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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口茶水一口吐到痰盂里,尤氏聽見這個消息,像是驚訝地問:“哪個新娘子?”
“夫人之前都沒有在燕都,所以去年魏府忙著給四少爺說親的時候,夫人不在。魏四少爺說的這門親,剛好是奉公伯府夫人的表親家裡的姑娘,和奉公伯府夫人一樣姓林。樣子聽說長得清秀,樣子也機靈,魏府如今的大少奶奶看著很喜歡。”
對於林氏曾氏,尤氏都是有些了解的。聽到喜鵲特意省去很多女方貌美的詞語,直接定義在機靈上,可想而知這門親事是怎麼回事了。八成男女雙方彼此都沒有見過面。不過這有什麼奇怪的。在這個古代,年輕人之間的婚事,大都是父母長輩給定的,年輕人自己沒有什麼選擇。
尤氏不由嘴角微彎,溢出了一聲笑意:“這下可好了。魏府那位大少奶奶,打錯了算盤。當然,四少爺,去年都還好好的,誰能想到今年會變成這樣。又有誰想到,神醫會自己搬石頭砸了自己的招牌。”
喜鵲聽著尤氏的話,突然想到的是,李敏可從來不喜歡被人叫做神醫。當然,這話她可不敢提醒尤氏。
“本妃看看,今早廚房給本妃準備了什麼了?”尤氏今早心情看起來不錯,伸長了脖子眺望桌上的早膳,流露出了好些興致。
底下房裡的兩個小丫鬟,已經先把食盒打開之後,端出裡面的早膳,擺放到了大理石桌上。
見到是一碗蓮子粥,配了點小菜,花生,鹹菜,有兩個玉米饅頭,沒有其它了。
這真的不是一丁點兒的清淡。尤氏看著這一桌子只有粥和饅頭的東西,沒有說話。
喜鵲和兩個丫鬟更是大氣不敢出。
“廚房裡換了庖子嗎?”尤氏終於開了口,問,臉上儘量保持住一股鎮定自若。
“昨日,王爺回府以後,特別把廚房裡的人,包括管理廚房的張婆子,都叫過去說話了。奴婢不敢靠近去打聽王爺吩咐了廚房什麼。只知道,張婆子好像對奴婢說了,以後廚房的事,包括張婆子,都是歸大少奶奶管。王爺說的。”喜鵲說到後面越說越小聲。
吃清淡,尤氏懂。之前在京師被皇后當面諷刺了一回之後,她真的很努力地在這方面改進自己了。
可是,這個兒媳婦回來以後,是不是第一天為了顯示出自己才是這個王爺府女主子的威信,越來越過分了,叫她吃白粥鹹菜饅頭,不是想餓死她嗎?!
“本妃胃口不好,先端下去吧。”尤氏感覺今早好不容易不錯的心情突然間都被一掃而光了,氣憤至極,對喜鵲說,“本妃要出門一趟,可能要去奉公伯府,親戚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不去慰問不行。你給本妃備個車。”
“是,夫人。”
沒會兒,關於夫人不滿意大少奶奶給夫人準備的早膳,一氣之下夫人自己出門去找吃的了的消息,傳遍了王爺府。自然,傳到了剛起床的李敏耳朵里。
尚姑姑嘆氣。
李敏哪可能刁難自己婆婆,更不可能像尤氏說的,想要餓死尤氏了。只不過,尤氏回了燕都以後,為防止舊病復發,飲食上肯定是要繼續注意的。據李敏回來後了解,婆婆回燕都後的飲食,又是老毛病了,或許食量上尤氏懂得克制了,可是讓廚房做的東西,腥的,肥的,辣的,沒有一樣少。
兒媳婦難做。最難做的是,為婆婆做好事,必須做反而要被婆婆罵的好事。最好做的兒媳婦是什麼,當然是無條件無限度地討好自己婆婆。可是這樣做,要違背良心。李敏肯定不這樣做,這不是聰明兒媳婦的做法。她要對得起信任自己的老公。
尤氏到了奉公伯府,奉公伯府的管家出來迎接她,說:“伯夫人說,靖王妃來的正好,大家都想問問靖王妃關於隸王妃的事。”
看來,魏府老四病重的事兒,有人開始想著找責任人了。
尤氏走進伯府里,遠遠的,能聽見秦氏的大嗓門。
這個魏家老二的媳婦,從來是最喜歡一哭二鬧三上吊的那種。也不知道,那個時候魏府怎麼給自己兒子找了個這樣的媳婦。
可見的,像魏府這樣上上下下男人都是在軍隊裡打仗的,不見得娶的媳婦能有多慡快。男人打仗,女人終究是在府里持家。在宅子裡呆久了的女人,除了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斤斤計較來打發日子,還能怎樣。
唯一,魏老的老婆魏夫人,真正稱得上大氣的,卻英年早逝。尤氏聯想到這兒,不知覺地為早逝的魏夫人感到可憐。
秦氏能嚷什麼,還不是嚷著:“不知道怎麼給我們家老四治的,本來剩半條命,現在連半條命都沒了。問是怎麼回事,要是普通的大夫能回個話,她倒好,占著王妃的身份,什麼都不說。是,她是大,比這個北燕燕都里哪個身份都大。”
眾人都知道秦氏那張大嘴巴是沒有腦袋的,都不敢跟著起鬨,正如秦氏說的,李敏的身份地位擺在那裡,誰敢聲張。
席中不知哪家的小媳婦,不知道是不是為了討好秦氏和魏家,因為要知道,現在魏家裡的女主子大少奶奶曾氏都來了,小小聲跟起了秦氏的話說:“只聽說,在京師的時候,太后娘娘發話,她都不聽的。或許,人家真有不聽的本事。”
“怎麼不說,她是沒有治好太后娘娘的病,一路只好跟著王爺躲到了北燕。”秦氏真是快言快語,抓住什麼說什麼,不留任何餘地。
尤氏站在屋外的走廊里,聞聲都不得不一笑,想有這個秦氏在,李敏必定得被潑的渾身不是人。她就知道,這個兒媳婦,到處是要樹敵人的。不管是在京師,還是在北燕。誰讓李敏想當個好大夫,真以為自己是神了嗎?
人嘛,做事還是齷齪點好,這樣那些齷齪的人,心裡才舒坦,才不會找你麻煩。
管家進門裡先通報,林氏的花廳里坐的所有夫人小姐,急忙起身,齊齊排成了一列。秦氏站在了曾氏後面問:尤氏來做什麼?
是聽之前剛去過王爺府拜訪的林氏提過,說尤氏對自己兒媳婦有多麼多麼的好。
秦氏當然有些擔心了,剛才自己說李敏那些壞話,尤氏聽了,會不會對她發難。
只見尤氏踏進門裡以後,對所有人面帶微笑,看不出有半點生氣的心情。
眾夫人小姐行了禮。尤氏說免禮。
林氏讓出了主位,給尤氏坐。
尤氏坐下,說:“各位夫人,姑娘們,本妃來這兒,只是來串串親戚的門,大家有什麼話繼續聊。”
一句話,讓席坐里,之前和尤氏接觸過的人,都不免露出驚異,只想,以前心高氣盛的尤氏,可絕對不會是這樣的姿態。
林氏由於之前與變化後的尤氏接觸過了,看起來不見驚訝,與尤氏很快熟絡地攀談了起來。
“本妃也是消息落後了,剛才聽人家說,魏府里四少爺的新娘子,是伯夫人的表侄女。”
聽到尤氏神情凝重地說出這樣類似體貼的話,林氏不由心頭一熱,感傷地說:“不,是我不好,之前,該先和靖王妃說一聲的,有關這門親事,已經是去年定下的,結果給忘了。要不是如今突然四少爺遭遇了飛來橫禍,新娘子過門,是在下月。”
“那豈不是——”
“是啊。”林氏說完這話,都不知道怎麼接下去。
尤氏從她猶豫的目光里,能望到了廳里角落裡搬了張小凳子挨在門口坐著的一個小姑娘。看其雖然身形嬌小,但那個年紀,應該也是可以嫁人的年紀了。
看來那個姑娘是林氏的表侄女,要嫁魏家老四的人。
可憐歸可憐。曾氏和秦氏現在會出現在伯公府這裡,顯而易見,喜鵲今早說的,魏府里要給老四沖喜的事,應該是真的了。
尤氏就此並不表態。
林氏本還寄望尤氏可憐他們是自家親戚,說些話,來堵曾氏她們的嘴。可是,仔細想,魏家對於護國公是那麼的重要,想必朱隸聽說了以後,肯定也是要讓他們家犧牲這個女兒的了。
說來說去,最可恨的是,明明老四可以活下來的,都是被那個初來乍到妄圖出風頭的隸王妃給治壞了。
林氏恨恨地想。
尤氏看了眼林氏的表情,可想而知,那個坐在角落裡本來意圖嫁入魏府里享受風光的林姑娘,會是一樣對李敏恨之入骨了。
大夫給人治病,從來如此。病人家屬不會聽大夫如何解釋專業問題,只會看病人究竟有沒有治好,來判斷大夫對不對。
做大夫的,免不了這個冤屈。
想當初,李敏曾經問過自己祖父為什麼當醫生。祖父說:大夫是這個世界上最難做的職業。不要看著一些老大夫如今受人尊敬,但是,說不定第二天照樣會被人砸了招牌。做大夫是高風險職業。因為大夫不是神,治不好所有人的病。可是,有時候,人就是這麼奇怪,明知山有虎偏往山中行。
對醫學沒有熱忱的人,千萬不要做大夫。因為做大夫實際上是要受委屈的。
後來李敏每次在行醫中遭遇到困境的時候,都會想到祖父說的這話。祖父的話概括起來,很簡單:平常心。
做大夫要有一顆平常心,既能接受成功,也能接受失敗。
王爺府以外,燕都里四處傳散開來的消息,一一傳回到了王爺府里。尚姑姑心裡焦急。只聽說朱隸今早上出城,是趕著去駐軍看部隊去了。好像根本都不管魏府里病人和李敏的事了。
尚姑姑都不得想,朱隸這個姑爺,在這件事上是不是做的不好。這時候,理應是該出面挺一挺老婆的時候。但是,朱隸要怎麼挺?
畢竟魏老四還沒有死,這會兒挺老婆,怎麼挺都不對。
只見徐掌柜今早上都沒有從魏府回來報信了,不知道那個魏府的病人是不是快死了。尚姑姑愁的要死,要是魏府的人一氣之下跑到王爺府來質問,朱隸不在,李敏一個人該怎麼辦。
“大少奶奶。”方嬤嬤終於忙完給李敏做衣服的事,進來對李敏請示說,“大少奶奶剛來燕都,今兒天氣剛好,大少奶奶要不要讓老奴陪著,在城裡逛逛。大少奶奶不知道,南門的梅花,開的可漂亮了。”
感情,是她老公怕她受委屈了,讓方嬤嬤帶她去逛街調節心情。
李敏聞言,淡淡地笑了笑,搖頭。老公的好意她收到了,但是不行。作為大夫,要有點職業醫德。說是去散心,但是,肯定魏府的人都盯著她呢。這個時候病人都半死不活的了,你做大夫的居然有這個心思去散心,分明是刺激病人家屬。
老公沒當過大夫不懂這些,她當大夫多少年了,可是一定要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