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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毫注視她的臉,猶如帝王一樣冰綠的眼珠子動也不動。這雙殘酷狡猾的狼眸,此刻安靜的像淑女一樣的眸光在想什麼,沒人能揣摩得到。
李嬤嬤都感覺,如果哪天這傢伙和金毛遇上,肯定要為李敏先大幹一架。
狼與人交往的故事不是沒有過,有些人類的小孩子,還是狼養大的呢。
下了狼山,隊伍第一次進入不是山脈的地帶,遠眺過去,是一片平坦的被雪覆蓋住的糙原。
這裡,逐漸有些靠近海拔高度較高的地帶了。人的呼吸,不由得變快,變沉。
尚姑姑的手,揪住了胸口的衣服。
李敏突然下令,所有人原地休息。
在這片地勢相對平緩,理應路該更好走的地方,隊伍里的每個人,卻似乎是遭遇到了一面高大的難以逾越的牆。
習慣於走這條路的人還好,不習慣的,全部出現了呼吸困難,腳步沉重的症狀,像尚姑姑和李嬤嬤這樣年紀大的,開始不斷地像牛一樣的喘氣。
孟浩明只看她們的症狀,一眼即明了她們是遭遇到之前李敏所說的什麼高原反應。這個奇怪的病,當初也差點兒奪走他孟浩明的性命。
“現在怎麼辦?”徐掌柜問,眼看現在不止女人,連男人,比如泰莊主,都出現了這樣的症狀。
不懂的人,還以為這些人是中毒了。
李敏畢竟是這個隊裡唯一了解這個病的大夫,知道這個病可大可小,一旦處置不好,可能讓人立即喪命,所以才先讓隊伍馬上停下,說:“他們這是因為缺氧導致的這病。”
“缺氧?有的治嗎?”雖然聽不懂她說的話,大家卻都只記得一件事,她是女神仙,理應有辦法來治這個病。
“要治這個病,唯一的方法是適應。我們可能要以更慢的速度前進了。”
李敏這話一出來,作為作戰指揮的軍官孟浩明,立馬愁了起來。孟浩明的顧慮,絕對不是沒有理由的。
這是一片大糙原,幾乎沒有任何遮掩物。他們在這塊地方呆的越久,被敵人發現的機率越大,一旦被人發現,他們要逃,要躲,要藏,都找不到地方。
“沒有其他路可以走嗎?”李敏的顧慮和孟浩明一樣。
“沒有。”老路通大山,這時候站了出來。
“大少奶奶,不然分批走吧。”孟浩明說。
和通關那個時候一樣,分批,似乎是最好的策略。有些人,可以提早離開這塊沒有遮掩的地方,找到地方躲起來,同時吸引敵人的注意力,給後面的老弱病殘創造出逃生的機會。
這個建議,似乎沒有任何需要反對的地方。
李敏就此把紫葉留了下來照顧尚姑姑和李嬤嬤。
隊伍分成了兩批,泰莊主、尚姑姑、李嬤嬤、紫葉以及護衛五名,由於泰莊主認得路,由泰莊主負責帶路。這批人,將根據自己的身體情況,選擇慢行,邊走,邊找合適的地方藏藏走走。
其餘人,組成的隊伍,由於硬朗的身體能比較快的適應高原反應,加速前進。
匯合地點,只能等到黑風谷過去的北燕了。也或許後面這批人,最終會在泰莊主帶領下先找個小村落躲起來,躲過風頭再說。
這一落下,以後再見面不知道何年何月。泰莊主第一個表嘆惋惜,咳嗽著說:“北燕糙民不是第一次去,可是,之前沒有走過這邊的路,只可惜了,不能一路護著大少奶奶與王爺見面。”
那口氣里,有誓死一定要北燕去效忠的意志。看得出來,護國公府主子在這個生意人心裏面,已經紮根了。
李敏對此肯定是歡迎的,北燕要繁榮,絕對不能缺了商人帶來的商機,道:“本妃會和王爺一塊等著你來。”
泰莊主因此是更好奇了:“糙民去過北燕,都沒有辦法適應這裡的氣候,糙民不得不承認,大少奶奶雖然身為女子,看似柔弱,其實,遠超糙民想像中的強壯。”
用強壯來形容李敏瘦瘦扁扁的身體,還真的是——李敏忽然是聯想起很久以前,自己跟人上高原的事了。或許,這次這幅身體以難以想像的抵抗力很快適應了高原反應,讓她再次確認,這幅身體,和她在現代的身體是百分百有聯繫的。因為,如果僅從尚書府那個病癆三小姐的身體來推測,是根本沒有理由能如此快速地適應高原。
對泰莊主的話,李敏笑而不語。
李嬤嬤和紫葉,在她面前跪下,都是說了一些一定會回到她身旁繼續效忠的話。李敏為此叮囑年輕人沿路照顧好兩個老的。
最後輪到尚姑姑。
尚姑姑緊抿著唇角一言不語。李敏像是知道她要說什麼,把其餘人全先打發走。
“二姑娘。”尚姑姑走到她身邊,貼在她耳畔說,“奴婢,確實不是只是奉了老太太的命令。”
這點,她確實早有察覺,要不然,怎會借著張嬤嬤的事之前給了尚姑姑一點壓力,可是,尚姑姑也真的算是一個宮裡的老人了,無論到什麼時候都沉的住大氣。
“那麼,本妃可以問,姑姑是誰的人嗎?”李敏淡淡地說。
“如今,奴婢與大少奶奶即將分開,不知何年何月,也或許是一分別,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奴婢在這時候向王妃坦白,雖然不是不可,但是,奴婢想,不如由奴婢自己的主子哪一天自己親口告訴王妃。”
李敏的眼角掃過她那張滿是皺紋而且每條皺紋像是刀刻出來的臉,道:“本妃都知道了。尚姑姑如果想效忠本妃,好好保重自己這條命,來日方長。”
“大少奶奶一樣要保重身子。奴婢到了哪處,都會為大少奶奶祈禱。”尚姑姑退下,躬身尊敬地說。
李敏目送尚姑姑下去的那末身影,把尚姑姑交出來的財庫,轉給了念夏保管。
念夏走上來幫她清點尚姑姑交出來的財物,看見她的目光望著尚姑姑好像有一絲蹊蹺,疑問:“大少奶奶?”
“沒有什麼。準備啟程吧。”
天蒼蒼野茫茫,大糙原的天氣,千變萬化。比起山脈上發生的毀滅性災難雪崩,大糙原上冬天的另一個危機,糙原颶風帶來的風雪,同樣是可以讓車隊覆滅的可怕兇手。
到傍晚的時候,天上像是開始變天了。本來糙原上吹來的風,是和緩的,現在,變成了一陣急一陣停。
“需要找個地方避一避,可能颶風要來了。”大山抬頭看著這個天氣不對,對孟浩明和李敏說。
“這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嗎?”徐掌柜問,放眼四周,全部都是糙原,遠處是有高山,可是也太遠了的樣子。
“不要指望找個屋子什麼的,能找到塊大石頭,給我們遮一下風已經不錯了。”大山說話的時候,被急來的一陣風幾乎堵住了喉嚨,好像槍一瞬間啞火。
眾人只看他這個樣子,都突然意識到這個即將到來的災難的可怕性。
這裡面,除了大山,很多人其實沒有遇到過冬天的颶風。李敏只能想起現代在西北時聽那些當地老百姓說,說冬天的颶風一來,好比沙漠上的風。沙漠的風暴,李敏經歷過,知道風暴來的時候,能把整個馬隊都給淹沒了,想必這個雪原上的颶風造成的破壞性,並不沙漠風暴小。
每個人都忙碌了起來,到處尋找合適的藏身所。
大石頭是有,但是沒有辦法遮蓋住全部人馬,只能找到幾處分散的可以藏躲的地方。
風聲漸急,夾帶的雪粒,越來越大,有些好像冰雹,被風颳著砸到人身上的時候,是生疼生疼的。
馬匹早已受驚,哪怕這些都是在軍隊中訓練良好的軍馬。馬蹄在本來就挺厚實的雪地里掙扎著。人們下了馬,緊緊拽住馬的韁繩,防止馬匹逃脫。一旦馬跑了,這些馬恐怕也是無處可去,會被颶風覆沒的命運。
在這個幾乎混亂的場面下,眼看暴風雪即將來到,孟浩明發出了所有人就近避難的原則。全部人馬,朝著離自己最近的,可以藏躲的地方找庇護所。
念夏扶著李敏,徐掌柜跟在她們兩個身後,孟浩明在發完命令之後,緊隨他們一行人。大山站在隊伍里,只等所有人找到庇護所了,才沖離自己最近的那塊石頭後面衝過去。
石頭,只能算是一面牆,給人遮擋一面的風。人和馬,貓在石壁後面,馬跪在雪地里,人的手安撫著馬頭,同時望著那由遠及近的颶風。
那時候,大自然展現出了它巨大的爆發力,一聲聲的怒吼,像是釋放出自然界心中最鬱悶的那口怒氣,一陣陣的,刮著人的耳膜,到最後,所有人幾乎都聽不清楚聲音了。只覺得眼前一片昏黑,同樣眼睛裡是什麼都看不見了。
漫天的黑暗,猶如一張大網罩住天空,沒有人知道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只知道此刻起,由黑暗統治了這個世界。
嗚嗚嗚的風聲,即是孤魂野鬼,從地底下沖了出來,到地面上肆獵橫行的機會。徐掌柜只覺得那個嘴巴一張,口裡馬上被灌滿了雪,更別說,自己的鼻子眉毛眼睛,身體上的每一個fèng隙,只要向外界敞開的地方,都已被雪粒塞滿。只要天氣再冷一些,他一定渾身馬上變成了個冰人。
他坐在雪地里,只能用手向四處摸索,希望能摸到身邊的人。摸了會兒,終於拽住一點衣服的樣子,再仔細摸一下,卻發現那衣服已經是被雪埋了起來的樣子。不知道是誰,他只能用雙手往雪地里挖,意圖把對方從雪裡救出來。
可是不會兒,他不僅發現自己這樣做是徒勞無功的事情,而且,是把自己都帶入了危險裡面。挖出來的雪地往下陷進去,好像是沼澤一樣,一塊把他帶進了地下。加上頭上身上飄落下來的鵝毛大雪,很快的,把他全部覆蓋了。
所有的人,不止徐掌柜,都遭遇到了這樣的滅頂之災。還有些人和馬,遭遇遠比徐掌柜悽慘,是剛好撞遇到了迎面的颶風,被颶風給直接帶走了。
巨大的風聲,天霹靂咧的雷聲,覆蓋住了所有的聲音。
世界末日,不過於如此。
風雪漸小的時候,已然是半夜了。
糙原上冰天雪地里的夜空里,出現了一顆寒星,突破了飄蕩的雲層和蒙天的風,露出了一點星芒。
大山揉了揉眼,睜開一看,四周,不要說一個人或是一匹馬,甚至是他們認為可以幫他們擋住風雪的大石頭,都沒了影子。
身上累積的雪,是埋到了他脖子上,晚上夜裡溫度更低,像是凍結了一般,他周身動彈不得。好在他兩隻手是維持舉起來的姿勢,還可以動,還可以自救,把自己從閻王地府里掘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