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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趙氏和林氏手裡的茶盅,差點兒沒有摔到了地上。
尤氏像是沒有看見她們吃屎一樣的表情,問:“大少奶奶什麼時候出門的?”
“剛剛,剛走不久。奴婢仔細問過了。”說完這話,喜鵲退到了一邊。
這樣說來,李敏是明知道她們過來拜訪,故意把她們晾一邊不當回事去了。
見不到人,尷尬地在尤氏那裡再坐了會兒,眼看尤氏沒有任何表示,趙氏和林氏起身告辭。兩個人結伴走回到門口,各自要坐上馬車前,終於忍不住開始埋怨了。
“說真的,靖王妃是比以前好相處多了,脾氣也好,不傲氣。”林氏出嘴,也不敢馬上先說李敏的不是。
趙氏點頭:“兒媳婦沒有報告一聲,自己把婆婆晾在府里自己出門了,靖王妃居然一點都不生氣。”
在她們看來,尤氏對李敏這個兒媳婦不是一丁點的好。是太好了。哪個婆婆能有尤氏這樣的心胸和大度。
林氏暗哼一聲,終於說起了之前的傳聞:“靖王妃自不用說,懷聖公去世之前,她已經在燕都置有鋪子田地。可是這個新來的隸王妃,據說身上連銀子都沒有。”
她們本想聽了這個消息以後,來給李敏拉關係,拉那些有錢人的關係,哪裡知道,李敏這樣不給臉。
喜鵲躲在門裡,聽了林氏和趙氏之間的對話之後,回去給尤氏仔細說了,說完臉上都不由一絲欣喜,道:“一切都如夫人所料。”
☆、【166】不一樣的病人
馬車抵達魏家的府邸。
李敏下車的時候,見到魏老親自到了門口迎接,眉頭不由地擰了一下。
魏老見到她,卻也不敢說什麼,只輕輕地道了一聲:“王妃辛苦了。”餘下的話,不知從何說起。
應該說,古代的風俗,註定了,孕婦本是不該沾血氣的,更不該親自來看病人。當然,李敏是講科學的現代人,作為大夫,根本不相信這種封建迷信,之前懷孕的時候,已經給不知道多少病人看過病。
“病人在哪裡?”李大夫問,口氣沒有一點猶豫。
魏老抬頭,看了看她,說:“請這邊走,王妃。”說著,親自帶著她進府里。
李敏的目光,略帶沉思地掃過魏老的背影,在紫葉的扶持下,一路往前走。
魏家是護國公的忠臣,護國公給魏家賜的那塊忠德兩全的大匾,一直都是懸掛在大門口上。魏家的宅院占地面積也不小,全家男女老少都住在這個地方。魏老的夫人魏夫人已經去世,給魏老留下了五個孩子,為四男一女,年紀最小的其實是女兒,倒數第四的兒子,即小魏將軍,是魏家裡唯一還沒有結婚的男性,現在受了重傷,一直動彈不得,生死不明。
全家男女老少,因此為了小魏愁的眉,整整持續了快一個月。說到之前李敏見過的那個魏子昂,實際上是魏老的第三個兒子,叫魏老三。魏老不止自己兒子有,自己兄弟的兒子,那些侄子們,一樣和魏老的兒子一塊在軍隊裡任職。魏老如今,最大的孫子十五歲了,再過一年明年可以從軍為護國公效勞了。
這樣一來,李敏在走進魏府之後,一路經過抄手走廊,大堂,院子,能看見那一排排等著她的人,除了魏家裡的丫鬟婆子小廝,貌似更多的都是魏家人。
魏家這樣龐大的家族體系和成員,讓李敏看了都心裡微驚。說真,或許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李敏突然間,有些認同自己婆婆的觀點了。家族大,人口多,的確有一些優勢,比如這樣人才濟濟地一站,排開那個氣勢,能直接把當主子的都給嚇到。
李敏一路走,能看見低著頭對她恭敬行禮的魏家人,他們垂低的臉,難掩的那些驚訝的顏色,以及疑問的眼神,似乎都在隱隱約約地透露出一些信息。
到了一個終於沒有什麼旁人的小院子,李敏低聲問自己身後的紫葉:“知道他們在說什麼嗎?”
紫葉這個丫頭雖然膽子小,腦子卻是靈活,馬上答一聲反應過來說:“奴婢在大少奶奶出門前,問過大少奶奶是否換根銀釵子。”
李敏確實沒有留意這個細節,聽說病人病情惡化,她這個大夫的心裡著急,哪還顧得上什麼衣裝打扮,再說,李大夫,向來不注重這些,除非這不是去給病人看病而是出席宴席必須遵從某些古代規矩。看來,她是之前忘了留心,其實魏家,除了是護國公的家臣,同時是這個北燕的望族之一。
所謂望族,好比京中那些王公貴族一樣,追求奢靡之風是避免不了的,因為這象徵自己在這個社會上的地位身份。或許,護國公自己喜歡勤儉,但是,總不能訂了死規矩讓城裡所有人有銀子可以花銷的人不花銷吧。消費可是帶動社會經濟往前走的主要動力之一。只要是正當來路的銀子,護國公沒有管的道理,哪怕那是自己的家臣。
現在瞧瞧她李大夫這身打扮,儼然,是恢復到了當初第一次在京師里給病人看病的那副打扮,素衣,素釵,素鞋,一身的素。這身素,對大夫的身份來說,肯定是最恰當的。但是,對於她另一個尊貴的身份,隸王妃的身份而言,不免有些掛不上等號了。
李敏淡淡地笑了笑,事已如此,人家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吧,反正,她不是第一次被人這樣看了。比起當王妃,實際上她李敏更喜歡當大夫的身份。
前面,到了病人住的屋子。公孫良生聽說她來了,從屋裡走出來,對她說:“王妃還是不要進去了。”
“不進去怎麼看病人?”李敏不免帶了一絲好笑問。
公孫良生有些為難,眼神左右顧盼的樣子。
李敏這時候才發現,可能自己老公現在在隔壁。
“王爺讓本妃過來的。王爺都不介意,本妃怎麼會介意?”李敏一句話篤定自己老公不是那種封建人士,擦過所有人身邊,徑直進了屋裡。
進到屋子之後,或許李敏有些明白為什麼公孫要攔著她了。畢竟在這個古代,女子,尤其是大戶人家的女子,大家閨秀,尤其她這樣還是個王妃,怎麼可以親眼看見好像屠宰場那樣血腥的場面。
比起她李大夫之前看過的那些病人,眼前這個病人,讓李敏瞬間想起了野戰場的情景。
躺在床上的病人,臉色不止白,而且青,按照中醫的說法,額頭出現了烏黑的氣,這都是很不祥的徵兆。病人的身上,雖然換過乾淨的衣服褲子,可是,肚子上的傷口,一直淌血,流出來的液體,不僅有血液,還有膿液,發出腥臭的味道。
可見,感染嚴重。
李敏眉色一沉,可以說這是她來到古代以後,遇到過的病情最棘手的病人了。
“徐掌柜。”
“哎。”跟隨她來的徐掌柜,急急忙忙走到她身邊,請示。
“不用說,趕緊先準備開刀。可能需要輸血,還有,青黴素還有嗎?”
徐掌柜答:“藥廠那邊,說了,可能還需要點時日,或許要等到兩日之後。”
術後如果沒有抗生素的話,真是要命。如今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李敏心頭立馬閃過中醫古方裡面一些外科驗方。
徐掌柜在她考慮的時候,先根據她吩咐,趕緊讓人幫手張羅手術所需要的物品和環境。說起來,古代不是說完全沒有外科手術。在場的人,還有一些軍醫。但是,這些大夫,做的手術以四肢居多,像這種累及內臟的手術,幾乎完全沒有見過,根本無從施展起。因此李敏之前讓人先傳話回來說需要切除腸子什麼的,那些軍醫聽了哪怕能聽明白,也都不敢動病人。
現在,這些軍醫一個個,好像京師里那幫太醫院的老頭子一樣,對李敏所要進行的醫療活動感到十分好奇,無論如何都要留在屋內。基於手術所需要的無菌條件,李敏肯定是不讓人輕易留下來。
屋外,這時候,在聽說到李敏要親自上陣給病人割腸子時,人群里瞬間炸開了。
不是說不相信李敏的醫術,大家都早聽說了李敏在京師里已經被人奉為活神仙,問題在於,李敏現在懷有身孕不說,這樣危險的手術,倘若不小心沾上了血氣和污氣的話。更何況,孕婦給病人動手術,難道病人會沒有危險?
男人們,作為護國公的臣子,倒也不敢當眾馬上表示不贊同的意見而議論開來。女人們,卻是忍不住在底下竊竊私語了。由於魏夫人去世的早,現在魏家裡掌勺的女主人,理所當然變成了魏老的大兒媳婦曾氏了。
曾氏聽了底下一幫女人的意見,走到自己老公魏子清身邊,輕聲說:“相公,妾身以為,這事兒是不是有些不妥?”
魏子清心頭正煩著,一邊是作為護國公的臣子,一邊是作為小魏的長兄,曾氏的話他當然聽的明白,他也害怕,一個孕婦給自己弟弟做手術,會不會,一方面害了孕婦,又把他弟弟給害了。
“王爺都沒有意見。”魏子清看了看,屋子裡坐著的朱隸好像是紋絲不動。
魏家人這會兒都不得不想著,朱隸坐在這裡,其實是為了預防倘若自己老婆把魏家人治死了,他們魏家人會不會馬上反過來把李敏怎麼樣。可想而知,連朱隸都不敢對自己老婆有百分百的信心。
“王爺沒有意見,可是父親——”曾氏有意提醒魏子清。
魏老的輩份大,當初,朱懷聖死後,都是魏老帶頭把朱隸扶持起來的。朱隸沒有理由不敬重魏老不聽聽魏老的意思。
“父親,恐怕也是很為難吧。”魏子清其實捉摸不清自己父親的用意。雖然每個人都說李敏醫術厲害,但是,總歸李敏是個女子,是個孕婦,弄這種刀尖見血的事情,怎麼想都不合適。
“不是說父親之前,有從東胡人那邊——”
聽到媳婦這話,魏子清都不得不對著曾氏一個瞪眼:“東胡人生性狡猾,為了謀得我們大明國土,欺害我們北燕百姓不擇手段。東胡人的話豈是可信的?父親不是那種糊塗人。”
曾氏眼見沒有討好,反而被老公訓了一頓,心裡頭憋氣,退了下去,乾脆不說了。是死是活,反正是你們家的人,又不是我家的兄弟,為你著急還得被你罵,這種吃力不討好的活兒,她曾氏肯定不會幹。
魏子清罵了媳婦以後,肯定是照樣擔心兄弟的安危,忐忑之間,邁進了屋裡,悄無聲息地走近魏老身邊,與魏老一塊並肩齊立著,宛如祈禱的樣子。魏老是垂立在朱隸面前,兩隻眼睛好像看著地磚,一聲不發。
朱隸的目光,落在八仙桌上擺放的那個純白的茶杯,說:“都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