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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當他們這群人是突然把她當花瓶一樣養的了。
剛吃飽喝足,在房裡坐著不敢躺,聽到自己兩個小丫鬟趁她不注意在討論她婆婆的藥。尤氏貌似喝不慣周御醫開的藥,不頭疼的時候,讓人把周御醫的藥再給倒了。
周御醫或許知道尤氏倒過自己的藥,但是,尤氏倒藥不喝是尤氏的事,不是他大夫的錯。周御醫是這麼想的,這是一般大夫的想法。
李敏跟隨的是祖父學醫,自己的祖父卻不是這樣想的,經常告訴她,如果大夫開的藥,病人都食不下咽的話,說明,大夫這個藥本身開的已經有問題。不能把責任一昧推脫到病人身上。
按照現代醫學理論,大夫給人治病,不光是是怎麼給人治好病,而且,更重要的是,怎麼幫病人緩解痛苦。
世衛組織,把緩解病人疼痛,放在了幫病人治好病的前面。
“夫人的事,連大少爺都說了,夫人自己想怎樣就怎樣。”念夏手裡扯著那個棉花絮子,準備給她做件棉襖。
春梅點頭:“我只是想說,貌似,只有我們大少奶奶開的藥,不是很苦,讓人能喝下。我都聽喜鵲姐姐說過了,說夫人喝藥其實很挑剔的,但是,上回大少奶奶開的藥,夫人一口喝下去了。”
喜鵲服侍尤氏這樣的主子吃藥,也是一大痛苦。
“你這樣說,不是夫人的錯了?”念夏撅著嘴角,想著是夸李敏醫術好沒錯,但是,不能不說尤氏這人是性子挑剔。
李敏在屏風後面輕咳一聲,兩個小丫鬟立馬閉緊了嘴巴。畢竟自己人,當著自己面議論她婆婆的不是,她要是不出句聲音,被尤氏房裡的人聽了過去,別人有的話說了。
晚上,不知道老公是什麼時候回來的。但是,後來聽說,那個許飛雲,一覺睡到了日上三竿都叫不醒。兩杯桂花釀而已,看來,這個所謂的酒鬼老怪,其實,還沒有她老公酒量大。
早上丈夫去上朝,按照昨晚上與尤氏的約定,是要向皇上請願,讓容妃回一趟娘家。
李敏一隻手沒有辦法服侍丈夫穿衣,看著他一個人站在她床前,自己繫著袍帶。
“你睡吧。時辰還早。”朱隸對她說,坐下來穿鹿皮靴子的時候。
李大夫的習慣是起來了,肯定睡不著了。坐在了床邊,看著他套上靴子。想著古代人穿長靴真麻煩,不像現代可以在靴子左右開拉鏈。
對,這個朝代,沒有發明拉鏈這種方便的玩意兒,最方便在穿褲子穿衣服,連扣子都沒有。
李敏輕咳一聲,突然低聲問:“不知道王爺的生辰是幾月幾日?”
古代是有給人慶生的習慣,不過是古代小孩子滿周歲,或者是七老八十的長壽老人。
朱隸因此聽到她這句問話,是露了一絲驚訝,問:“王妃莫非是想給本王慶生?”
“王爺倘若覺得不合適——”所謂入鄉隨俗,放在現代,夫妻倆人互相慶生是很浪漫的事兒,在古代,說不定變成越軌的事兒了,李敏只能小心翼翼地先試探他的想法。
慶生?
朱隸記憶里,周歲父母讓他抓周時,他都忘了是怎麼回事。除了周歲,什麼時候他有慶過生?沒有。
“王妃如果覺得不麻煩的話——”
李敏眼皮一跳,對上他望過來的那雙眸子,笑盈盈的,看出他心情在聽見她要給他慶生時是很高興的。
“那到時候,妾身給王爺準備點東西。”李敏也忍不住隨他彎起了唇角的弧度,輕聲說。
室內這一刻溫馨,真是誰也捨不得打破。要不是因為要上朝,朱隸在站起身要離開時,猶豫了一下,接著對她說:“有勞王妃了。”
一句話,除了她之前那句要給他慶生,大概說的是如果他請願成功,容妃住進護國公府里,到時候,她在護國公府里肯定有的忙了。
“王爺務必保重自己。”李敏跟著他起身,語聲謹慎嚴肅。
他緩慢地向她點的那下頭,像是比以往,更為莊重。至少,在服侍他多年的伏燕眼裡,是如此。
走到府門,朱隸坐上轎子,前往午門。
上朝的官員,都是在午門整齊排隊之後,進入大殿。
皇帝不是每天都在大殿上朝,基本上,是隔上那樣四五六天的樣子,能在大殿召集文武百官一次。因為萬曆爺年紀大了,精力不比年輕充沛的時候,更喜歡在玉清宮裡設個辦事的地方,平常召集自己信賴的幾個內閣臣子議事,有必要,再召集與之有關的官員進宮問話。
再有,皇帝每次上朝,群臣之間的爭吵,時常一樣是讓萬曆爺很是頭疼的地方。
今兒早上,是為了江淮兩地的官員貪污受賄人數之多,形成地方窩案一事,萬曆爺對此很是慍怒,決定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刮一刮。
刮誰?
一是借殺雞儆猴,讓在朝效力的官員們引以為鑑。二是,那些貪污的官員是哪個派系的,大家心裡頭都知道,萬曆爺這一刮,不就是為了刮東宮。
朱隸在午門門前下了馬車時,後面嗒啦嗒啦,馳來一匹快馬。
十一爺朱琪,從馬鞍上英姿颯颯跳下來,手裡拿著根玉鞭,走到他面前問:“理兒沒來嗎?”
老十一,可能是與朱理年紀相近,何時何刻,都沒有忘記纏著朱理。
伏燕卻知道,自己家那二少爺,對於十一老這樣纏著自己快忍受不住了,幫朱理說:“二少爺未被皇上委以重任,如何上朝?”
朱琪像是想起了這回事兒,嘴角忽然一勾:“也是,理兒年紀還小,和十二差不多。”
伏燕慶幸朱理不在這裡,否則又要被朱琪這話氣歪了。朱理最討厭瞧不起自己年紀小的人,而十一這句話明顯是針對朱理說的。
朱隸的目光,只是緩慢地掃過朱琪臉上。於是,朱琪剛才翹起來的嘴角,立馬畏縮地退了下去。
隸王不悅的情緒由此可見,不喜歡有人這樣嘲笑自己弟弟。
朱琪聳聳眉頭,閉住嘴巴。
他是不敢議論護國公府的人了,可是,那些趕著來上朝的大臣們,在沒有發現朱隸的時候,卻是一路放肆地言談起了李敏。
“據說,大皇子如今病情能有起色,全靠了隸王妃的醫術。”
“不是說隸王妃為了救大皇子,被三爺誤會折斷手了嗎?”
“還有人說,三爺這是趁機報復,因為隸王妃之前是訂給三爺的——”
“胡說八道!你們難道不知道,前日太子面聖這樣說之後,到今天,都被關在太子宮裡閉門思過。”
徐有貞作為剛被任命為翰林院負責編纂文史的官員,進宮第一次面聖,第一次到午門,聽到這麼多官員,卻全在議論自己表妹的事。
表妹被三皇子折斷手的事,早在那天事發時消息傳到他住的客棧。他接到消息後,一時還不敢和在京師的徐三舅說。
說這個三爺,當年單方面撕毀與李敏的婚約涉嫌不義,現在,竟然是反咬李敏一口說起是李敏不義。
徐有貞兩道清秀的眉毛聚攏如山,對朱璃了解不多,但是,僅憑無信無義這點已經夠讓徐家人鄙夷不屑的了。
議論的人聲鼎沸,那頭,騎著馬過來的朱璃,到來之後,那些人一時沒有意料他到,口無遮攔還說了一通。
馬維牽拉自己主子的韁繩時,皺緊的眉頭裡露出幾分怒氣。知道這些人不是看不見朱璃來,是都知道朱璃靠著東宮,現在東宮失勢,一群人,在朱璃面前都才敢這樣放肆。
在朝廷里,哪個不是趨炎附勢的人。
“算了。”朱璃把手中的馬鞭扔在馬維懷裡,淡淡的眉宇之間,似乎是略顯滄桑,早對人生百態看盡的模樣。只是眉梢上的那抹嚴酷,照常是秉公辦事的那位三爺。一眼掃過去,那些人倒也沒了話聲。
朱琪退了一步,讓開道兒,眉角肆意飛揚,看著自己三哥走過自己面前後,走到了朱隸面前。
“隸王。”朱璃拱手。
朱隸淡淡地回頭頷首:“三爺有事找本王?”
“不知道隸王妃手上的傷如何了。之前,隸王與本王相約過,說是會讓人到本王府上報個信。”
四周的人,都屏聲靜氣地看著這兩個男子。
“三爺,該操心的人,應該是太后娘娘宮裡的大皇子吧?莫非是擔心大皇子,所以,擔心起本王的妃子?上次三爺可是答應過本王,向皇上稟明,本王的妃子因受傷之事再不能為朝廷效力。”
底下那一幫豎起耳朵聽著的官員們,都聽明白了,傳說中李大夫因公受傷不能再給人看病的事兒是真的了。
有人拍了拍自己手心。
徐有貞站在人群當中,目眺自己妹夫和朱璃說話,耳聽八方,聽到許多人的那個議論聲都有些惶惶了起來。
原因是,雖然有李敏在那天危急時刻救了大皇子一命,但是,大皇子這個病,真不是太醫院那些老頭子可以完全應付的。大皇子究竟能不能真正好起來,贏過東宮,坐回自己太子的位置,還難說。
可以說,李敏是關鍵。
按照這樣的說法,朱璃在關鍵時候折斷了李敏的手,說不定不是報復,是圖謀,是為了東宮早已計算好的一個招數。
徐有貞眉頭微簇,比起剛才那些人一面倒說朱璃是報復李敏,現在這個揣測,無疑比報復更糟糕。說明,他表妹哪怕是有傷在身,都很難擺脫這團泥潭。
所有人都在關注著那兩顆萬丈光華的男子,倒是疏忽了他徐有貞。當朱隸身邊的人,忽然挨到他身邊傳來李敏的話時,徐有貞眸子裡一怔。
“你說隸王妃是拜託我——”徐有貞不知覺中抓緊的掌心裡冒出了層汗。
伏燕點點頭:“是。王妃是這樣讓奴才傳話給徐公子的。”說完,他看徐有貞額頭大汗淋漓,像是cháo水泉涌,如臨大敵的模樣,暗暗吃驚。
要說李敏讓他傳什麼話給徐有貞,不就一句:開門大吉。
他是聽不明白李敏這句話什麼含義,但是看徐有貞的樣子,不太像是一句什麼好話。
徐有貞是心頭掠過一抹詫異:自己表妹這個膽子也太大了吧。
開門大吉,是李敏和他們就青黴素使用一事達成的暗號。李敏這是打算開始拿培養出來的青黴素用到病人身上來試用。
由於這個東西,徐家人都前所未聞,徐家人怎能不對此戰戰兢兢。徐有貞固然不是大夫,可家族裡做的是藥師行當,算是自小耳濡目染,知道每種新藥材在用到病人身上之前時,是大夫都不敢肯定有用並且沒有毒性大過藥性。神農嘗百糙,這樣的傳說不是假的。一般藥材都要先經過大夫自己嘗試之後,才敢給病人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