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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王這樣說,豈不是意味著,她爹,以前還是個指揮過打仗的,否則怎麼叫做舊部。以她爹那個天生虛弱的體質,怎麼在戰場上混?
李敏邊聽邊一絲吃驚。
其餘人,像高卓之前一直只聽熹妃如何形容高貞不是的,當然一樣驚訝不已了。
高治和蓮生,這對兄弟,因為自小是聽從太子太傅教導,太子太傅是國王的崇拜者,倒是在他們自小說過國王的一些豐功偉績。其中包括,國王曾經年輕的時候代替先帝率兵出征過。主要是解決高卑西部一群國內的叛賊。
於是高治說:“兒臣聽太子太傅說過,說,國王當年年輕的時候,猶如一隻展翅高飛的雄鷹,率軍不過二十萬,卻用不到一個月時間而已,徹底端了伏鬼國的老巢,剿匪數十萬。”
高貞聽著兒子誇獎自己,不過微微一笑,卻也沒有完全謙卑,道:“聞良輔是知道朕有過一些軍事上的政績,所以,不敢輕易自信。但是,終究他是逃不過心裡那隻貪婪的鬼,必然有此一戰。”
聞家造反說起來,是有些歷史根源的。高貞沉眉低聲,給幾個孩子講:“聞家是什麼時候進到興州,做起了官,這要說到先帝的時候了。那時候,你們幾個都未出生,後來老師有沒有給你們講這門課,恐怕也不會講,畢竟聞良輔在朝野里手握大權。怕是講了,反倒刺激到你們有所舉動,被聞家察覺到話,會狗急跳牆。”
屋裡幾個人都豎耳傾聽著,包括體內流有聞家女子的血液的高卓,囁嚅地插上了一句話:“兒臣好像聽熹妃娘娘在世的時候,和兒臣說過,說,聞家人是在征伐伏鬼國中的過程中立了大功。”
“沒錯。朕當初去幫先帝征伐伏鬼國的時候,伏鬼國已經是幾乎名存實亡的一個匪窩了。之前,先帝對其進行過數次圍剿。聞家人,聞良輔在這其中,屢立戰功。”高貞道。
李敏一邊聽,一邊聽到這兒,不僅生出疑問:“這其中,莫非有什麼關係?”
一句話,引得其他人都望向她。
高貞都不由笑了起來,丹鳳眼流轉著熠熠笑意的目光,看著她,道:“朕的女兒,高敏公主,是充滿智慧的人,不比男兒差。”
李敏很少被人當面夸,不習慣,低頭說:“兒臣只是心直口快,論智慧,比不上國王,比不上皇太子。”
“謙虛了。僅憑之前,清惠郡主給你不過兩個暗示,你都能意會到全部。而你幾個兄長,都還被你的戲耍的團團轉。”
老爹這個話說出來,當即讓家裡三個男的都有點囧,有點無地自容。
李敏卻是不知道,這三人能發生什麼事,不見得她裝死那天,這些人有什麼特別的反應,有嗎?
高治瞬間悄悄轉頭,閃過她she來的疑惑的眼神。再望到蓮生那邊時,對方低著頭像是在專心整理棋盤上的棋子。至於高卓,咳嗽個沒完沒了,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好吧,算這三個人的反應好像有點心虛。
高貞卻是很有趣地看著自己一屋子的孩子,激動的時候,因風咳嗽了兩聲寒嗽。
李敏即肅起臉,道:“父皇不可以過於勞累,欲速則不達,尤其養病,更需要講究心性平和。”
在這樣內困外急的情況下,想心境平和,真不太容易。話說,國王,就好比統領全國的一家長,國土現在有了危機,百姓有了危險,怎麼可能完全無動於衷。
高貞在晚飯之前,回到了房間裡睡了會兒。
皇太子高治代替他,召集幾個大臣商議接下來的要務。
李敏拆開從北燕寄來的回信。孟浩明對她說:“王爺可能啟程了。”
他要來了?這麼快?而且,他來了的話,北燕怎麼辦?萬曆爺會不會就此對北燕動手?
不管怎樣,他要來,這個簡短的消息,已經足以讓她心臟加速,臉蛋發燒。
珠簾外面,高治的目光穿過門帘的那條條珍珠串兒,可以直she到暖閣裡頭她坐著的地方,可以清楚地看見她臉上的表情。
見她目光熠熠,興奮喜悅的心情不言而喻溢於言表時,高治回過頭。
蓮生走過來對他說:“不高興嗎?”
“什麼不高興?”
“知道的時候,她已經嫁人了。”
高治的心頭因為他這話戳中了內心哪處,不由一涌,有些惱怒地回頭看他。
卻見蓮生一樣在嘆氣,好像不需要他答案一樣,說:“反正我是這樣想的。如果,能小時候就一家團聚,恐怕不會有這麼多遺憾了。”
高治為此,慢慢地看著他說:“要說天下最冷清無情的人,不過於你。我在皇宮裡最孤獨的時候,你一個人抽身離開,逍遙世間。說實話,當初我最想殺的人不是她,是你!”
蓮生像是被他這話驚到,吞了口水:“你——”接著說不下去了,是什麼都沒有想到他竟然會突然如此坦白。
知道他驚訝的是什麼,高治轉過頭沒有看著他,像是注視屋裡的一角,說:“沒錯,被她影響到了,好像,沒有不被她影響到的人,包括北燕的隸王。”
說到護國公朱隸,蓮生確實是臉上不僅肅穆了,而且表現出了一些複雜。
“我都在北燕看見了,你和朱隸接觸過。感覺他這人如何?”高治問,趁著暖閣里的那人貌似沉浸在愛河裡,根本來不及察覺其它動靜。
“如果你要我說實話,我只能說,比起他,你可能還差一大截。”
高治冷哼一聲,像是對他這句實話不屑至極,眼底里卻驀然深沉了許多。
蓮生猶如安慰他,說:“你年紀沒有他年長。你的經歷和他相比,其實沒有他坎坷。他如今,依然身陷困局。他肩上背負的,比你要重的多。所有人都依靠他。這些,都註定了,或許你將來會成為一名不遜於父皇的君王,而他,註定是要成為一名名垂千古的梟雄。”
“這話,是慧光那個老和尚對你說的?給你洗的腦?”
蓮生倒不好否認這裡頭沒有慧光的觀點。
高治又一句哼,知道事實就是這樣,道:“慧光那傢伙,雲遊四海,才能把你這個寶撿到手就此握住不肯放開。他必定也是在什麼地方聽說或是見過我的,否則,也無法把我和朱隸進行比較。不知道,他又是如何評論萬曆爺以及我們父皇呢?”
蓮生抬頭看著他的側顏。只見他的臉,依舊那幅五官,含著的那末冷酷淡漠沒有改變,唯一變的,大概只有一點,那就是感情沒有那樣容易激動了,是好像一把鋒芒的刀具忽然懂得如何藏掖了,並不再輕易露出自己的底細。這,都是通向帝王路的必要的蛻變。
“你,害怕我們的父皇嗎?”見四周沒有人,對待這個胞弟等於是全心信任,高治說。
蓮生看著他,皺了下眉頭:“你還在責怪虞世子瞞著你嗎?”
“我不是高卓。”高治一句話打斷他的臆斷,“他或許會責怪國王的用意,把順武這顆棋藏的那麼深,說實話,在事情真相出來之前,他們兩個人的真面目,我們誰能想到猜到?”
“可高卓怕了。”
那天,他們兩個在院子裡聽的清清楚楚,高卓最終是怎麼臣服在國王腳下的。
“以前我們在大明流蕩的時候,聽的最多的,不過於,那些皇子怎麼在萬曆爺的手掌心裡被玩捏。”
“父皇與萬曆爺不同。”
高治對此只是把眼睛望回到珠簾里的那末倩影:“或許,只有她知道是怎麼回事吧。畢竟兩個皇帝,她都打過交道。”
這話,足以讓人感到了一種敬畏,對李敏的敬畏。像高貞之前自己都承認的那樣,自己這個女兒,聰明到讓他這個國王,都有點束手無策了。
齊公公扶著高貞躺到炕上,仔細給高貞蓋上厚實的棉被。聽高貞忽然問他:“你覺得朕這個公主如何?”
聽見這話,齊公公趕緊跪下,說:“奴才以為,這是國王的福氣。徐娘子能為國王留下這樣一名公主,聰明才智是天下第一,醫術,更是堪稱為鬼斧神工,連大明的太醫都要敬佩幾許。況且——”
“況且她是北燕主子的妻子,隸王的妃子,北燕的女主子。”高貞嘴角不由揚起了絲笑意,“倒也不枉當初朕給她算了那樣一卦之後,順了徐娘子的意思,把她留在了大明。”
倘若不是如此安排的話,李敏怎有機會嫁給朱隸?
齊公公面含笑意說:“國王萬歲。是老天爺的安排,讓高敏公主助國王一臂之力。”
高貞好像是經過這番對話想清楚了,說:“讓人收拾收拾,準備準備。興州離北燕有點遠,朕這個當爹的,不能讓女兒等急了。”
國王的命令下來,說是要秘密出興州。
皇太子擔任國王的親護衛,皇太后留在朝野里代替國王在國王離宮期間留守皇宮。國內發生的事,大臣的摺子,一如慣例,由專門的官員送到國王手裡審批。大部分百姓,卻都不知道自己國王出興州去了。
反正,高貞在沒有病的時候,喜歡出國都四處遊玩,無論大臣百姓,其實都習慣了這樣一個國王。
李敏是在晚些時候收到出發的命令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是這個男人的女兒的緣故,心頭閃過的第一個直覺告訴她,她爹,這是急著去會她老公。
驀然,心臟里莫名地砰砰砰起來。
尚姑姑從王紹儀回來的時候,能聽見她在屋裡嘆氣。為此有些吃驚,推了推守在門口的紫葉。
紫葉愁著眉說,說李敏這個樣子已經有段時辰了,而且,把她們都趕了出來。
“少奶奶。”尚姑姑不得在屋門口對著裡頭喊了聲。
李敏聽見她聲音,知道她回來,坐回到了炕上,道:“進來吧。”
尚姑姑一個人推開兩扇門走了進去。
“怎樣?”李敏問她有關清惠郡主的情況。
尚姑姑揪了揪帕子,貌似幫清惠揪的,說:“郡主說要奴婢,代郡主,先謝過虞世子和皇太子。”
李敏一聽她這話,眸子緊了,吐出口氣:“虞世子是一直在找十一爺的下落,你,就讓清惠郡主先不要太擔心。或許,十一爺只是哪兒躲著,先看看興州的情況再出來。畢竟,十一爺是個聰明人,不會讓自己輕易有事的。”
“奴婢也是這麼想。可郡主看起來對這事很自責。”尚姑姑低聲道,邊說,那帕子在眼角上拭了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