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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帳篷的軍幕被撩開以後,朱隸帶著公孫良生進來。清惠抬頭的話,能清楚地看見眼前這個被傳說為夜叉的男子的臉。
那樣的,宛如深夜一般浩瀚深沉的五官,俊美得宛如傳說里的戰神。在大明皇宮裡的時候,她曾經多次,站在皇帝後面,那樣遠遠地目睹過這個男子。只覺得每次目睹,都會感到心頭的一陣不寒而慄。
不知道,她女兒怎麼想的,那樣的天真,竟然想嫁這種人的胞弟!只能說這個女兒從小被她寵壞了,無法無天,根本不知道輕重。
朱隸當然也知道眼前跪著的這個女子是誰,淡淡的眸光在清惠臉上掃了下之後,轉回頭,對高貞說:“今晚地道能打通嗎?”
“明日凌晨可以行動。”高貞平靜的面色,微微彎起的丹鳳眸,與他對視著。
“那我們的人,和你們的人一塊行動。殺東胡人的話,我們北燕人,和你們高卑人一樣,都絕對不會手軟的。”朱隸說。
原來,今晚上圍城,並且做出攻城的趨勢,都是為了一個目的,吸引敵軍的注意力,並且,讓守城的敵軍一整晚感到精神緊張。緊張的神經,能造成身體上最大的疲憊,恐怕到了白天,這些叛賊,反而會容易疏忽了防備,一直只是想,對方只會在晚上再來襲擊。
兵不厭詐。是要周全謀劃。
回到城內的聞習元,看著呼延贊跟隨在後面走進他屋裡,不悅地皺了下眉頭:“呼延將軍,還有事要說嗎?”
“沒有。只是末將看著聞大人這個屋裡,貌似比我那屋裡好。”呼延贊打量這大屋裡四處的環境說。
那還用說。這屋子,是紫陽城內巡撫大人的家,能不好?
巡撫一家,已經在之前紫陽城被叛賊攻破大門那天,一塊兒被他聞習元下令殺了。
“不怕鬧鬼嗎?”呼延贊直接坐在了廳堂里那把昂貴的梨花木太師椅里,恣意地拍著扶手。
聞習元一邊詛咒東胡人野蠻不知道禮節,只會燒殺搶奪,全身骯髒無比,另一方面,卻是不太敢對呼延贊直接發脾氣。
兩個人這樣僵持著,屋外呼呼的一道冷風,似乎一股兒要把門撕裂開一樣直接扇開了門。這讓屋裡的兩個人同時受到了驚嚇。
聞習元是驚魂未定,一張臉都是白的。
呼延贊低聲說:“聞大人這般驚惶失色可不好,眼看,您的皇位都快唾手可得了。”
“皇位?”聞習元冷笑的聲音里,倒是聽不出什麼興奮的感覺。
那是他爹一生追求的東西,然後,他爹,如今已經人頭落地了,被高貞斬的。所以,是時候了,清算聞家與高家的這個仇。
大概很少人知道吧。大部分高卑人都沒有想到。他們聞家,其實正是之前,高家一直追殺的欲趕盡殺絕的伏鬼國餘孽。
夜色,濃得像化不開的墨一樣。
胡二哥整理著出行的裝備時,抬頭看到這個天色,忽然想到:“那些人,經常說夜叉夜叉的,王爺是夜叉沒有錯,可是,誰知道王爺是什麼時候的夜叉。”
孟浩明在他身旁,聽到他這句話不禁失笑。不懂的人不知道。但是,跟隨朱隸打仗的人,卻都很清楚胡二哥這話的意思。
朱隸並不喜歡打夜戰,更喜歡打凌晨的戰。把自己的士兵夜晚養足精神了,到了第二天早上發起進攻,趁敵人守備最弱的時候動手。朱隸的這種動作,比起東胡人,更像糙原上的動物本性。
看時辰差不多,是時候要進城了。他們這伙進城準備裡應外合的人,處境最為兇險,所以被稱之為敢死隊。進到城裡,基本是單獨作戰,或者是兩三個人一組,兵力少,但是,有可能和城內最精良的部隊打。攜帶的武器,又不能多。全靠自己體力和智慧。
最考驗一個士兵的戰鬥力,在這裡了。
說實話,胡二哥挺喜歡這種戰術的。因為,在前線上,指揮官叫沖的時候,自己腦袋都根本來不及想怎麼做,衝上去了,密集的箭she過來,活下來的,都是幸運居多。相反,這種巷戰,考驗的全是自己的本事。
朱隸提出讓他參加敢死隊的時候,胡二哥一口答應了。原因很簡單,他有後顧之憂。
想著伏燕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他也不可能一直跟在朱隸身邊。他如果回軍隊的話,別人之前立戰功的時候,他卻沒有這個機會去做。等於升官的路上落後了人家一把。想追回來的話,就不能只在朱隸身邊當奴才了。
他是良民出身,也想靠軍隊這個途徑晉升,獲得最後像孟浩明這樣的一官半職,有自己的府邸,把全家人都接過去住,從此進入貴族的圈子。
孟浩民是他的奮鬥目標之一,所以,當初,聽說自己要被調去黑鏢旗時,他是私底下賄賂過人的,才到了孟浩明底下當護衛。
朱隸呢,其實早都看出他的這些想法了。畢竟都是男人嘛。而且,看著胡二哥確實讓人討喜,朱隸就把這樣的好機會,給胡二哥了。
孟浩明也能猜出朱隸的一些想法,所以,胡二哥在這次戰役里回來到他率領的隊伍時,他把胡二哥調到了自己身邊。
可以說,主子想做什麼,自己順著主子的意思去做,絕對沒有錯。孟浩明很懂得什麼時候該拍主子的馬屁。
胡二哥在出發之前,拿出了妹子給他的香囊,放在嘴唇邊上親了口。接著,在看見孟浩明衣襟內沒有藏仔細了,露出的那個香囊一角,嘿嘿笑道:“孟旗主,是不是春梅姑娘送您的平安符啊?”
孟浩明趕緊把露出的東西往懷裡一塞,感覺心窩口都踏實了。
胡二哥是聽說過魏香香的事了,見此,不由嘆了一聲道:“春梅姑娘,我從我妹妹口裡知道許多,只是是個好姑娘。”
耳聽有其他男人說她好,孟浩明的臉上稍顯不悅。
可胡二哥好像沒有看到他臉色,徑直往下說著:“孟旗主應該是娶魏府的五小姐。五小姐我見過,其實,人也好。”
孟浩明對於魏香香這人,倒是真沒有見過面,只是聽他人說過。他人口裡的魏香香,大多數也是道聽途說,十分模糊。主要是因為魏香香深居簡出的,沒能給外人看到她神秘面紗下面的另一面。
現在聽胡二哥一說,豎起耳朵聽了起來。
胡二哥說:“那天,王府里辦冬至宴,那五小姐坐著王爺的馬車過來,我都看見了。”
“只是這樣嗎?”
“之前,剛好王爺有東西讓我送去給五小姐。我送過去的時候,和五小姐說過幾句話。感覺,這小姐一點脾氣都沒有,平易近人,實屬難得。不愧是魏老教養出來的女兒。”
平心而論,魏香香為北燕做了那麼多義舉,犧牲了自己那麼多,是個很好的姑娘。面貌或許不是最出色的,但是,如胡二哥說的,是個人品好的,品德高尚的,更重要的是性格溫順,娶過去的話,當然也是個賢妻良母了。
對此胡二哥很肯定:“五小姐是個善解人意的,而且,絕對不會做出昧著良心的事兒。”
孟浩明側頭看了胡二哥那張臉。這胡二哥,如果刮掉下巴那胡茬的話,倒也是英俊小生一枚。
想想紫葉那丫頭長得水靈靈的一點都不差,可想而知這個胡家的基因並不差。胡二哥的幾個兄弟都成家立業,唯獨胡二哥,因為常年在軍中,早年談的媳婦忍不住寂寞都跑掉了,如今還是孑身一人。
“你想娶什麼樣的媳婦?”
胡二哥一驚,好像都不知道孟浩明居然會問這樣的問題。想到自己的長官願意和自己談私事,談感情,不是正好拉攏與上司感情,大展雄圖的時候嗎?胡二哥摩拳擦掌的,把心底的話兒全托出來了,說:“當然是自己喜歡的最重要了。”
“自己喜歡的?”
“是。這個銀子啊,房子啊,馬車啊,鋪子啊,換不來自己喜歡的女子的。可這些東西,卻是你努力的話拼命的話,就能得到的東西。看咱們王爺就知道了,王爺一點都不在乎金銀財寶,但是,很在意王妃怎麼想的。”
孟浩明愣了下,自己當然是從來沒有想過把自己和朱隸比。和朱隸怎麼能比?完全兩個等級的。
可是,胡二哥說:“王爺娶妾的話,不是不可以。可是,王爺不要。王爺只要王妃。因為王爺知道,失去王妃的話,那這輩子,唯有抱憾終身了。何必娶一個不喜歡的女子,讓自己遺憾終生?各人一生的念頭就不同吧。看看我們大明皇宮裡的皇帝,後宮女子應有盡有,可是,高卑的國王說的很對,皇上好像都從來沒有真正開心過一天。”
孟浩明的一隻手,不知不覺中摸到了胸口放香囊的位置。
到了時辰,敢死隊出發了。
胡二哥緊隨在孟浩明身後,通過長長的剛挖好隨時有可能崩塌的地道,進入到了紫陽城內。城裡,冬日的早上來的遲。一切的人和事物,都沐浴在朦朦朧朧的晨霧之中。
被公孫良生算重了,起霧了,等於天助他們也。
進入城內指定地點,孟浩明把自己隊裡的分成十支分隊展開戰略。其中,重點的那批,是要去到敵人的軍火庫,毀壞軍械。能毀掉幾門炮是幾門炮。由於炮落在敵人手裡,拿不到的話,毀掉更好。
大炮造價昂貴,毀掉是無奈之舉,但是,為了勝利,別無他法。
胡二哥還是跟著孟浩明往前走。他們的目的是前往城內的糧倉。
東胡人沒有儲備糧食,這會兒來攻打高卑,靠的全都是高卑聞家軍的供給。聞習元第一時間攻打紫陽城,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軍隊長期作戰的話,需要軍糧,需要棉被。像他們這樣的叛賊,沒有穩定的全國後方供應,只能靠攻城略地來奪取。
在聞家軍攻打紫陽的時候,其實留守的巡撫,已經有所準備,把紫陽城內部分軍械和糧倉都給毀壞和轉移了,不留給叛賊。但是,留下的那些,終究都是後患無窮,會給這些叛賊機會。
孟浩明奉命去燒糧倉,是為了動搖叛軍和東胡人留守在城內的信心。看見城內沒有糧食了,和外面的人打持久戰的念頭為大大減弱,遲早會出城覓食。所以,城一時攻打不下來沒有關係,更重要的是要讓這夥人彈盡糧絕。
前頭巷尾,突然遭遇到了巡邏的聞家軍。
胡二哥扎了扎腰帶,對孟浩明說:“我到前頭去,吸引他們的注意力,旗主你繼續往前走。燒了他們的糧倉,讓他們這夥人明兒就喝西北風去!”
孟浩明見前面那隊人挺多的,最少十幾個,都是抓著長矛,只怕胡二哥一個人無法應對。卻見胡二哥不等他回話,已是手腳靈活地攀上了身邊民屋的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