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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敏想著如果這時候自己害臊裝羞,才真正叫做羞死人了,因此也不避諱,直面回答他說:“一路坐車坐轎子,能累嗎?”
做貴婦,一個最大的壞處,大概是像太后娘娘那樣,運動量過少。為此,李敏都要發愁了,她雖然是孕婦,可也不能說整天坐著躺著不動,這其實對孕婦是沒有好處的。適當的走動,對於孕婦體內的氣血通行,是很有益處的。
朱隸對此偶爾也會想,娶個大夫當老婆,好處在於家裡有病人大致不用太愁,壞處是大夫說一句話,他永遠只能唯唯諾諾了,誰讓自家老婆是大神醫,其他大夫,都沒有一個能說得過他老婆的。
“小心些,坐吧。你不愛吃茶,我讓人給你倒杯水。”朱隸扶著她,小心地讓她在自己身邊的那張椅子裡坐下來。
倒水的人,剛踏進屋裡,朱理立馬走上前說自己來,把水端著到李敏面前孝敬。
李敏抬頭,只要望到小叔那張笑眯眯的孩子臉,頭都要大了。接過開水,李敏並沒有喝,問小叔:“那支she東胡人的箭,你做過手腳了?”
“是。”朱理答完這一聲,本來很得意的表情,在觸到她突然變得嚴肅的墨眸子時,一愣,接下來的話哽在了喉嚨口裡。
李敏轉頭對丈夫說:“如果真的是小叔動的手腳,那俘虜很有可能危險了。不知道,王爺對這個俘虜有什麼打算?”
“沒有治罪之前,肯定是不能讓他死的。”朱隸鐵定的聲音不容置疑。
護國公又不是變態的殺人狂。兩軍交戰,按照戰場上的行規,俘獲的俘虜,要看情況處置。護國公殺一個人,都是有理由的,不是亂殺的。
呼延毒作為東胡人的大將,哪怕真要論斬,肯定是要當著百姓的面行刑,起到震懾的作用。可不能讓呼延毒隨隨便便死了。
李敏聽了他的表態,道:“之前,妾身已與王爺說過,這個俘虜的病情,可能比較棘手。倘若王爺為了大局考慮,要暫留這條俘虜的命,妾身當與軍醫,把這條命留下,給王爺用。”
眾人聽到這兒,卻沒有從她話里聽到一絲一毫關於呼延毒身上所中毒藥的信息,難道她不知情,而都是朱理一手所為,可是看朱理的態度不像是這樣。
朱隸是從她望過來的眼神里讀到了些什麼,眉頭擰緊,沉聲對底下的人說:“都散了吧。”
聽見這個命令,屋裡聚集的眾位軍官,起身對他們夫婦倆行了禮,才一一退下。這些人看似性格有些糙莽,但是,李敏沒有聽見他們任何一句抱怨,或者是剛出了屋外以後議論他們夫婦乃至議論第一次在他們面前現身的她,說明,護國公治軍之嚴。這些或許性情有些粗魯的漢子,也都在這個嚴格的軍規下被約束了起來。
屋子裡空了下來,只剩下岳東越、朱理以及他們夫婦倆。
李敏說:“王爺,和妾身先去看看俘虜好嗎?”
朱隸像是不用考慮,點頭:“當然,理兒也得一塊去。”
朱理從這刻起,可就沒有一點得意的樣子了,不僅沒有得意,而且是開始有些不踏實了,可見他對於自己究竟做出了什麼事,沒有太具體的概念。或許,只聽李敏說過,但是究竟怎樣的,他根本沒有親眼目睹過。
見老公要讓小叔跟過來,李敏是贊同的,說:“之前,妾身和魏將軍等人說過,作為指揮官,知道越多的知識,是對指揮戰事,越發有利。”
一行人緊接前往關押俘虜的牢房。由於呼延毒的傷情加重,關在普通牢房恐怕會把這個重要的俘虜弄死了,所以,暫時把呼延毒移送到軍部後面的一個關押特別囚犯的地方。專門弄了一個稍微暖和舒適的牢房,主要是防止把呼延毒弄死了。
在牢房裡,除了軍醫照顧,還有兩個士兵在旁嚴密看守。
把守牢房門口的士兵,見到李敏他們走來,打開了牢門。朱理走在最前面,給大哥大嫂探路。岳東越走在最後面。朱隸一直小心牽著李敏的手,生怕地上凍雪滑著她的腳,而實際上李敏比他更小心。兩夫婦都是專心致志走路,以至於旁若無人。等到進了牢房,聽見前面朱理忽然像是在喉嚨里發出一絲顫抖驚訝的聲音時,才雙雙抬了頭起來。
呼延毒在粗糙的木板搭起來的簡易床上,雙手雙腳被鐵鏈束緊著。不一樣的是,其實,這根本不是護國公打算虐囚,怕他逃脫。都不是,而是,呼延毒此刻已經不像是個正常人了,像是個瘋子。
頭髮散亂,呼延毒面部的肌肉時而抽搐著,四肢和身體的肌肉同時在抽搐,痙攣,看起來有點像羊角風的病人,但其實不是。
聽見聲音,呼延毒腦袋一轉,望見了走近牢房的人影,他的瞳孔突然間像神經了一樣忽而大忽而小,伴隨他急促的猶如牛喘的呼氣聲。
“護國公,隸王妃——是,是隸、王、妃嗎?”幾聲像是喃喃自語以後,呼延毒突然大呼大喊,“不,不,你是鬼!你是妖魔鬼怪,化身成為隸王妃,想要我的命去威脅我們可汗!”
聽這個聲音,以及這個表情動作,都知道,此人已經發瘋了。
“怎麼回事?”岳東越吃驚地問軍醫,之前,他聽說的消息,只有俘虜發熱抽筋,沒有其它現在比如俘虜發瘋的事。要是呼延毒真的發瘋了,那就麻煩了。
軍醫搖著頭,其實也不太明白髮生了什麼事,說:“二少爺傷他肩頭的傷口,給他重新做了處理,但是,暫時沒有發現傷口異常。二少爺究竟給他下了什麼毒?二少爺也沒有說。”
聽見這句話,幾乎所有人,都望向了朱理。朱理臉上的表情,出現了一抹不知如何形容的複雜,張了張嘴唇:“我,我——”
硬是接不下去話了。
朱隸的雙眼審視著弟弟,表情有些嚴峻。
李敏在真正解釋出原理之前,是很謹慎地先和岳東越說:“勞煩岳軍師,先清理屋內的人。”
聽見她的話,可謂事態嚴重,岳東越神情嚴肅,向朱隸請示得到朱隸的點頭允許,立即把所有人都遣了出去,包括在場的軍醫和看守囚犯的士兵。同時,讓李敏身邊的近身護衛蘭燕,親自在門口把風。
一切準備工作都安置妥當了。李敏看了眼,在牢房裡躺著明顯神志已經無法聽清楚其他人說話的呼延毒,再走到了角落裡,對餘下的三個人小聲說:“他這不是真的發瘋了,只是得了破傷風。”
“破傷風?”岳東越同樣小聲的,表示出驚訝地問。這個病名,以前他是前所未聞。
朱隸眯了眯嚴峻的墨眸。
李敏的聲音,一直謹慎地放的很低,道:“破傷風是因為傷口感染,產生了一種破傷風桿菌,這種桿菌會發出一種痙攣毒素,侵害到人體的神經,導致人發生抽搐,神志混亂等神經學症狀。而且,這種病,是具有潛伏期的,一般,會在傷口感染之後並不急於發病,倘若發病,會延遲到七到十天甚至以上。最好的辦法是在傷口早期進行預防。不過,很多人疏忽了。”
這樣說,呼延毒真的是中毒了?中了一種叫做破傷風桿菌的毒?可是,朱理怎麼製造出這種毒的?
對此,李敏不得不說出了小叔利用她講過的知識的事,道:“可能小理王爺之前聽說了本妃有提過傷口如果接觸了生鏽的兵器的話,會發生不好的惡果的話,所以,專門做了一種生鏽的箭頭,來對付敵人。結果,我們的軍醫,我們看守俘虜的士兵軍官,都不知道破傷風桿菌的厲害,對於俘虜肩頭上的傷口,糙糙了事,導致如今俘虜身上的破傷風毒素髮作,現在病情確實惡化兇險了。”
大家一聽,目光再次都she到了朱理頭上。朱理臉上頓時產生了一種尷尬的表情:“是,是我聽了那天大嫂說,生鏽的鐵器,會讓傷口變得更加兇險,所以,我靈機一動,想出了這樣一個主意來。”
“小叔的好意,是想讓我軍的兵器對付敵人,更顯凶勇英武。但是,這樣的法子,其實不太可取。第一,這個破傷風桿菌,不是說,只要用了生鏽的兵器,敵人一定能感染上。第二,生鏽的鐵器如果在戰場上,被敵方所獲,倘若在敵方不清楚這個東西的用途上,但是知道這個東西厲害,直接用回我們的人身上,怕是會讓我們的人,遭遇到更兇險的事。”
聽見李敏這樣說,豈不是說,這個病雖然有的治,但是?
“是的,治這個病,需要青黴素,但是,我們現階段,青黴素的產量很低,而且副作用的風險性沒有降低。如果我們的士兵,大批量因為出現破傷風,需要青黴素的話,怕是供不應求,得不償失。”
朱理再聽見李敏這話時,臉色刷的驟然變了。他這是顯而易見,是做了一件,可能短時間內看起來有點小聰明得逞的事情,可是實際上,毫無用處,甚至是會害了自己人的事情。
李敏之所以會急於反對小叔的用法,主要是因為,小叔的這個做法,看似小聰明而已,實際上,卻是已經具有生化武器的意識了。為什麼國際上會反對生化武器,除了不人道以外,更主要原因是生化武器導致的傷殘難以治療並且會波及無辜的危害性比普通殺傷性武器更大,是害人又害己的不可取的戰爭手段。
只聽朱隸,在旁邊安靜地聽完她所有的話,緩慢地出聲道:“這事兒,就現今在場的人聽見,不准外泄,也不准再用。”
朱理臉色蒼白地點了點頭。
岳東越更是謹守這個可怕的秘密。
轉身,朱隸是在呼延毒那張已經抽到好像不是人臉了的五官上,森嚴地瞅了瞅,回頭,對在自己身後的弟弟,壓低了嗓子說:“今後,自己要做什麼事,不要自作主張。你哥我,都從來不會自作主張。否則,護國公招募的軍師、幕僚,都是白吃護國公給他們的飯了。”
朱隸的臉蛋當場一紅,像猴子屁股,羞死了。
站在他們兄弟旁邊,親耳聽著他怎麼教育弟弟,李敏不得不承認,他這個剛柔並濟的方法,比起單純的責罵,要好太多了。
走出牢房以後,李敏吩咐小李子,去藥廠那裡,看看能不能先分出點藥,給呼延毒先用。因為,眼看魏子裘的傷情已經大有好轉,暫時不太需要藥廠的青黴素。
小李子聽從了她的命令,往藥廠出發。
見事情都處理的七七八八了,朱隸就此對岳東越說:“今晚上,本王就不留在軍部了。你,負責留守在軍部。”
岳東越拱手答應。
小李子不在,朱理乾脆跳上馬車,給大哥大嫂駕馬車回府。見小叔其實是為了向她道歉的意思,因為之前自己自作主張沒有具體問過她意見弄出來這件事,李敏看著老公都沒有拒絕,也就安心地和老公坐在馬車裡,準備回王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