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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你以為他看不出你們是什麼來路嗎?你看他給你治腿,你如今腿是完全能走了,還是,覺得哪兒仍酸酸的,不對勁兒?”
大牛聽她這一說,馬上把手摸到腿上,魂都嚇破了似的,很顯然,是早聽說她是什麼身份什麼人了。可是,要他說出對方是誰,他倒是真沒有這個豹子膽。
李敏看出他表情上所寫的東西,抿了下嘴角:“讓我猜猜,那個人,自稱姓龍,是不是?”
“你怎麼知道的?”大牛訝問。
李敏的視線瞟到了窗戶外,見到了小李子走回來的身影,於是站了起身,說:“走吧,帶我去見見這人。”
麻生堂里,李老和那富貴的中年男子,是在藥堂里擺著的一張長條木桌兩邊坐了下來,桌子上擺上了壺茶,以及兩盤點心,儼然是邊聊邊喝邊吃,相談甚歡的模樣。
掌柜的,和店裡的夥計都看傻了眼。後來怎麼琢磨,這說話的兩個人,好像都是來路不明,卻不平凡的兩個人。
只見那李老,衣裝樸素,但是,談吐非凡,尤其是論及醫學時,頭頭是道,讓在這裡坐診的大夫都嘆為觀止。因此,引得對面那名富貴男子是側耳傾聽,好像十分懼怕漏了李老說的一個字一句話。
李老說到口乾了,端起茶杯,也不客氣,咂下嘴巴,見到桌上擺的點心為芙蓉餅,撿了一個塞到身邊的小女孩手裡,說:“吃吧。”
對面的男子,看著李老這個樣子像是若有所思,一雙烏深的眼珠兒轉了轉,隨之,說道:“不知道老先生,有沒有聽過,可以拿東西,放在人的胸口上聽?”
“什麼?”李老臉上閃過一抹驚訝,“拿物品放在人的胸前做什麼?道士施法嗎?”
男子眸子裡的神色好像陡然一沉。
這時,從藥堂門外匆匆走進來一個人,貼著男子的耳邊,絮絮叨叨地說了些什麼。
“嗯,行吧。”男子神情里掠過一絲模糊的讓人看不清的表情,說。
伴隨男子的聲音落地以後,一個人,出現在了街口。
☆、【248】回到護國公府
李老的眼睛微眯起來,仿佛貓兒一樣眯成條fèng。
清晨的光線突破了晨霧,是一縷一縷地斜照下來,she在大明京師里的馬路上,充滿了五彩繽紛的色彩。
從街口走來的人,到了藥堂時,站在藥堂門前的那個中年男子的侍從們,並沒有攔阻。那人徑直穿過中間,穿入藥堂中,到了中年男子面前,道:“臣妾參見皇上。”
口氣規規矩矩,聲音平平靜靜。
中年男子,即萬曆爺,把頭一轉,目光落到了眼前佇立的女子身上。過了片刻,皇帝嘴角曼然一勾,說:“回來了,回來就好。”
皇帝那抹欣嘆的口吻仿佛長輩在招呼一個回家的家裡人一樣,親切和睦,感慨萬千。
四周的人聽著,垂首佇立著,早就不敢喘一句大氣。那原先站在藥堂里,根本認不出皇帝的,藥堂里的掌柜的,夥計的,則用拳頭塞進了自己驚訝的嘴巴里,撲通跪在地上,把頭埋在地面上似的,始終不再抬起頭來。
這場戲既然拆穿了,不好演下去了。萬曆爺的心情,好像此時有點點複雜。
只聽京師里打更人用棍子敲打梆子的響聲,是到了快上朝的時候了。
萬曆爺對自己身旁,剛才要其陪著自己進入藥堂里的那位老“侍從”說:“走吧,魯大人。”
“臣遵旨。”魯仲陽雙袖交錯,拱著,腦袋微低,沒有穿朝服,沒有戴官帽,和皇帝一樣微服出巡,不做聲的時候,真是沒有人想到會是他。
太醫院如今,都是他在做主了。
李老的視線,在魯仲陽頭頂一掃而過之後,不謀聲色地收了回來,學著眾人起身,垂低著腦袋,兩隻手交叉在袖管里。
萬曆爺向前踏了一步,回頭,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對著李老微微地勾著嘴角,像是噙了一抹笑意說:“今早上,朕與李老先生這番相談,朕以為,十分投緣,談論甚歡。改日,李老先生到宮裡坐一坐。此次,朕微服出訪,本不想透露身份的,如今,希望朕不會嚇壞了老先生。”
“回皇上,皇上是真龍之身,到了哪兒都是金光萬丈。”李老道,“是老翁有眼無珠,不識真龍,沒有及時認出皇上。如今老翁能得到皇上的賞識,即說不過去,也是罪過。”
“罪過?”萬曆爺眉頭向上像是挑了挑。
“老翁那點學識,都是自己孫女給教的,實在是抬不起桌面的東西,在皇上面前賣弄,因為不知道是皇上的緣故,否則老翁哪敢在皇上和太醫院的大人面前班門弄斧,愚弄是非,請皇上千萬不要怪罪。”李老聲音仿佛戰戰兢兢的,謹慎地說著。
“哦。”萬曆爺的目光,從李老身上,再到李敏身上,眸光里轉了個圈兒似的,問李敏,“老先生是你爺爺?”
“皇上。”李敏垂手道,“此人對臣妾有過救命之恩,因此臣妾拜其為祖父。”
萬曆爺也沒有細問她怎麼認的這個祖父,只是略微深沉的目光在她頭上掃了下後,說:“救命之恩,必湧泉相報。隸王妃當是要好好孝敬老人。”
“臣妾知道。”李敏答。
萬曆爺曼聲地對她,好比長輩教育小輩一樣述說著:“你此次回京,上回走的時候,都沒有到宮裡打聲招呼,讓太后受到了不小的驚嚇。太后埋怨起朕來,此種大事情,怎麼可以知而不告。朕對此也十分難以啟齒。所以,你這次回來以後,記得到宮裡去看看太后,讓太后安心,太后畢竟年歲大了,再也受不起什麼折騰了。”
“臣妾——”李敏肅立著,答,“臣妾必定會去宮裡回太后的話的。”
“好。”萬年曆吐出這個字以後,眯了眼睛,負手回頭。龍靴邁著大步走出了藥堂,一如李老說的那樣,晨光照在萬曆爺身上是金光萬丈,那股皇帝的氣勢,是到哪裡都掩蓋不住的,如假包換的真龍之身。
帶了魯仲陽上了來時坐的那輛大馬車,萬曆爺應該是趕著回宮裡上早朝去了。
皇帝這一樣,天天是要按時坐班的,是古代公務員的老大,不起帶頭表率的作用,遲到怎麼行。上樑不正下樑要歪的。
餘留下那在場的一批人,一個個都是驚魂未定的。
藥堂里的人,早都嚇軟了腿,跪在地上爬不起來,只得互相攙扶著。
小翠幾乎是鑽到了桌子下面躲著。見到皇帝終於走了,抬起小腦袋,眼珠子看了看李老和李敏,脖子一縮,要繼續縮回桌子裡,可終究是想到了另一個人,不得已把頭從桌子下鑽了出來,對著李敏和李老問:“敢問太太,我哥哥呢?”
“你兄長留在屋子裡,畢竟腿傷未好。你回去照看他吧。本妃看你倆應該不缺銀子的了。昨晚你兄長在這位老先生這裡看了病,可得記得支付老先生出診的費用。”李敏說,聲音同樣是不冷不熱的。
小翠是漲紅了臉,羞愧得,快要投江自刎似的,支支吾吾道:“奴婢和兄長,是不知道是皇上——真的不知道——”
真知道也好,真不知道也好,反正,事情已經到了這樣一個結果。
要皇帝不可能知道她回到了京師里的消息,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藥堂里那些人,這時候起來以後聽見,聽是李敏自稱本妃,老半天卻也照常一頭霧水的。李敏在京師那會兒,畢竟沒有整天拋頭露面,那不合她自己的身份。因此,能親眼目睹她的真面孔的人寥寥無幾。這些人認不出她來,可謂是非常正常。
皇帝走了,可不代表著她可以隨處去了,甚至可以瀟灑自如地回北燕會老公去了。皇帝畢竟都那麼說了,讓她先去皇宮裡探望太后。
前頭皇帝的馬車走了以後,另一輛馬車疾馳而來。有人騎著高頭大馬來接她了。
這人,於她而言,同樣不陌生,是個老熟人了。京師里的順天府府尹尹國堂。
堂堂的幾品官員,穿著朝服,胸前垂掛朝珠,卻是騎馬親自來到她這裡,說是奉了皇帝命令,是來招待她,還是來抓她?
反正動靜是有的。
藥堂里的人見到官員都來,本地最大的父母官親臨現場。全又啪啦跪了一大片,頭照舊不敢抬起來。這心臟被這一波波的事兒,都快鬧到罷停的趨勢了。
尹國堂下了馬,走進藥堂里,邁上台階的時候,不忘摸了下頭頂的官帽,撫摸下胸前的朝珠。
李敏想著這人,雄赳赳氣昂昂的,看起來,是在她走了之後在京師這段日子裡都過得不錯。
說起來,尹國堂怎麼可能過得不好呢?對,那次由於急於抓她,差點鑄成了大錯之後,尹國堂是收起了聲勢,好久都不敢動作了。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因為李敏的幫助,洗清了一身委屈的傅仲平,是在京師里得了勢頭,大搖大擺了起來。
尹國堂的低調,趁得提督府抬起了頭。
直到李敏走了以後,傅仲平自個兒忘恩負義,終究是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再不敢在皇帝面前虛張聲勢了。也算是活該。提督府的人,總算是稍微收起了勢頭。
表面上看來,順天府與提督府,在這段日子是都突然間變低調了起來。都變得低調,照理來說是繼續相安無事才對的。
不過,李敏知道,兩個府衙各自為政許久,根本是不相為謀。
尹國堂這會兒帶來的兵,當然都是順天府自己的。
見她只有一個人在,最多身邊多了個老眼昏花的老頭子,尹國堂端的十足氣勢進了藥堂里站到她面前,說:“臣參見王妃。”
只能說這江山易改人的本性卻是難移。老鼠終究是老鼠。老虎終究是老虎。
李敏嘴角慢慢地勾了下,道:“尹大人別來無恙,看來氣色不錯。是冬天進補了吧。”
尹國堂因她這話,那瞬間遲疑了下,剛才進來時那副飛揚跋扈樣瞬間消失的無言無蹤了。誰不知道李大夫是神機妙算之人,尤其是在人的病面前。
心頭某處跟著像是亂撞的小鹿一樣,尹國堂說:“王妃真愛說笑。這個冬天滋補的事情——”
“冬天,是滋補的季節。怎麼,尹大人沒有隨波逐流嗎?”
當然不可能沒有。都到他這個年紀了,官也做到這麼大了,家產有了,地位有了,身份有了,老婆孩子都有了,怎麼可以說,不顧身體的保養。要是突然間身體不行暴斃了,不能及時享樂,這不是人一輩子最虧本的事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