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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潛走到父親面前,雙手交叉,做了個君臣禮節。
朱隸審視一番他的行為舉止,突然間,好像有點領悟了老婆的意思。
老氣橫秋。
平常可能沒有太多的留意,畢竟他平常也忙,日理萬機的,許多政務需要親力親為。有時候出門,一過去半個多月都不在王府里。跟著他兒子,與他兒子朝日相處的人,勢必不是他和他妻子。
所以,在了解兒子的變化上面,總是有些慢一拍。
朱隸和李敏一樣,不禁想:什麼時候起,兒子變得如此老氣橫秋了?
是因為常年被拘束在這個王府里,畢竟沒有什麼同年玩伴的關係,身旁的人,都是老師和大人,因此,才有模有樣學成這樣了?
說到朱潛自小沒有相近年齡的玩伴,那是肯定的。只知道護國公,和留在北燕的宗族遠親們,關係不是怎樣。平常上護國公王府走動的人,無論是遠親,或是拜訪的客人,大都也不可能帶孩子過來。
朱潛在北燕,又是唯一的世子,北燕最高王者的獨生子。由此可見,其地位應該相當於關內京師里的太子之位。
按照京師里的做法,太子小時候結交玩伴,要不然是皇家裡的親戚,要不然,只得是皇帝親自為其精挑細選的玩伴。畢竟太子是命中注定要繼承皇位的人,作為父母肯定是要非常擔心,生怕太子年幼,被人利用,有他人可乘之機。
小孩子遭人利用的機會比比皆是。
想到這裡,朱隸回想起來,或許自己潛意識裡,是不願意兒子太小不懂事的時候受人利用的,更何況兒子那自出身起帶的龍潛稱號更是讓兒子的一舉一動都將影響到天下大局,因此,沒有指定玩伴給兒子。只讓大黑和二白陪兒子玩。
大黑和二白到底只是護衛的身份,哪能陪朱潛念書學習,至多,陪朱潛練練武。
如今,眼看兒子這個心智,已經超出他們夫婦所料,是個可以頂得上做大事的大人的人了。
朱隸比較自身,自己這個年紀時,被父親帶入軍營,結交了不少軍中的玩伴,比如魏家的幾個少爺,小時候都是他的玩伴。
不過,朱隸以為,兒子應該比他眼界再開闊一些。只是和他當年一樣進入軍營的話,由於軍營里的人,也都是護國公的臣子,換句話說,都也是兒子的臣子,怕也是像大黑和二白一樣,對他兒子唯唯諾諾的。
兒子需要的,理所當然是,真正的朋友。比如,他和許飛雲,他和公孫良生這樣的益友良師的關係。
正因為如此,回來途中,高卑國國主高貞對他做出的提議,在眼下更是有些中了他的胸懷。
高貞說:獅子養孩子,都是到了年齡,把他放在最險峻的懸崖扔下去。
從小吃苦頭,而不是困在家裡保護,這才是培養一頭雄獅的正確途徑。
是時候,放養這隻小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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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目錄 朱潛軼事二三事拾叄
“世子進來吧。”
尾隨這句話,朱潛跟隨父親進了書房。與此同時,父親的侍衛伏燕把扇門給他們仔細關上。
屋外的琴聲,於是顯得遙遠了起來。
公孫良生在他們父子倆談話的時候,是去了隔壁,找李老聊天說地去了。
老師沒有跟著進來,朱潛的小額頭上沾了一滴汗珠兒。
如果他知道他娘說過只有老子能治得了兒子的話,不知道他該當何想。
和所有孩子一樣,對於父威,是天生的一種敬畏。這或許是大自然屆的一種潛規則,他朱潛也無力反駁。
平心而論,父親自小待他,並不可刻薄。
相反,小時候,像他第一次騎馬,第一次拜師,第一次學習she箭,都是父親親力親為地教導。父親待他,比起娘親更為細緻,可以說是無微不至。
朱潛抬起小臉的時候,表情上不禁一陣肅穆以對。
他不願意讓父親有對他任何失望的地方。
那頭,朱隸回了屋裡,走到堂中央牆壁上供奉的寶劍——離魂面前,低語道:“本王這回出門,本想給世子找到鐵匠打一把劍。”
畢竟是小孩子呢。聽到說,將有自己的一把寶劍,猶如父輩一般威武英勇,小臉蛋兒,一瞬間,光彩熠熠,兩隻小眸子放she出比太陽更閃亮的光。
是,對性情比起大人終究比較單純的孩子而言,這東西,好像玩具,是遠比黃金寶藏吸引人多了。
朱隸的眼角往後輕輕在兒子的小臉瓜上一掃,隨之,嘴角一絲滿意,笑著點頭:“世子喜歡劍嗎?”
“回父王。”朱潛拱手相答,“孩兒喜歡。”
坦率,沒有一絲一毫的掩飾,可見真的很喜歡。
自小時候,朱潛聽人們說的最多的有關他父親的話,無疑是他父親在戰場上的戰無不勝,以及夜叉手裡那把離魂刀斬斷無數敵人頭顱的熱血傳奇。
男孩子嘛,對打打殺殺的興致,和女娃截然不同。
朱隸不是不喜歡女兒,他心裏面也總想有個女兒的。女兒嬌嫩,讓他做父親的,更有種豪情萬千的感覺。當然,兒子也有兒子的好處,畢竟他這個王府,位居天下漩渦的中心,如果沒有個男兒來守護,比較吃力。
一兒一女為理想。只是,妻子那身子,有了第一次生產帶給他驚魂未定的餘悸以外,他實在是,沒有辦法承擔第二次的驚魂了。
因此,對於這個兒子,實際上,他們做父母的,都幾乎傾注了所有的愛在裡面了。
朱隸回身,對著兒子的小臉:“喜歡的話,本王以為,此劍應該由世子自己親手去取,世子以為如何?”
自己的東西,如果是自己摘下的果實,那種甜美的勝利感,是不言而喻的。朱潛馬上點頭:“孩兒的東西,自然得孩兒自己去取,否則怎麼能算是孩兒的東西?”
聽見他這話,朱隸不由大笑,很是高興。兒子的話,無疑是在他意料之中。
想這條小龍,當初第一次學騎馬的時候,非得自己馴服自己的小馬,否則不讓人給自己的馬正式上馬鞍。因此,朱潛在那段時間,幾乎白天黑夜都睡在馬廄里,琢磨著法子訓練馬駒。也正因為如此,那匹,被叫做糙原上黑旋風的,糙原上野馬之王的後代的馬王子,終於收到了朱潛的囊中,如今對朱潛是百依百順的順服。朱潛給自己的愛馬起名為“黑閃”,意即比閃電更快,可以劈開天下萬物。
護國公王府下一代的雄心抱負,從這個馬駒的名,都可以表現的淋漓盡致呢。
朱隸對兒子招招手,父子倆坐到窗台邊上的炕上,一邊飲茶,一邊,朱隸作為父親,是幫著他看起公孫良生給他布置的作業。
“公孫先生給世子安排的課業,世子以為如何?”
“回父王。孩兒以為,所謂大禹治水,可謂是萬眾一心的事情。歷朝歷代,治水之事都有,然而能像大禹這般成就大業的,古往今來,只有大禹一個。”
“哦。”朱隸濃眉一挑,儼然對他這話有了幾分興致,“繼續說。”
朱潛不禁是微微緊張地在喉嚨里滾了下口水,說是緊張,不如說是興奮。
平常老氣橫秋的小臉,此刻因為能與天下梟雄辯論的機會中,不由變得昂奮,白皙平靜的臉色染上了兩片緋紅,使得整張妖艷的小臉蛋,再度生輝,宛如朝陽似的艷麗。
讓人是目不轉睛。
“古往今來,朝廷治水,大都是各有各的意見,為九龍治水。當然,這都是由於地方主義各有各的利益之爭。治水為耗財耗民之事,大興土木。若非有清廉圖治的清官,有精耕吏治的皇帝,沒有中央與地方的齊心一致,怕是難以作為。”
“嗯——”朱隸良久地一聲緩慢的點頭,最終說,“世子所言,讓本王都深受教誨。”
“孩兒不敢。”朱潛急忙低下小腦袋。
朱隸的眸光落到他頭頂上圓圓的小髮髻,不由更是一抹感慨良深。
他這個兒子,真是辛苦,如此小的年紀,卻也考慮民治的事了。
“世子之前,都是一個人琢磨這些事兒?”
朱潛一愣,接著作答:“是——”
除了是,他也答不出其它答案來。他是北燕王的世子,在這個北燕,沒有同齡的孩子,敢和他做朋友。主要是和婚姻一樣,門不當戶不對。這樣交往的朋友,無非都是要拍他馬屁的。只要想到這些不單純的動機,他朱潛想想,也覺得挺沒趣的,不如不交。
兒子小臉蛋上那抹事已如此的無奈,悻然,朱隸都收進眼裡了,低聲道:“是本王疏忽了世子的感受。”
“父王?”
“你的老師應該與你先透過氣了。本王也就開門見山。回來的途中,本王是遇到了高卑國國主。世子的姥爺,兩人都是世子的親人,必然對世子的未來充滿了期許,也充滿了一些擔憂。”
朱潛注意力全在父親說的每個字上面,小心臟不由彭彭彭地跳動著,感覺,有什麼要破蛹而出的衝動。
“世子是不是該離開燕都,到外面的世界,看得更多更廣一些呢?”朱隸道。
“是!”這點朱潛毫不猶豫。
是像破殼的小鷹,恨不得早天飛上藍天。
朱隸眸子裡寫著滿意之外,同時不由想起自己的妻子。女人家,和男人家必然有些不同。如果妻子知道他要把兒子送走,會不會有些怨恨他?
不,他娶的老婆,為天下與眾不同的女子。對此,朱隸有自信。可是,必定感情是會有些不舍的。
於是,朱隸親口先交代兒子:“回頭,和你娘親好好說話,知道嗎?”
朱潛心頭剎那一動,是哪處驀然柔軟了起來。
雖然說,王府內外,只要知道他們母子的人,都知道,他們母子,比起一般的母子,更像父子之間的關係。可以說,在他很小的時候,母親比起他父親在他很多事情方面更為嚴厲。
當然,他知道,這都是因為娘親希望他自小養起謹慎的作風。他既然生在這個家庭里,從出生起,註定要經歷風雨,從小牢記自己都是身處於危機中,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即便如此,終究是娘,不是爹。
李敏對兒子心頭存的那絲溫柔,或許只有李敏和朱潛心頭自己清楚。
“孩兒,會好好和娘親交代的。”朱潛的聲音,不由自主變得溫柔了起來。
“哎——”對面的父親,似乎因為他這個突然轉變的聲調,都有所感嘆,道,“以後,我們爺兒倆,可得好好守護這個府里的女人,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