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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曆爺起身,拍打拍打龍袍,對底下人隨意地指了一個:“回北燕的信,你就琢磨著替朕回了吧。”
那人立馬大吃一驚,是跪到了地上,滿臉慌措,不知如何是好。
萬曆爺擦過眾臣中間,出了屋子,直接擺駕去春秀宮了。
“鮑大人——”被點名寫回信的大臣,滿臉是淚地抓住鮑伯的袖子祈討良策。
鮑伯搖搖頭嘆嘆氣。
皇帝這分明不給北燕回信,等於說,不認同朱隸的每一個字,也根本不在乎朱隸的每一個字。
屋外風冷,沒有到春天,萬曆爺低聲對身邊的人說:“把朕那件狐裘,給叔貴妃送去。”
☆、【276】尤氏的決定
既然只是宴請皇帝和靖王妃,皇后孫氏想了又想,不如找個戲團,晚上邊看戲邊吃飯,順便給大家都解解悶。只能說這個皇后,當真是個非常懂得性情的人。
春秀宮裡擺的這桌宮宴,就此落在了戲樓里。這個戲樓,是孫氏為了討好愛看戲的太后,專門在自己宮裡單獨搭建起來的。那會兒建工歷時要三年長久,光是撥這個後宮建樓款項,由於萬曆爺八成不批,皇后自己掏的銀子,娘家出了一大半建築工費。
好在這個戲樓戲台搭的不錯,一共三層,井狀,非常適合小家庭一家幾口人觀賞。皇帝後來被皇后邀請來巡查時,看到這樣別致的戲台子,都情不由衷露出了讚賞的表情。加上太后也非常喜歡,因此,之後幾年這個戲樓的修繕經費宮內全給公費報銷了。
皇后孫氏的投資,可謂是非常的到位,目光遠到,一舉兩得。
要請皇帝和尤氏吃飯的菜單,孫氏琢磨了整整好幾天。因為誰都知道她孫氏在這方面是強項,要是有個疏忽的話,反而說不過去。
只請皇帝、尤氏來看戲,有點兒冷清。於是孫氏勢必,需要把後宮裡幾位在位的嬪妃都給請過來過過場子,撐撐門面。莊妃、華妃、連常嬪都在邀請的名單中了,如果把淑妃單獨排斥出去的話,會顯得她這個皇后心胸過於狹窄小氣的。
淑妃受到了皇后的邀請的時候,不得不仔細琢磨穿什麼衣服過去。
後宮裡的戲碼,第一招,女人對付女人,都是從衣服上下手的。
淑妃打扮整齊了,看時辰差不多了,坐上了轎子。
那姑姑問她,是不是去之前先吃點東西墊下肚子,生怕去到那兒等老半天沒有開飯,淑妃身子又比較嬌弱,自然是要小心為好,別餓到了胃。
淑妃搖搖頭,要是去其他家吃飯,去皇帝吃飯都好,可能都生怕有這個問題,但是,去皇后那兒吃飯,是絕對不會出現這個問題了。
只因為安排吃飯是皇后的強項。
那個十六爺,聽說能陪母親莊妃一塊去皇后娘娘宮裡吃飯的時候,嘴角都流下了三尺長的口水。
皇后娘娘宮裡的飯好吃,桌上每次擺上來的點心,都絕對是平常吃不到的,更多的是世人第一次見到的新奇的精緻的玩意兒。是人都喜歡吃東西,小孩子更喜歡吃。
與十六爺相反的是,跟隨常嬪的十九爺,對去皇后宮裡興致缺缺,哪怕皇后宮裡的東西再好吃。
今晚看戲中,多了幾個皇子公主來錦繡添花,熱熱鬧鬧的,非常符合太后的想法。皇后這個馬屁,對太后又拍了個正准。
太子一家,最早抵達春秀宮,畢竟,春秀宮和東宮本來就是一體的。太子妃到達婆婆宮裡以後,趕緊幫著婆婆忙上忙下張羅事情。
至於太子,當自己親娘的宮殿和自己的一樣,在小時候皇后給他辟設的書房裡翻起了書。顯出,太子如今一心只想做個修書郎的心態。
跟隨太子太子妃過來的皇太孫朱準,卻在皇后宮裡十分的不適應。只因為他輩分低,到了皇后宮裡,如果遇上那些年紀小的皇子公主等,還得喊人家叔叔姑姑的,這些稱呼,只會令他那張白皙的小臉頓時漲得通紅。
偏偏,那些小主子們,都來的比較早。
像十六爺,在莊妃沒有到之前,先自己坐轎子過來了,是趕著先嘗嘗皇后宮裡的點心,生怕皇帝在的話,反而不好大吃大喝的。他嘴饞。
皇后里的人,倒是都懂得如何討這些小主子的歡心,早一早安排了地兒給這些小主子玩不說,吃的東西,也是擺了滿桌子,應有盡有。
朱準當然是不吃不玩的,哪怕這是他最親的奶奶的宮殿,更不可以亂了規矩。今晚是來陪皇帝吃飯的,怎麼能在皇帝來之前吃東西。
十六爺可不這麼想,一頭踏進皇后宮裡就是為了吃好吃的東西,這會兒不吃,等同於尿急不讓他拉尿一樣。
結果,這兩人,坐在花廳里的半仙桌旁,是面對面,中間擺滿了點心碟子。
十六爺左手抓著那隻鳳爪,啃著骨頭,右手抓個小籠包,一口就是大半個的份。吃得油光滿面的,望到對面那個好像苦行僧一樣為難自己不吃不喝的皇太孫,心頭不由來氣。想著朱準這般,不就是輕蔑他嗎?
“皇太孫——”
“十六叔。”朱準站了起來。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很不會做人的。太子沒有教你如何做人嗎?皇后娘娘多會做人的人,給我們這麼多好吃的東西吃,你居然一點都不買帳!”
朱準被對方罵了個狗血淋頭,斯文的白臉只是微微漲紅,沉穩地回道:“皇上未到之前,沒有皇上的恩許,怎可私自輕易用膳?”
“我們在這裡吃,皇上能知道嗎?”十六爺可不會被他這種正兒八經的態度給唬住了,挑挑眉頭儘是挑釁的樣。
朱準嘴角微微勾勒的弧度,深埋在黑暗裡,道:“那可說不定,十六叔。”
十六爺鼻孔里哼一聲。
屋外頭傳來了聲音,好像是說三爺朱璃和三王妃李瑩一塊到了。
朱璃是太子最好的左右手,李瑩又是皇后信得過的人,因此,這對夫婦倆一塊被邀請過來,算是和太子一家做個伴,是皇后貼心的安排。
十六爺扔下啃完的骨頭,伸出舌頭直接舔了舔滿是油膩的手,跳下了杌凳,問:“九公主呢?”
“回十六爺,公主殿下在暖閣里睡著。”
都什麼時辰了,還在睡覺。十六皺皺眉頭。想到之前來這裡玩時,這個九妹子倒是脾氣挺大的,每次都和他作對。雖然吵吵鬧鬧的,脾氣也不怎麼好的一個女孩子,但是,終究是差不多同齡的孩子,一塊玩有個伴兒。最少,不像眼前這位古板的侄子皇太孫更讓人鬱悶至極。
朱準大概是,連同齡的孩子都在玩什麼都不知道吧。
十六衝朱準再瞥了下眉頭,儘是嘲弄。回頭,看向窗戶外面。
朱璃和李瑩在宮門口分開以後,各自是去找太子和太子妃說話。李瑩一個人穿過了院子。
十六手指頭捏著下巴,目光落到李瑩的側影上,像是驚訝地一眨眼:“人家都說三王妃生孩子了,原來是真的。”
李瑩生孩子難道能假?
朱準有時候都覺得自己這些年紀小的叔叔,瘋瘋癲癲的,說話不經大腦的。讓這個侄子聽了都不知道怎麼回答好。
“皇太孫,你覺得三王妃生的這個孩子,有可能是世子嗎?”
不就是世子嗎?
朱準低頭好像看著地上的石磚,知道十六找這個話說,不是沒話找話,是因為在皇宮裡聽多了。每個人都在琢磨著李瑩帶回來的孩子是真是假。
原因很簡單,因為,大家都沒有看到李瑩怎麼生的孩子。
甚至,之前,李瑩的肚子,很多人,都說好像比較像生女孩子的肚子。結果,李瑩帶回來的是個男孩。
不過,要查清楚此事,根本不容易。可以說是幾乎死無對證。
最清楚李瑩怎麼生產的人在北燕,是李敏。李敏不可能來京師為李瑩生產的事做說明。再說了,李瑩和李敏關係不好,朱隸和朱璃關係也不好,誰能保證,李敏說的話,不是誣陷李瑩,不是想把朱璃真正的孩子怎樣。
畢竟現在連朝廷里都在瘋傳,朱隸和皇帝真的鬧崩了。
打仗八成是遲早的事了,如果明年開春天氣好,可能就要準備戰火了。問題是,朝廷里,沒有個能真正帶兵打仗的。
北燕的隸王,是天生從軍營里滾出來的男人。與東胡人作戰都從來沒有輸過。真正和北燕打的話,朝廷這個勝算怕是難測。
大明多少年的江山,莫非就此——
太子朱銘的眉頭深深皺緊,望著剛來不久的朱璃,道:“北燕發來給皇上的信,你怎麼看?”
朱璃沉眉低聲:“殺叛賊,這是無論皇上或是臣子義不容辭的責任。但是,隸王如此糙率,沒有稟報朝廷,馬上問斬,有讓人俠私的嫌疑。隸王不可能對此欠缺考慮。”
太子輕輕挑了下眉,道:“也就是說,這是隸王與隸王身邊的人,深思熟慮之後做出的決策。”
“可以這樣說。”
朱銘再一沉聲:“你認為,隸王真的把大哥給殺了嗎?”
耳朵里能聽見的,是太子那絲嘴唇里飛出來的餘韻,有點兒飛揚,不像是感傷悲憤的味道。朱璃控制住自己不向太子那張臉上掃一把。
兄弟,是兄弟沒有錯。哪怕真的為了皇位引起了廝殺,但是,到底是兄弟,對於一個死了的兄弟,不管是不是自己動手殺的人,難免會有感懷之情吧。這是人之常情,兄弟之間的感情。可是,朱璃現在從太子口裡聽不出這些情感。
“臣,不清楚。”朱璃道。
朱銘聽見他這句回答,像是有些失望:“是不是大哥遇難了,我總覺得,應該是上呈於皇上,讓皇上不要放棄一絲一毫的希望,來拯救大哥。”
朱璃說:“如果太子真有此心意,可以向皇上表明。”
對此朱銘苦笑一聲:“我說了有何用,底下人,不得說我是黃鼠狼哭耗子。”
“明人做事不怕任何流言蜚語。”
“三弟如此做事坦蕩明亮,是,是我欽佩的,仰慕的。但是三弟跟我多年,應該知道,無論我做了什麼,做了多少好事,都是變成了壞事。任何的流言蜚語,到了我這個位子上,都能變成了真。”
朱璃面對朱銘這番話只能暫時沉默。
“世子如何?”朱銘轉過身,突然問起他孩子的事。
他的孩子,近來可是所有人的焦點。
朱璃很清楚是什麼緣故。對一樣表示探究心思的朱銘說:“臣弟的王妃和孩子一塊回來的。臣弟也不好說什麼。畢竟,孩子的眼睛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