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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爺這時候在躺著的房間裡醒了過來。他這也不是真醉,是假借酒瘋,想逼一下朱隸和李敏。哪裡知道,這個朱隸那樣沉得住氣。是男人聽見他那句話也該沉不住氣。如果朱隸真火起來打他一拳他也認了,只要朱隸願意讓李敏給他查出五公主死的真相。
小太監端了杯解酒茶上來,道:“七爺,太子命令七爺您必須把這茶喝了。”
知道給太子添了亂子,七爺乖乖地接過茶杯,一口吃了苦茶,捂住肚子嘔了一陣,感覺胃裡乾淨了些,拿臉巾擦過嘴巴,問:“太子呢?是不是還在埋冤我?”
小太監搖搖頭:“二夫人可能吃酒又吃大閘蟹,颳了風出了疹子。太子、太子妃以及隸王、隸王妃,都去探望二夫人了。”
七爺聽到這話,一驚,才知道太子宮太子自己人都出事了。
眼看這皇宮裡是不是流年不利,事情一件接著一件。不過話說回來,之前不也是一樣,皇宮裡死個人,都是很正常的,哪年不死人,才是不正常的。只是,可能自從李敏出現後先後救了十九爺等人以後,大家突然對死亡這件事有了盼頭,想著,或許那些死了的人,其實是可以不死的。
小太監端了痰盂出去倒掉。屋裡只剩下七爺和七爺身邊的侍衛。七爺睜著眼看著網眼一樣的蚊帳,想著出去後能說些什麼話怎麼安慰太子。
屋外,不知道是哪個宮女不知道他七爺在這個客房裡,也或許以前這裡都從來不住人的。兩個宮女路過窗戶外的抄手遊廊時,竊竊交流消息的聲音通過門窗fèng隙里透了進來:
“二夫人這回真的倒下了。”
“她倘若不趁這個機會倒下,隸王妃怎麼給她看病?她憂心忡忡,上回,在太子妃不在的時候,偷偷都找過太子在太子面前哭過。”
“那是,誰讓五公主都死了呢。”
七爺聽到提及自己妹妹的那句話,心頭一乍,簡直一顆心臟都被炸彈炸開了。
聽說太子邀請了隸王夫婦過來吃飯,太子為此好心給他七爺透氣,他七爺真以為太子真的是好心,很好心,否則,太子何必為他妹子出頭。皇宮裡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眾多,太子哪能一一都顧及上。太子要不是為了他這個七弟,何必插手這趟泥水。這趟泥水真的是泥水,連虎視眈眈的老八都不敢作聲。宮裡人,沒有人敢提這件事,畢竟萬曆爺都把駙馬爺一家抓進了牢獄。
老八或許不出聲,但是,派了十爺來當眼線?難道,老八早認為太子這裡有鬼?
現在一聽,真相真的是老八所想的,而不是太子說的那樣?
七爺越想越是心驚肉跳。
兩個宮女走到前面,不知道是遇到誰,齊齊驚呼一聲:“皇太孫。”
朱準沖兩個驚慌失措的宮女點點頭:“七爺剛吃過解酒茶,你們不要把七爺吵醒了。”
兩個宮女身子一打哆嗦,根本不敢回頭張望。
七爺跳下床,套上鞋子,要去太子問個究竟,心頭都撩起了一團火。
院子裡的小涼亭,十爺拎起水壺給自己倒著茶,眺望院子裡張燈結彩的燈籠,心裡想太子妃倒是心靈手巧,把太子的後院整理的妥妥噹噹。要是自己的後院也這般安穩就好了。十爺根本沒有想過老八給他透這個風聲有什麼其它的含義。
見著遠處一排房子裡出了動靜時,十爺愣了愣,才找個人去打聽。回來的人,咬著他耳根子嘮叨了一陣。十爺手裡拎的壺嘴裡倒出來的水全倒到自己褲子上了。
李敏接過老公親手送過來的茶,太子妃和太子在對面都像是不留痕跡地看著他們吩咐。眼看,這對新婚夫婦是十分恩愛的樣子。太子妃好像想起了當初和太子剛在一起的時候,一聲嘆息露出了幾分感慨。
太子本來為二夫人愁著的眉頭略為舒展,笑了笑,說:“隸王這個媳婦,看來是娶對了。”
難得有個皇宮裡的人說了句對的話。李敏微微垂眉,不敢張揚,手裡捧著茶盅沒有應聲。
朱隸嘴角微抿,一絲似笑非笑對著太子輕輕點頭。
門突然打開,跑過來的太監,對太子輕聲說:“七爺說是想見太子。”
“他酒醒了嗎?”太子一驚。剛七爺醉的那樣厲害,本以為七爺這一睡,要睡足至少幾個時辰。
“是。”太監眼角里顧及朱隸和李敏,向太子用力示意眼神。
太子意識到哪兒不對,讓屋裡的人坐著,自己走了出去會老七。
剛邁出門檻,七爺迎頭從前面等不及走了過來,對著太子喊:“二哥,據說二夫人病倒了,是真的嗎?”
哪怕是為兄弟擔心,也是不用急成這樣的,那不過是兄弟的一個側妃。李敏一道視線she到了屋外七爺,七爺浮現在臉上明顯的一絲焦急,李敏心中頓時有了些想法。
太子大手趕緊伸過去摟住了七爺的肩頭,說:“病人沒什麼大礙,來,我們去涼亭和十弟說幾句話。”
可見太子都察覺了七爺表情不對,肯定是出什麼意外了。
太子妃這會兒也站了起身,有些忍不住,聽了李敏的那些話以後,她篤定這個宮裡肯定有人瞞了她什麼事。
李敏看著她走了出來,屋門一關。自己身旁的老公那隻指頭輕輕敲打在桌案上,一道密音緊接進入她耳朵里:什麼都不要說。
這個其中的利害,她自然清楚。但是,他這句話,分明可以得出,他是已經推測到她可能都猜出些什麼了。
都說知子莫若母,沒有想到,還有知婦莫若夫的。
李敏低頭,輕輕啜一口茶。
屋外陸續有動靜聲傳來,只是偏偏,沒有人請他們出去賞燈觀月的。兩人心裡因此都有了一絲預感。果然,熬了一炷香以後,兩扇門一開,走進來的人,既不是太子也不是太子妃,而是皇太孫朱準。
朱準少年老成地沖他們夫婦拱手說:“隸王,隸王妃,本宮父王突然有了急事不能繼續招待貴客,父王特命本宮送兩位離開。”
真真是一個成熟到不能再成熟的孩子。
李敏站起來時,看著朱準抬起的那雙眼睛,發現這孩子的眼睛已經是深不見底。想到那孩子站在出事的二夫人身旁,能冷靜如流地回答大人的話,李敏心裡都不禁想,這孩子莫非才是背後出謀劃策的那一個?
護國公府的馬車停在了太子宮門口。
李敏小步跟在老公後面走著,朱隸卻是在走了幾步之後,只等她走上來差不多並齊了才一塊走,這樣好照應一些。
朱準只把他們夫婦倆都送出了太子宮宮門。等他們夫婦上了馬車以後,小小的他立在太子宮門口,面對秋季寒風,屹立不動。
在他背後,其實七爺和十爺兩匹馬都還在。
馬車剛離開,李敏在車裡似乎能聽見車後面追出來一個人。那聲音,像是十爺的。她沒有掀開車簾張望,而朱隸坐在她對側,對在馬車旁邊護行的伏燕說:“不用理。”
聽出他聲音里幾分不悅。這個不悅,既是針對太子的,但是,更多的是針對十爺背後的人。
☆、【88】擔心
他生氣,生氣這些人,當著他在的時候,還敢想著怎麼利用他媳婦。這些人說膽子大,不如說無知。
什麼時候,皇宮裡早已物是人非,很多人,似乎變得他朱隸都認不出來了。樣子沒有變,可是,裡面變到,他想都沒法想。也不是沒法想,環境催人造化。像太子這樣,一直軟心腸,大哥哥很會照顧小弟弟的人,現在一樣開始耍心計了。都是被逼出來的。
誰逼的?老八嗎?
馬車回到了護國公府。李敏下了馬車要自己回房時,朱隸在前面轉身,對她說:“到書房來。”
肯定是想聽聽她對太子側妃這個病的想法。
李敏隨他後面走到書房,見到了公孫良生和在護國公府里養傷的徐掌柜一塊兒,不知道在小聲說些什麼。
見到他們夫婦回來了,兩人齊齊抬頭,連忙拂袖行禮:“參見王爺、王妃。”
方嬤嬤親自帶人把茶端了上來。見時間其實已晚,本該差不多睡覺的時候了,李敏讓人不要添茶。伏燕等人撤下去後,把書房的門掩上。
李敏想起了問:“母親睡了嗎?”
“夫人等到大少爺和大少奶奶回來後,才下去睡的。”隨侍在旁的方嬤嬤答。
院子裡除了一盞燈籠懸掛著明火,其它的都熄滅了。這都是為節省開支。據李敏知道的,婆婆尤氏總是想方設法節省府里的用度,只怕是隨時隨地可以為前線做準備。
魏老去了兵部找糧糙調度的時候,貌似遇到了些麻煩。公孫良生在朱隸回來後,第一時間報告:“大少爺走了以後,魏軍師先去了一趟兵部的人探口氣。兵部的人愛理不理的,說現在所有事都歸八爺管了。兵部尚書米大人,現在也不是很好說話的人了。”
聽到這話,朱隸背著手,在屋裡走了兩步:“朝廷的時局一時一格,讓魏軍師儘快把這事辦了。若是八爺或是他底下哪個人想阻礙軍糧,我只能是到玉清宮找皇上說一說了。”
公孫良生看著他,想的是,倘若這事兒是老八按著萬曆爺的意思做的呢。
總不能被皇家父子算著玩,北方比中原更快入冬,駐守的軍隊急需棉被等軍用物資。雖然在北燕當地可以籌集,但是,今年東胡人屢次進軍,北燕百姓已經自己都很拮据了。萬曆爺如果真是體恤民情,應該拔出財政專款支援軍費。
想是這麼想,可是,要皇帝拔根銀子現在都不容易了。不知什麼時候起,萬曆爺似乎更喜歡把銀子花費在皇家花園的建築上。像是太后舉辦燈會的萬壽山,據說山上的萬壽寺,剛得到太后和萬曆爺的捐助,重新修葺了一遍,裡頭再豎立了一尊大佛,打算全部鍍金。工匠們一早都在策劃著名怎麼把在下面造好的佛像石獅等運上山。
李敏想起了之前魯爺他們得勢,其實是建築在江淮大水,無數災民流亡的基礎上。萬曆爺難道不知道當地官府不顧百姓生死,一昧不肯開倉放糧的事。
公孫良生低聲說的話,多少應證了她一些推測:“主子,江淮那邊發大水以後,秋收可謂是顆粒無收。如今,快進入冬季。無數沒有了糧食的災民,倘若官府糧庫不肯開倉救人,難民揭竿而起,只是早晚的事兒。”
“皇上想怎麼做?讓人帶兵鎮壓嗎?”朱隸聲音里又有幾分的低沉。
“打仗勞民傷財的事,皇上肯定是不想做的。不過,如果,主子在京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