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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汶說:“皇奶奶,據說昨晚發生了點誤會,都是一個叫常太醫的,在皇奶奶面前胡說八道。”
“常太醫怎麼了?”太后問其他人。
“回太后娘娘,常太醫在大皇子屋裡跪著。”江公公說。
“常太醫何罪之有?為何在大皇子屋裡下跪?”太后兩句聲音鏗鏘有力。
接了命令的太監,馬上出門去拯救常太醫。剛跑到門口,被大皇子一句“且慢”給叫住了。
太后皺緊了眉頭,怎麼,大皇子這是與她當面對抗?
朱汶道:“皇奶奶,此事事關皇孫,皇孫不能置之不理,否則,皇上都會怪罪到兒臣頭上,埋怨兒臣是非不分,對待自己的救命恩人恩將仇報,讓那些居心叵測的小人有機可乘,乃本末倒置之舉。”
“大皇子是想如何?”
“倘若皇奶奶都沒有辦法相信皇孫已經病好了,不如,讓皇上與朝廷文武百官,都親眼看看,皇孫是不是病好了。”
太后慢慢地往自己肺里吸了口冷氣,好像到現在,才清楚地看見了朱汶的臉。
朱汶氣色明顯是比之前好了許多,面色從蒼白到現在有一絲的紅潤出現了,雖然,皮膚上的疹子未全部消退,可是,是有比昨晚減輕了許多的傾向,想必過不了幾天,應該疹子都去的差不多了。
最重要的是,朱汶的氣,一直很急促的氣,不怎麼喘了,能到這裡和太后說話,能號稱上到朝廷上,和皇上以及文武百官說話,中氣可見一斑,哪裡還是那個之前奄奄一息的垂死病人。大皇子的病有沒有好轉,一目了然,眾人的眼睛都不是瞎的,她太后總不能捂住天下所有人的眼睛。
宗人府里,過了一夜。這一夜,對於淪為階下囚的人來說,本來應該不是那麼好過的。可是,李敏看起來一點都不憂愁都不擔心,更沒有所謂的悲傷憤怒。一樣的,她早看出來,她老公和她一樣,一直是想找機會到宗人府裡面看一看了。
要說平常,哪有這樣的機會進宗人府里一探究竟。因為宗人府這個地方,不是什麼人都能進的,尤其在萬曆爺改制之後,除了關押的犯人,只有萬曆爺可以進來。
為什麼他們對宗人府都這樣好奇,這緣於,之前太子妃在宗人府不過幾天時間功夫,竟然發瘋了。而且,宗人府之前,據說是連孝德皇后都關押過,不止如此,像萬曆爺和自己兄弟爭皇位的時候,後宮裡很多人,都進過宗人府。道不定,太后都在宗人府呆過,所以,太后是對宗人府最情有獨鐘的人,之前把太子妃下令弄進宗人府里的人,正是太后。萬曆爺反而不是那麼喜歡宗人府。
“以前,父親在宗人府任職,可是,據父親說,只是掛了個虛職。”朱隸說著,脫下自己身上的外褂,蹲下來,披到李敏的身上。
他本想給她帶一件披帛過來,但是給忘了,出來的急。
李敏其實並不覺得多冷,畢竟這裡不是那個最下面最陰森的地牢,寒氣不是最重的。她身上穿的衣物出來時,穿的本來就多,在屋裡時都覺得熱。現在,剛剛好。但是,摸著他的衣服,有他的味道,聞著,那個感覺不一樣,是覺得比自己穿多少件衣服都要暖和似的,是不是心理作用不好說。
他坐在了她身邊,把自己寬闊的肩膀給她,如果她想靠的話。
在古代里,所謂夫妻之間的親密,都是只能關在房裡,拉上蚊帳,好像見不得人似的,鬼鬼祟祟地偷雞摸狗地坐著,否則叫做傷風敗俗。
不要說親個吻了,拉個手,都不能在公眾面前出現。像這樣靠著他肩膀,好像電視劇里浪漫的機會,幾乎是只能是想像中的事。沒想到在監獄裡,同甘共苦,反而有機會浪漫了。
“累的話——”他的聲音用密語傳入她耳朵里,“先歇會兒,伏燕去找我們需要的東西,恐怕沒有那麼快。”
伏燕早沒有在他們的牢房門口站著了。本來,宗人府的那些人,都以為伏燕會在牢房門口保護自己的主子,所以讓人在這裡守著也沒有用。獄卒全都走開了。但是,伏燕跟著主子進宗人府里,可不是為了在牢門口傻站一夜的。早就趁宗人府的人放鬆警惕的時候,跑去找主子要的東西了。
宗人府這個地方,特殊在,皇家宗族的歷史秘密,幾乎在這個地方都可以找到些蛛絲馬跡。
聽到他開口說出這句話了,李敏把頭一靠,直接搭在了他肩膀上,輕輕地嗯了一聲。他衣服下的肌肉結實,不像石頭硬邦邦的,有點柔軟,簡直是個舒服的大枕頭。
不知道睡了多久,脖子這樣歪著可能有點酸。等到她一個囫圇覺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居然是橫躺在地上了,枕著他的大腿睡覺。難怪後來睡的可舒服了,要不是他們說話的聲音大了些,都不會醒來。
輕易而舉撬了牢鎖進門的伏燕,把尋找到的東西交給了朱隸,說:“主子,奴才在放文書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文書太多了,奴才識字不多,不好找。只能隨便拿了一本先給主子看看。”
朱隸翻了一下拿到手裡的書,裡面大致記載的是,皇室子弟的活動,沒有什麼特別的,官腔居多。值得注意的一點是,有一頁筆跡未全乾,寫的恰好是自己老婆和自己,被押進宗人府里的事了。
在他身邊靠著的李敏,同樣有趣地看著自己怎麼變成了犯人然後被記錄在案了。
“倘若主子不喜,奴才現在馬上把這胡說八道的東西燒了。”伏燕眼看朱隸的表情有些凝重的樣子,說。
朱隸緩緩地合上本子,交還給他:“放回原地方去。我到時候,他們能繼續寫。”
言外之意,精彩的事都在後面。
伏燕接過書本,揣進自己懷裡,繼續說自己在宗人府內閒逛時發現的東西:“主子提過的,地牢里,應該有些地方沒有人去過,被鎖了。奴才潛到地下最深一層,四處找了一圈,要找到主子所說的那個地方不容易。原先奴才都找不到那個地方,後來發現原來是新作了一面牆,把原來的那幾間牢房,全遮蓋住了。”
“不想被人發現原先的牢房,又不想把牢房夷平為廢墟。”
“是。奴才覺得很奇怪,破牆是肯定不能破的,因為破了的話會被人發現,只能是在遮擋的牆上鑽了個洞眼,往裡面看了看。這樣看,肯定是看不到什麼東西。”
“有什麼發現嗎?”朱隸這句聲音,分明是相信自己的人不會無功而返,什麼都做不到回來向他這裡哭訴。
“有。奴才努力地看,終於給奴才看清楚了,裡面堆積了大量的刑具。”伏燕一五一十回報自己親眼目睹的。
宗人府在改制之後,萬曆爺保留牢房,但是,把宗人府嚴刑拷打犯人用的刑具,全部廢除掉了。這是朱隸聽公孫良生說過的。無疑,萬曆爺這樣做,正是因為自己之前那個年代,看見過太多自己親人自相殘殺,在宗人府里備受折磨,很多是被屈打成招的慘痛經歷。普通的犯人拿來嚴刑拷打也就算了,可是,那些都是自己的親人。萬曆爺的心裡餘留下了後遺症,說什麼都不再讓這種事情在自己的子孫後代上繼續發生。
這樣說的話,這個傳言是真的,宗人府廢除了嚴刑拷打這一條律,不能對犯人進行嚴刑逼問。如果這是真的,太子妃怎麼被折磨到瘋了的?
李敏回憶著晚上遇見太子妃時,太子妃眼神渙散,頭髮凌亂,衣衫破爛狼狽,可是,身上似乎沒有特別鮮明的血痕,理應是沒有受到酷刑的折磨。
只能剩下兩種可能,要麼太子妃是裝瘋,要麼太子妃是嚇瘋了?
可能連皇帝,到現在都是想不清楚太子妃是怎麼瘋的。明明自己都廢除了宗人府里的刑具。
“除了這些,有看到其它的東西嗎?”朱隸問。
伏燕答:“回王爺,奴才還看到一樣奇怪的東西,那東西,奴才從來沒有看過,不知道是什麼。”
“說來聽聽。”
“東西不像是刑具,好像是一隻動物。可是奴才想,那地方都成封閉了,如果動物在裡面死了的話,不得發霉發臭?可是,奴才不知道是不是光線不足的光線,雖然看不清楚是不是腐爛發霉了,但是可以確定沒有聞到那種腐屍的惡臭味。”
“動物?”
李敏從他們的話裡面突然想到了什麼,問起了伏燕:“裡面是干是濕?”
伏燕被她這句話嚇了一跳,很快以佩服的眼光看著她說:“裡面是乾的。很乾。本來地窖里都是濕的。可是,那地方,堆滿了沙子。奴才不知道,是不是牢房被廢的時候,有人先用沙子在裡面鋪滿了地上牆上。奴才是不太清楚他們的用意。”
“簡單來說,濕的環境容易引起細菌繁殖,會毀壞掉很多東西。乾燥的環境,比較容易保存東西。這與藏書需要通風乾燥是一個道理。”李敏面對他們兩人的疑問,說出了自己的見解。
儼然,那幾間牢房裡面,有什麼東西,是萬曆爺要保存下來的,不想被時間毀滅掉的東西。這東西,恐怕是不能轉移,所以,只能封閉了牢房。
如果可以,破牆而入,一探裡頭秘密倒也不差。不過,這樣做的話,他們是別想活了,做的太顯然了,會引起萬曆爺的疑心。萬曆爺的秘密,怎能被人隨意偷窺。
“回去再說吧。”朱隸道,“恐怕皇上一覺醒來以後,發現我們在宗人府裡面呆著,心裡也不安,是恨不得馬上把我們弄出去了。”
李敏看了看他胸有成竹的表情,知道哪怕伏燕提供的信息很少,但是,肯定是對了他心裏面猜想的一些東西,所以沒有必要再探索下去了。
清晨的一束陽光,she進了牢房的窗戶。李敏伸了伸懶腰。宗人府的人,昨晚看起來反而是一夜都沒有睡好,一個個神情憔悴,人心惶惶的。因為,皇帝昨晚先是去到了淑妃那裡休息,由於白天日理萬機,又被太子妃和東宮的事兒攪合,疲憊至極的萬曆爺,在淑貴妃的景陽宮裡躺下之後,一覺睡到了天亮。
太后下旨把李敏送到宗人府的事,皇帝一概不知道。等早上醒來之後,聽到下面的人一說,萬曆爺一口茶水全噴報信的張公公臉上了。
張公公那個震驚和恐慌,據說是入宮任職以來,第一次。
萬曆爺是沒有開口大聲責罵或是懲罰張公公,沒有像大家想像中的大發雷霆和摔杯子,只是,在聽到說大皇子主動去向太后爭取釋放李敏的時候,點了點頭,像是露出了一分滿意說:“朕的兒子,大皇子,尚在病中,但是,能臨危不亂,冷靜處理事務,不枉朕讓他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