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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怕嗎?”
他沉重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好像當初,他第一次以丈夫的面孔在她面前現身的時候。那時候,記得他也是這樣問她,怕嗎?知道她嫁的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嗎?
是她太大意了,在遭遇綁架獲救之後,由於好像之後的日子都風平浪靜似的,沒有再遇到劫殺,結果被安逸給磨了警惕,忘記了,其實,殺戮從來沒有離開過他,也沒有離開過她。
有多少人想殺他,就有多少人想殺她。
只因他的地位,他的身份,他肩頭上承擔的許多許多。嫁這樣一個男人,與他共風雨,多過共榮華。
吃虧呢。
“怕都怕完了。”李敏說,“怕也無濟於事。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了王爺的第一天,妾身早知道如此。”
這話引得他驟然朗聲大笑,隨之,把她一把摟抱了起來,走出了雅間。
當著眾人的面,當著走廊上那群驚惶失色張口結舌的洋人們。俾倪的神色,猶如鋒利的刀子,在那些洋人的臉上一排掃過。洋人們那是一個個都驚愕地看著他們倆,然後,在望到房間裡傳出來的血腥味時,那些白色皮膚的臉,全部刷,變成了黃土的菜色。
快出門時,他忽然回頭對那送行的掌柜說:“今晚給你們添麻煩了,本王這就給個謝禮給你們。”說著,他貼在掌柜那鼻尖上說:“那群洋人,說你們敲詐他們。”
一枝香掌柜的臉,驀然漲成了豬肝的紅色,氣憤地跺腳罵道:“在這兒吃香的喝辣的,賒帳不知道多少次,還說自己是朝廷命官!他奶奶的!以後糙民不侍候這群假人了!”
李敏興嘆一聲,心想,自己來這個古代遇到的奇人異士,沒有一個能比得上自己老公。在經過了一場殺戮以後,居然還不忘調戲那群洋人。
“送客,給我送客!”氣在當頭的掌柜,沖自己那群手下大喊,吆喝,勢必要將這群洋人全趕出去。
躍上馬車,他袍子一拂,斜臥在她身邊的軟榻上,伸手抓了顆桌子上擺的瓜子盆里的瓜子,放在牙齒間咬著,偶爾,一記放蕩的眼神落在她臉上。
李敏當即那個羞。他偶爾假正經,那是絕對沒錯的。只有眼下這幅樣子,才是他的真面目。他在蚊帳裡頭時,從來都是這樣放蕩的眼神看著她。
馬車的輪子聲,在這個繁華囂塵的夜市里,宛如塵粒那樣小,根本不值一提。
那些洋人們狼狽地被一枝香的人趕出酒樓時,一個個神情慌亂,都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見其中一個,突然想起了什麼:“莫非是剛才真有人聽懂我們說什麼了?”
其餘的同伴忽然想起了剛才那對尊貴的大明王朝夫婦,均擰緊了眉頭,尋思著:“這兩個人是誰?怎麼會聽得懂我們的話?”
洋人這會兒方寸大亂,口不擇言,是英語混著漢語在說話了。
兩個東胡人,小山羊鬍子和大鬍子,本在樓下大堂喝酒,看著那動靜和騷亂一路從樓上鬧到了樓下。護國公抱自己老婆下樓的場景他們擠在圍觀的人群里都看見了,模模糊糊地遠觀,看不太清楚。唯一可以確定的是:
“聽說女神仙能聽懂我們東胡人說話。”小山羊鬍子摸了摸自己兩撇小鬍鬚,“莫非,女神仙一樣能聽懂洋人們說的話?”
大鬍子很是吃驚:“能聽懂洋人的話?你說誰?世上有這樣的人嗎?”
不管是大明王朝,還是東胡,從沒有聽說過有能聽懂洋人說話的人。
“乖乖呦。”小山羊鬍子搖頭嘆息地說,“這群洋人也活該,大概還不知道自己栽在誰的手裡。”
他們身後一群京師里的漢人,議論紛紛著:是又有人想殺他們的隸王嗎?
大明王朝里,現在真是隸王一枝獨秀。連京師里的百姓都知道,倘若沒有隸王的軍隊,邊疆一旦被東胡長驅而入,他們的太平盛世,也要毀之一旦了。
小山羊鬍子和大鬍子見狀,急急忙忙抱著自己的細軟和包袱,從混亂的人群里跑了。難保這些漢人們愛國情緒暴漲的時候,見到東胡人亂揍亂打。
護國公府的馬車,噠噠噠,急速在夜裡返回了護國公府。
府里的人,已經第一時間都聽說了兩個主子遭遇刺殺的事。一個個滿臉擔憂,神色肅然地在門口等著。
許飛雲那隻簫沒有吹了,越過高牆,一個飛身,直飛到了自己當侍衛的徒兒面前。
伏燕見到自己師傅,急急勒住馬蹄。
“怎麼回事?”許飛雲那雙冰如霜雪的眼瞳,在夜裡幽幽閃著銀光,看著自己徒弟。
“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但是,在京師里倒是第一次碰到。”伏燕越下馬說,放眼望過去,看見了公孫良生站在門口,正好聽著他們兩個說話。
朱隸踩著腳凳下了馬車,對府里的人說:“照顧好王妃。”
“是的,王爺。”一群婆子丫鬟,急急忙忙上前準備侍候女主子。
朱隸走了兩步,看見了在路邊人群里一臉緊張的弟弟,眯了眼,說:“理兒到書房來。”
朱理求之不得,哎一聲,跟在他身後。
書房的門打開,朱隸走到那副垂掛著墨字的掛幅面前,回身,示意後面的人關門。緊接,朱理第一個走上前,神情焦急地問:“大哥是遇上什麼人了?”
“你大哥遇上的人會少嗎?”
那副沉穩大氣的嗓子,讓焦急的人都無地自容的樣子。
朱理吸口大氣,頓然是沉住了氣。
朱隸伸手接過公孫良生遞過來的信紙,拆開後,在燭光下細細看了看。
公孫良生低聲說:“王爺這次遭遇上的人,恐怕是衝著王爺來的。”
“嗯。衝著我來還好。”朱隸對此並不否認,“那把刀進了窗戶以後,是對著我來的。本王看的很清楚。倒是那伏燕心急,我是讓他不要留活口,但是,給本王留點時間看這些人想幹嘛也好。”
伏燕聽見他這句話,漢子的臉膛紅了大半截,磕磕巴巴地說:“奴才是看見那些人一句話不發,當即急了,怕是遇到了那群殺人不眨眼的。”
都說他隸王和隸王的人,是殺人不眨眼的夜叉的部隊,可是,論起來,夜叉是有腦子的,會想的,不是胡亂殺人的。伏燕口裡說的那些殺人不眨眼的,真正是像殭屍一樣,只對著目標屠殺的人,是沒有腦子的,被鍛鍊成沒有腦子只知道殺人的人,叫做死士。
最出名的死士組織叫做滿血活。相當於邪教一樣的理念。認為每殺死一個目標,可以給自己添一條命。實際上,滿血活的死士,出來如果完成不了任務,回去一樣是沒命的,所以,乾脆拼死了都要把對方殺死。因為逃的話,也別想逃的掉。
按理說,死士是極少摻和到朝廷爭鬥里的。原因很簡單,生怕一不小心窩裡鬥,接的客戶剛好是敵對的。但是,這不是絕對的。如果客戶出的錢足夠,足夠吊起死士組織的胃口。
為了銀子拼命的亡命徒,自古到今從來都不差會沒有。
“行兇刺殺王爺的人,身上有留下標誌嗎?”公孫良生問。
伏燕點頭,從懷裡掏出一塊從黑衣人身上撕下來的東西,只見是一塊褲腿上的繃帶,上面用幾乎無色的銀線繡了只蠍子。
公孫良生拿起那塊布,對著燭光仔細研究的時候,不知道何時進了屋裡坐在窗台上的許飛雲,眯著雙眼同時睨望著那塊布。
“蠍子?是黑蠍堂嗎?”許飛雲在看清楚是只蠍子的圖案時,吐出一聲。
黑蠍堂,同樣是江湖裡有名的死士組織,只是聲名沒有滿血活大。
“不知道。”公孫良生謹慎的聲音,在書房內顯得尤其沉重,“很多人,出來執行任務的時候,是不會戴自身組織的標誌,會用其它組織的標誌戴在身上,混淆他人的視線。僅靠這點東西,不足以可以稱為線索,唯一可以確定的是——”
“是什麼?”
公孫良生望向朱隸手裡拿的那封信,沉聲說:“可能與前幾日在北燕傷害小魏將軍的人為一路人。”
小魏將軍,指的是魏老的第三個兒子。同時,是伏燕的拜把兄弟。
伏燕一聽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臉色刷的一白,激動地問:“什麼時候的事?”
“前幾日。要不是事情有些嚴重,軍營里不會快馬加鞭讓人發來書信給王爺。”公孫良生深深地嘆息聲,說明這個事情真的有點嚴重。
其一,在北燕動手的人,同時不過幾日,在京師里同時動手,說明,對方是有計劃而來的,並且設的是大局的套子。
其二,這個在京師里動手的人,倒是沒有在北燕那樣輕而易舉地露出了陰險的招數,恐怕只是前面的尖兵來探路而已。這點根據,主要是看在伏燕等人毫無發損,輕而易舉擊退敵人的結果上。在北燕被這夥人動手的小魏將軍,遠沒有他們這般幸運。這些人為何只派尖兵刺探,可能有兩個目的,一個是,生怕北燕的風聲已經傳到京中,倘若派精英出來,說不定反而會上了他們設下的局,所以保存實力很重要。
“他們大概是怕了公孫先生的謀略。”朱隸低沉的聲音說。
公孫良生在他軍營里,已經幫他設過好幾次驚心動魄的局了,每一次,都讓敵人的軍師心驚膽寒。
他人恐懼,敬畏公孫良生,必須在公孫良生在的地方謹慎出招,這並不奇怪。
“王爺。”公孫良生卻不敢把功勞全攬到自己身上,說,“臣想,敵人恐怕最畏懼的倒不是臣,而是王妃。王妃的醫術,如今是天下聞名。他們倘若輕易出招,但是敵不過王妃的醫術,這才是最可怕的。這將意味他們最令敵人恐懼的引以自豪的武器全軍覆沒。”
“你這話是沒有錯。本王也是這樣想著的。”
屋裡其餘人聽著朱隸這道沉重的話聲,眼睛都目不轉睛地落在他手裡的信紙上。
可見得,小魏將軍的傷情,比大家所想像的,可能有重的多。
“中的是陰招,要是正面打打殺殺,小魏怎麼可能輸給他人?”伏燕氣憤地一拳砸到身旁的地上,繼而心急如焚地問,“王爺,究竟魏將軍的傷怎麼樣了?”
“三郎的傷,軍醫沒有辦法,魏老也是迫於無奈,才立馬修書一封,問府中有無辦法看能不能拖到王妃回到北燕。”
屋裡所有人聽見他這句話,不由抽了口冷氣。
公孫良生的臉,一樣在燭光的背面沉了下來。雖然這封信他之前先代替朱隸看過了,但是,身為略懂醫術的人,無疑是比其他人看的更清楚。小魏這個傷,真的很嚴重。一刀插在肚子裡,腸子都腐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