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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爺朱琪被她這話一激,跳了起來:“我告訴你,要不是我八哥,老十早就——不止他媳婦——”
“行了。”朱濟立馬止住朱琪的話聲。
朱琪知道自己說漏了嘴,閉上嘴坐下來,對李敏she過去不滿的眼神,與小孩子一模一樣。
李敏沉聲靜氣:“無論怎樣,要看了病人,沒有看之前是不能定論的。”
劉御醫摸著禧王妃的脈。十爺和曹氏一塊站在他後面墊足。
“如何,劉御醫?”十爺喉嚨里滾了下口水,問。
劉御醫鬆開手指,轉身,說:“十爺,王妃這個病,太久了。”
“太久了?”十爺喘了喘氣說,“我之前請了不少大夫過來看過,都說,王妃這個病,是給郁的。可怎麼會郁到出血了?”
“郁則不通,不通則郁。這都沒錯。”劉御醫道,“之前的大夫給王妃開的藥,臣猜測,應是活血化淤的藥物,這本都是沒錯的。也或許是疏肝解郁的藥,也是沒錯的。”
“那怎麼會吐血呢?”十爺連聲質問。
劉御醫只得先等他歇了氣,再敢繼續說:“活血化淤的藥物,說明王妃是體內有瘀,行了血氣,淤血排出這本來不是問題,問題是——”
“是?”十爺和曹氏那口氣又提了起來。
“太久了。”劉御醫道,“臣如今也不太清楚之前王妃究竟遇上什麼事,得到這個病,如今這個血瘀用方子一排,王妃身子本來比較虛,全泄了。”
“什麼泄?”
“陽氣泄了。”
曹氏眼前一黑,幾乎直直倒了下去。兩旁的人急喊著,一群婆子丫鬟全跑上前去扶她。
陽氣泄,豈不是說這人快沒救了。是誰都知道人活在這世上都是靠一口陽氣。
“庸醫!全是庸醫!我這就取劍把他們全殺了。”朱禧兩隻眼睛通紅充滿血絲,小廝管家全上去死死拉住他。
“十弟!”
門口的一聲。
曹氏睜開眼,原先還以為是八皇子朱濟,剛想再次跪下求朱濟救人,那畢竟是自己女兒。卻是睜開眼睛瞧清楚門口站著的面孔時,兩眼烏黑,又要暈了過去。
哪個不來,為什麼是人稱一樣晦氣的三爺來了。
三爺眼睛不好,尤其這段時間眼睛都不好。一個自己都有病的人,何必人家快要死的時候跑過來?難道不知道閻羅王收命有這個說法叫一命抵一命。
朱璃帶著馬維大步邁過門檻,他那一襲青袍被風一刮,獵獵聲響。
朱禧看著不是自己八哥等比較親密的兄弟,卻是這個與自己平常都沒有說上幾句話的三哥進來,眼神一愣,眸子裡突然升起一股冷漠:“你怎麼來了?”
“你媳婦都這麼大的事兒,太子都要過來,我能不來嗎?”朱璃精準的視線對準了劉御醫。
劉御醫袖管擦著額頭的汗,跪下道:“三爺。”
“皇上的旨意沒有到太醫院嗎?誰不能治好禧王妃,誰自己提著腦袋去見皇上。”朱璃冷冷淡淡的聲音說。
劉御醫嘴角掛上一抹苦笑:他又不是神,只是位大夫。
聽到這話,第一個不高興的人卻是朱禧。朱禧喉嚨里發出一聲冷笑:“三哥,皇上的話用得著你親自來傳嗎?”
朱璃簇了簇眉頭。馬維忍不住開口:“十爺,三爺真的是擔心你才過來的。”
“三哥的心意我心領了。只是,這平常都沒有說上兩句話的人,突然大駕光臨,怎麼能讓人不受寵若驚?三哥不要怪我,不說三哥,太子殿下其實也不用來。我媳婦的病,早之前,都已經報過太子那兒了。太子這會兒趕來,和不來有什麼區別?”
朱璃心頭一驚。他真不知道這事兒。原來朱禧之前自己去請御醫請不到,怕朱濟等其他兄弟出馬也無濟於事。再說媳婦這病他也不想自己母親莊妃知道。怕莊妃刁難。結果,朱禧書寫了一封信讓人送到太子宮,希望太子能幫他這個忙。
等了快幾日時間了,太子都沒有回話。
現在劉御醫一說太久意思即太遲了,是他窩囊,沒有能及時幫媳婦請到大夫。什麼手足情深,全是騙人的。太子都做什麼去了?平常都不麻煩太子,等最需要太子的時候,太子連回他個口信都不願意。
不願意就不願意,直說不行嗎?
眼看朱禧一臉的怨氣,朱璃則更是皺緊了眉頭。太子這是怎麼回事?請個太醫給弟媳看個病,拒絕這種小事,不像是太子的作風。是不是這其中哪個程序出了問題。朱璃心裡稍微琢磨,剛想對老十說等會兒自己回頭問問太子,會給老十個交代。
那頭,躺在床上的禧王妃忽然一口血從喉嚨里又吐了出來。一群人慌忙上前急救。劉御醫取出針具,想用針給禧王妃止血。
屋裡都亂了。
尤氏在大堂坐了會兒,見隔壁的屋門打開,李敏先走了出來,於是起身,一雙詢問的目光看向兒媳婦。
李敏沒有說話,看著從十爺房裡跑出來的小廝,一路氣喘如牛,腳下生風沖了進來,見到她喊:“隸王妃,我們十爺求你救人!”
一句話語無倫次,是府里上上下下都亂了。
由於剛與朱濟在房子裡達成協議,李敏決定出這個手,跟隨小廝走。尤氏看了看張大人,坐了下來,示意隨她們來的方嬤嬤跟去查探。
李敏走進到禧王妃屋子裡時,見裡面的人猶如被一棒打亂了的麻雀群,都像無頭蒼蠅似地在房間裡四處亂串著。她快步穿過動亂的人群中間,直走到病人床前。
紗帳不知被什麼人扯爛了,露出了病人那張病顏。禧王妃臉色如紙,白的已經沒有了一點血色。李敏上前一摸她手,冰涼的,陽氣外泄,好在,涼歸涼,沒有汗出來,要是連汗都如cháo水一樣湧出來,這人,可就真的完了,因為連氣孔都鎖不住了。
“念夏。”李敏喊了聲。
念夏這個機靈鬼,看著方嬤嬤跟來時一併跑了過來。聽見李敏一叫,知道她要什麼。李敏當初,病的要死的時候,可是連那隻寶貝都不捨得多吃一點,都藏到自己枕頭下面。
現在,要為了另外一個人把寶貝拿了出來。
念夏撅著嘴角,小心地拿出懷裡的布包,一層層脫開後,露出裡面的人參片。
李敏可沒有她不捨得,手指抓起布包里最大的那片人參,掰開禧王妃的唇,將人參片壓在了病人舌頭上,合上病人的嘴。眼角,掃到念夏還在嘟唇嘆息她對別人捨得對自己不捨得,李敏對小丫鬟說:“這些話回去再說。先問人廚房在哪兒,四物湯你知道。”
“是,奴婢記得小姐說的,當歸、川穹、白芍、熟干地黃。”
“四物湯你現在讓人去煎,煎完也要半個時辰了。這樣,救急的話,先煲個人參湯,趕緊去。”
那些屋子裡,本來還像無頭蒼蠅盤轉的人,忽然都停了下來。剛才李敏與念夏幾句話,簡明概要,像是一束陽光she進了這個窗戶緊緊被什麼遮住的房間裡。
曹氏睜了眼,看到了李敏,因為不知道她是什麼人,啞了聲音問:“這是誰?”
十爺說是去請李敏過來,也是在急亂之中聽到福子說府里還有個神醫,是八哥讓人請來的。其實,他並沒有見過李敏。
劉御醫被那群人擠到是快靠到牆上去了。剛才,他想取針幫禧王妃止血。結果,一群婆子,說他是男人不能給禧王妃用針,一塊把他衝撞了出去。他帽子歪了,袖口被扯爛了,好一副狼狽不堪的樣子。
朱璃倒是在李敏進屋的時候,視線已經移到她身上去了,只是沒有跟過去。他眼睛忽然間又是哪裡不太好,視線有些模糊,不敢亂動,才按住了馬維的肩頭,勉強站在原地,掩飾自己的眼疾。
朦朧之中,只見她那身樸素的青衫,像是一陣吹綠湖畔的春風,掠過他的鼻尖,是一道沁入心脾的藥味兒。
這味兒,聞著,竟是讓他覺得哪兒熟悉了?
眼睛一睜,似是分明了不少。
“她是護國公府隸王的妃子。”見有些不明的人想上去抓李敏,朱璃沉聲,喝道,“還不都退下去。”
圍在李敏四周的人停止了動作,均顯得驚疑不定的。
十爺第一個清醒了過來,跟著喝一聲:“退下。”
那隻手都抓在李敏手臂上要把李敏身上抓出個坑的婆子,只得吶吶地縮回了手。李敏銳利的目光掃及四周幾張人臉,當然,也沒有忘記那個藏在窗外沒有現身的八皇子朱濟。
“隸王妃,嫂子!”十爺的聲音里飽含了一股水色,沙啞地走到李敏面前。
“十爺。”李敏轉過身,說,“臣妾等會兒給王妃開個方子。王妃此時最需要靜養,不需要太多的人在屋內,這對病人不好。”
聽到她這句話,十爺立馬讓人都退了出去。原先那群服侍在屋裡的丫鬟婆子沒有一個動作。
李敏加上一句:“屋裡只留一兩個人,最好是病人的親人。”
在這個時候,只要有人能救他媳婦的命。十爺無需多想,讓無關的人都退下去。最終,只有曹氏和禧王妃身邊的貼身丫鬟留了下來。
其餘的人全部退出來之後,都到了隔壁花廳。
十爺依舊坐立不安。李敏則坐在了椅子裡,吃了口茶,剛趕的急,一身汗。劉御醫一樣滿身是汗,坐都不敢坐,站在那兒,一個不留意,他要提著腦袋去見萬曆爺了。
由於李敏一句話都不說,這都把屋裡的人都急成了什麼樣。
馬維站在朱璃身後,掃過李敏那張雲淡風輕的臉,心口裡嘖嘖稱奇:她怎能淡定成這樣?
現在是連萬曆爺都緊張禧王妃的病,她真要是沒能把禧王妃救活了,任是護國公府又怎麼保她?
☆、【76】太后動心
大約坐了有一個時辰長久。
禧王妃房裡的丫鬟跑了出來,眼睛裡的眸光閃爍不定,沖李敏等人福了福身,說:“夫人請隸王妃過去一趟。”
十爺長舒一口氣。其餘人臉上神情也是稍微緩解。來報告的人沒有哭天搶地說王妃過世了,這真的是比什麼都好的消息了。
劉御醫聽說沒有叫自己,知道這事兒砸了。這滿頭汗水嘩啦啦地下。
李敏掃了眼劉御醫頭頂上歪了的官帽,這事兒說起來是怎麼拖出來的,恐怕劉御醫自己都很清楚明白,要真是自己坦然無愧,也不用滿頭都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