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頁
“她老公不是——”朱琪的話未完,忽然止住。
兩個人交互眼神,靜靜無聲。
常嬪送李敏出屋時,朱琪立馬跳了起來,道:“我送隸王妃回府吧。人是我接出來的,我答應過小理王爺,負責把人平安送回去。”
李敏對此並不拒絕,想上回回去時遇到的風波,貌似從宮裡出來總是不怎麼安全。
後來,一路回到護國公府,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意外。
太醫院裡
得知李敏早上去看過了十九爺,魯大人和劉御醫、周御醫在辦公室里互相望了望。
周御醫說:“硃砂中毒,不是一日兩日能解的,其實她不上門去看,方子也可以開。”
意思這不是急症,李敏只要靠上次從十九爺那裡看到的症狀下藥也可以了。
劉御醫對此點頭:“她這不會是因為魯大人給的那本醫案,決定去景陽宮一探究竟?”
淑妃那個症,雜的很,什麼症狀都有。這都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一直都是時好時壞的。太醫院的大夫們,幾乎都快束手無策了。才讓李敏去碰碰運氣。
但是,這些城府頗深的太醫們,其實內心裡是都摸到淑妃一點底的。淑妃這病,要是十九爺是中毒的話,淑妃這病九不離十,差不多是那樣了。
眾御醫不明白的是,為什麼魯大人要把淑妃的醫案交給李敏。這個可不是萬曆爺的主意。雖然說萬曆爺一直也有過問淑妃的病情。
魯大人摸了下小鬍鬚說:“十九爺中毒的事兒,別告訴我你們都看不出來?”
底下的人,一個都不吱聲。吱聲說明他們知道,不吱聲同樣說明他們心裡有鬼。這個鬼,不是他們受賄了,而是不想去惹人。
十九爺的病,大家都互不通氣也就是這回事。其實就是,典型的互相推卸責任。誰都不想去揭十九爺病因後面的另一個老底。所以,大家都清楚,十九爺這個病反反覆覆,一會兒這個小病,一會兒那個小病,與景陽宮裡那位長年久病的主子差不多,肯定有什麼玄機。但是,景陽宮的那個主子都病了這麼多年了,也就那樣了,如果把這個老底揭出來,麻煩事兒大了。
只是,誰更沒有想到的是,李敏揭了出來。太后皇上貌似都不知情,震驚了。
大家這會兒想回來,才知道,十九爺中毒,與景陽宮那位主子久病,還有那麼一點點的差異。
宮裡走錯了一步棋,可就不得了。瞧瞧太醫院現在面對的艱難處境就知道了。眼看,劉嬪受罰了,齊常在死了。但是,終究,最終,如果太后和皇上始終認為該有人為十九爺這件事負責的話,要指到誰頭上,該怎麼辦。
景陽宮那個主子的病,一直都是太醫院裡的心病了。剛好,李敏不是很敢揭嗎?魯大人順水推舟,讓李敏去揭好了。
老狐狸的心思,李敏是很清楚的。否則,怎麼會接到醫案之後一看是淑妃的,會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魯大人認為,李敏是接了個燙手山芋。李敏卻心裡頭清楚,劉嬪是容妃的人,景陽宮據今日常嬪介紹之後,原來這個地理位置是重要到,在錦寧宮和秀慧宮之間。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容妃當初和靜妃搶過李瑩要當外甥媳婦和兒媳婦。
容妃和靜妃怎麼可能相好?
劉嬪是說代替淑妃管理景陽宮。可是,今日十一爺也說了,淑妃娘娘美得沒人可以比。這樣一個美人兒,有可能真捨得讓人管理她的地盤嗎?
中午睡了個飽覺以後,李敏揣了淑妃和十九爺的醫案,上徐氏藥堂看看徐掌柜掌管的生意。
坐車來到自己那家小藥堂時,李敏還記得當初自己第一天到這兒,看著小藥堂在永芝堂對面,一個是門庭若市,一個是藥童坐在門口拍蚊子蒼蠅。
那個時候自己心頭都涼了,本來指望這個藥堂給自己賺點生活費的,結果,鬧到最後,都還得靠她自掏腰包倒貼。倒貼到現今,一看,永芝堂門口的生意少了一大半。徐氏藥堂的門檻已經快被人踩爛了。徐掌柜急忙讓兩個木工師傅連夜修理門前的台階。
徐掌柜是個精明的人,生怕李敏時不時突然搞個突襲,因為李敏經常這麼做。徐掌柜這不是怕老闆來監工,是因為李敏人氣近來太高了,怕李敏一來被人圍攻了。趕緊使了個人,整日守在巷口觀望李敏有沒有來。
今兒做這個望風工作的人是小李子。曾記得這個小伙子很聰明地在老闆面前介紹了自己,給老闆倒了杯茶。
李敏的馬車在巷口被攔了下來之後,隨小李子繞到後巷。聰明的徐掌柜,早就把藥堂附近的民居買下了兩間以備不需,這會兒正好用上了。
話說大叔,也搬到了這兒。
李敏經過門口時,遇到了伏燕端了個銅盆到門前灑水。伏燕看到她,眼睛都笑開了,打招呼:“李大夫回來了?我家祝公子可想念李大夫了。”
今天沒有帶念夏出來,帶的是春梅。春梅這個丫頭不知道怎麼回事,聽到這話,居然一聲不吭的。
李敏好奇地轉頭看了眼春梅,忽然有點懷念念夏那把罵大叔的大嗓門子。
“祝公子有沒有感覺好些?”身為大夫,既然有機會回來查看病人情況,李敏關心地問了句。
伏燕道:“李大夫要不要進去看祝公子?”
要是念夏肯定死活攔著不讓,春梅卻又是一聲不吭。李敏回頭再掃了掃春梅。春梅額頭其實滿是汗了。
“進去看看吧。祝公子在嗎?”李敏抬起腳邁過門檻。
伏燕卻被她這個果斷的行動嚇了一跳。他剛才在門口灑水不是灑水,是望風。裡頭朱隸和一群軍師幹部在議論北疆的軍情呢。
那幾句話,他也只是順道問問,沒想李敏真的進門了。對了,他這才發現錯在哪兒。錯在了,那個整天攔著李敏的念夏不在。
要是念夏在,李敏肯定進不了門。
算錯算錯了。
在李敏說要進門的聲音傳入屋時,裡頭的人全部緊張到,是從來沒有這樣緊張過。對於這群擅長打仗,殺敵時一刀能砍落好多個人頭的大將們來說,其實是不該有什麼事能讓他們緊張的。
公孫良生抱著那堆圖紙不知道往哪裡放,朱隸接過,一把全塞進魏老的懷裡。十旗主和十一旗主,一個已經從後窗跳出去,一個揭開屋頂上的瓦蓋上了屋頂。魏老年紀大了,不能學年輕人這樣跑,只能彎腰趴著,鑽進了臥榻底下。公孫良生急急忙忙拿張毯子蓋住臥榻。
桌上放過圖紙的桌面,是一團凌亂。朱隸腦筋一轉,手裡拿了至毛筆,裝作要寫字的姿勢佇立在了桌前,完全忘了他自己是個老粗,對練字一點都不精通。
李敏入屋的時候,只見公孫良生好像小廝一樣撫摸著臥榻為主人整理被子的動作,而主人祝公子在桌前練字。李敏頓起了一分好奇,走過去看他寫什麼字。
朱隸的腦門上掛上了一滴沉重的汗珠。
他寫什麼了?
白紙上一個字都沒有寫,反而被他拿著的毛筆頭上落下的幾顆墨珠染上了。
伏燕跟在李敏後面進屋,連忙說:“李大夫坐吧,奴才給李大夫上茶。”
一句話,屋裡另外兩個人才反應過來。
“坐,坐,坐。”連叫三聲,朱隸袖管一抹腦門,終於可以扔掉他最討厭的毛筆了。
李敏卻在他旁邊說:“祝公子寫吧,我只是來看看祝公子的腿好些沒有,見祝公子站著無礙,看來已經是好多了。”
朱隸那瞬間心裡頭想去撞牆了。首先,他還想在她面前裝著腿沒有好。其次,他這不是不會寫字嗎?難道在她面前顯露自己的短處?
眼神使給自己的狗頭軍師。
公孫良生撫摸完了臥榻上下,見魏老的衣角有些露出來趕緊塞進去,回頭說:“李大夫還是坐吧,您要是不坐的話,我們公子也不敢坐的。李大夫不是說我們公子的腿傷需要養嗎?”
李敏點了點頭,轉身,隨意挑了屋子裡一張椅子坐。這張椅子靠著臥榻,李敏坐下之後,剛好一腳踩到了魏老又從臥榻下面露出的袖管。
屋裡幾個人全像木頭一樣傻住了。
朱隸心裡頭想:該死的,以後要讓魏老減減肥!瞧,這哪兒都塞不下。
李敏正覺他們幾個神情有點怪異,說:“我只是來看看祝公子。祝公子不坐嗎?”
朱隸只得徑直走到她前面來。李敏被他突然向自己伏低的臉一嚇,退了退身子,鞋子同時挪了下,魏老趕緊收回了自己的袖管。
幾日沒有見。朱隸眯細著一對眼眸,望著她的臉。嫁到護國公府之後,好像變圓潤些了,漂亮些了,她的臉。人家都說女人嫁了人以後會變樣,好像說的就是這個。
說明自己府里對她好,讓她吃的好,睡的好,朱隸對此很滿意。
李敏卻是對著他劉海下那雙眼睛有一瞬間的失神。是她做夢了嗎?竟然覺得大叔的眼睛很像那晚上手持大刀血洗土匪寨子拯救她的那位黑衣大俠?
朱隸見她此刻直勾勾望著他的眼神兒,不由在喉嚨間發出一串低笑,笑聲猶如打翻了的酒釀,發出迷人的酒香,說:“李大夫是以為在下的臉上長瘡了嗎?”
李敏回了神,道:“祝公子走到本人面前做什麼?”
朱隸靈機一動,手指輕彈下她肩頭:“李大夫肩上有一點塵,在下看著不順眼,幫李大夫彈彈。”
“落葉?”
“是。”
像是撿掉她肩頭上的落葉,朱隸退了幾步,回到對面的位子。
李敏轉頭看了看自己兩邊肩頭,回過頭,看向對面,見他坐在椅子裡仿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自己貌似是多想了。
伏燕趕緊倒了兩杯茶上來,給他們一人一杯。
李敏吃了口茶,還是有些惋惜地說:“在下打擾了祝公子寫字的功夫。”
她是看他執筆的姿勢挺好看的,所以對他寫的字抱了期待。
朱隸則是啞巴吃黃連有口說不出。你想所有人都圈著他練字,他握筆的姿勢早就被練出了爐火純青的功夫,只是個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一下筆,什麼餡都露出來了。
趕緊喝口茶,轉移話題,一眼,瞟到了她手裡抱的兩本醫案上。是有聽說,她今早上又被接進宮裡了,這回是去看十九爺。
她可能不知道的是,十九爺剛滿月那會兒,他曾經入宮去看十九爺。十九爺滿月時的那個可愛樣子,至今都留在他腦海里。
十九爺長得有點像劉嬪,臉蛋都是圓乎乎的,好像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