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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萬曆爺現在在考慮舍不捨得,有沒有好處的問題。抓了她李敏進大牢,或許可以威脅護國公府,但是,他萬曆爺何嘗不想長命百歲,要是她李敏真有這個本事可以破解神土的難題。
萬曆爺知道,她丈夫朱隸,在玉清宮外站著。
李敏心中吸口氣。皇帝的算計那真是滿打滿算的,她要是在這裡一栽,不止自己要進牢所,丈夫要受到恫嚇,而且,現成的女菩薩,可以順理成章地嫁入護國公府代替掉她李敏了。
看得出來,太后上次答應她,皇帝心裡可不一定答應這樁事兒。
“皇上。”李敏眸光里驀地閃過一抹晶亮。
她眸子裡的流光,那瞬間的光芒,能讓人清楚地感受到了一股鋒芒的寒意。
福樂猛的打了個寒噤,忽然聯想起自己之前在宮門口遇到李敏時,李敏對她露出的那味意味深長的眼神了。
那究竟是什麼意思?福樂心裡頭惶惶了起來,很莫名的,讓她只想拿手指抓住了自己心口。
“皇上。”李敏說話了,咬字清晰,像是不給人留有一寸餘地,哪怕對方是皇上公主之類的九五之尊,“臣妾這就告訴皇上,與眾位,為什麼神土可以給人治病,又為什麼神土可以害死人。原因很簡單,土藥能給人治病,是由於土藥與藥糙一樣,都有可以治病的成分在裡面。土藥能害死人,與藥糙又是相同。藥糙有分良糙與毒糙。世上土藥千千萬萬種,與藥糙同理,有良土與毒土之分。哪怕是良土,與良糙一樣,服用過量,同樣可以置人於死地。”
這番話一說,不像其他人動不動拿神仙嚇唬人,道理淺顯易懂,而且,都是讀書人能聽明白的。萬曆爺輕輕吸了口氣,道:“隸王妃繼續說。”
白府的人心裡頭開始慌張了,因為哪怕李敏沒有說出最緊要的,剛開頭的一番道理,已經讓人深深感到李敏不是像他們和其他人對神土內里是一無所知的,是什麼都知道的!
“爹——”白素晴心頭著了慌。
白大人故作鎮定:“先聽聽她怎麼說。”
不信,不信連魯大人都不知道的事兒,這個年紀輕輕的姑娘,恐怕米飯都吃不到魯大人的六分之一,能說出個什麼東西來。說出來,怕也是貽笑大方的東西。
白大人銳利的眼睛盯在李敏臉上。
“皇上。”李敏當然是對白府人陰狠的視線視若無睹,“按照臣妾推測的,白府四小姐手裡握的所謂神土,其實不是什麼神土,不過也是一味土藥。倘若臣妾推測無錯,可以看白府四小姐送來的神土,應該是岩石的粉末,如果顏色略白,是因為參雜了沙土的緣故。”
聽到這話,萬曆爺立馬讓太監把之前從十六爺那兒拿過來的神土拿上來,自己親自打開包布驗證裡面的土的形狀。仔細一看之下,皇帝臉上吃驚的表情,被屋子裡所有人都看見了。
白府父女倆,又不是像李敏當大夫的搞研究的,哪會仔細研究神土的成分,只當神土是神仙送來的東西可以糊弄百姓就可以了。
“隸王妃說的沒有錯。”萬曆爺手指間捻起的粉末,給屋裡所有人查看,皇帝的眼神里都露出了一絲興奮說,“以前,朕下江南看見的神土,道不定也是這個東西。隸王妃,你告訴朕,這味土藥叫什麼名字,可以幹什麼用的?怎麼給人治病的?”
白府的人一下子都鬱悶了。明明這個土藥是他們拿來的,皇帝怎麼都問李敏了,不問他們。
皇帝只知道一點,他們反正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
從福樂上前說:“父皇,土藥是白家四小姐進貢的物品。”
萬曆爺這樣答:“朕的四公主,都知道是土藥不是神土了,還要朕去問不知道神土是土藥的人嗎?”
福樂吃了個真正的啞巴虧。
白府父女倆臉色大變。可見皇帝是信了李敏的話,不信他們白府的話,哪怕這個神土真能給人治病。
豈有道理,這個女大夫是打算把別人家的功勞都攬為己有嗎?
白府父女氣到咬牙切齒時,李敏還真不敢攬這個“功勞”,對皇帝先說明白了:“要是臣妾,是絕對不敢對十六爺下這味藥的。”
“說!”萬曆爺的興致全部被吊起來了。
李敏道:“這味藥,臣妾遵循古名把它名為麥飯石。它的功效,有利腸、淨化水質、美膚、保健營養等作用。但是,這味藥,畢竟是土。土是異物,如果家禽食入的話,因為平日裡食物里的糙食混雜有沙土,家禽的腸胃能適應。而人,並不是以土為食的動物,土進入人的腸道,必定引起不適,所以才說它有適量服用的話,具有利腸道作用,清除宿便,能讓人胃腸通暢,胃口大開。”
原來如此,所以十六爺和尤氏等人,服用第一次,清除了宿便,胃口大開,飯量大增。到了第二次呢,則因為腸道裡面沒有了宿便,加上服用的藥量增加,反倒加重了胃腸道的負擔。尤氏是成人,腸道適應力比年紀小的十六爺好一些。十六爺是小孩子,況且這些白素晴送來的神土不是全部是麥飯石,參雜有毫無益處的沙土,這下一吃,滾到胃腸內,直接引起胃腸道出血,所以十六爺吐血了。
“此藥如果久服,服用過量,會引發其它人體不適。猶如一些藥糙病人倘若久服,適得其反一樣。”
對於這點,萬曆爺之前已經知道甘糙久服中毒的那個順天府判的案子,看著李敏的目光里又多了一道深沉。
同時間,福樂聽見李敏後面的這句話,突然感覺到了頭重腳輕,身體哪兒哪兒都不舒服了起來。
“你說說,會讓人中毒成什麼症狀?”
“比如說,頭重腳輕,四肢麻木,嚴重者可以脫髮,偏癱——如果患者本身有舊疾,更容易觸發疾病。”
尤氏突然的中風偏癱,正因為本身已經有三高頭痛的傾向,加上突然服用過量神土為誘因,直接觸發了疾病暴發。
至於福樂,臉色早刷的全白了。她現在頭上貌似很濃密的漂亮的烏髮,許多都是人的假髮製成的,她自己的頭髮,早掉的多了。她卻以為是神土吃的不夠,拼命吃。可是,吃了神土,像李敏說的那樣,真的可以清除宿便,讓她在暴飲暴食之後能保持苗條的身材,豈不知,這其實是她害死了自己的行為。
“你說的——”萬曆爺的眼睛,掃到女兒那張神色不對的臉,都可以想見到李敏的話是對的了,“朕可以信嗎?”
“不如這樣吧。”李敏道,“雖然臣妾說過,不再給不信任自己的病人開方治病的習慣,但是,既然十六爺是臣妾看的,大家都已經把矛頭對準到臣妾身上,臣妾給十六爺也開一味土藥止血,這樣一來,可以證明臣妾,其實並沒有誣賴白府白大人和四小姐的心思。”
“土藥可以止血?”萬曆爺眼睛又刷的亮了。
不是十六爺因為土藥吐血了嗎?怎麼又能用土藥止血了?
李敏淡然一笑:“皇上,臣妾剛才說過,土藥世上有許多種,要是按臣妾知道的,都可以當成神土的話,這世上,遠不止四小姐手裡握的土是神土。”
啪!
李敏這話,才真正像抽臉一樣,可以抽到白家父女倆臉上自己吧啦吧啦響。
白大人的臉羞的通紅,從來,沒有這樣被人當眾難堪過,還是當著皇帝的面。李敏如果說他們是故意欺騙百姓,倒也算了。可是李敏不是,直接說他這個飽讀經書的,並且坐上官員位置的,是頭蠢豬,頭愚蠢得不能再愚蠢的,竟然誤信小女孩託夢的話,把普通的土藥當成了神土,自信滿滿地捧著進獻到皇帝面前來了。
白素晴可以感受到自己父親對自己掃來的目光:全都是你這個蠢貨惹出來的!
對此,白素晴百口莫辯。她那時候是小孩子能懂什麼東西。自己父親都信以為真,她又能怎麼辦。不過,就此可以看出,這個尚書府的二小姐,那個臭名遠揚的病癆鬼,不像她女菩薩裝神弄鬼,是真正的大夫了?
白素晴的視線she到李敏身上,一雙漂亮的杏眸用力眯著。
李敏當著皇帝的面,擬了一篇藥方。其中,負責拿藥的公公,拿到方子一看,交給皇帝過目說:“這個藥名,奴才沒有見過。”
說的是藥方裡面的第一味藥,百糙霜。
“這是什麼藥?”萬曆爺問,事關自己小兒子性命,萬曆爺肯定要問清楚了。
李敏回答:“這味藥,正是臣妾給皇上推薦的土藥。這味土藥的止血功效顯著,學名百糙霜,其實,是廚房裡做飯用的鍋底沾上的那些菸灰。它可以有其它別名叫做月下灰,灶突墨等。”
什麼?拿鍋底的灰土當藥?
萬曆爺感覺神土說是神土,說是神仙下凡時帶來的仙石,可能可以給人治病,倒是情有可原的。雖然裡頭有李敏說的一些醫學道理在裡面證實並不是神仙帶來的。但是,即便如此,這個神土,和李敏現在用的鍋底灰,完全是給人兩碼事的感覺。
“隸王妃,你,你確定雜家要去刮鍋底給十六爺用藥嗎?”公公深深地感覺到下不了手,太胡扯了。堂堂皇子,要吃鍋底灰?
白大人感覺到時機到了,走上前:“皇上,臣以為,隸王妃這恐怕是無中生有,純粹想報復臣,所以使用如此手段,來糊弄皇上和十六爺。”
“這東西是不是能止血,既然皇上和白大人都有這個顧慮,白大人親自試一試如何?”李敏淡淡地說。
白大人一對她眼神,都能被她眼底那股超脫自信給刺激到了,大聲說:“行。敢問隸王妃想怎麼拿本官做嘗試給皇上看?”
李敏先是讓公公去刮鍋底灰。這個不難。皇宮裡有的是御膳房裡的老鍋,因為廚師一般都捨不得丟老鍋,老鍋炒菜多了,累積了許多菜的香味,可以增進菜的美味,而這些鍋底無疑下面都積累了一層厚厚的灰。
為了證明這個灰是從鍋底刮下來的。兩個太監把御膳房裡的一口大鍋都抬到了皇帝面前,當著皇帝的面刮一層灰,不會兒,颳了半碗到了個小瓷碗裡。
白大人自己咬破了一根指頭的皮,很快,血從傷口處湧出來。為了刁難李敏,白大人咬的那一口幾乎是用咬斷自己手指頭的勁兒咬著的,傷口很深,鮮血猶如噴泉直she,血珠子都濺到了地上。
萬曆爺與其他人,都只是不做聲地看著。
李敏手指沾小瓷碗裡的菸灰,放到了白大人手指的傷口上,敷了一層過後,只見,傷口不落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