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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敏走到書房門口時,能聽到屋裡傳出兩個男子長足的嘆息聲。
伏燕報了句:“大少奶奶來了。”
屋裡兩個人頓時都回了神。
李敏邁進書房裡,看著他們兩人應該是討論告一段落了,不會妨礙,就此坐到了椅子裡,說:“今日,妾身去了親王府一趟,有幸聽說某人的烤雞為天下一絕。”
朱隸其實本在想她怎麼會突然來找他,以她那個無事不登三寶殿的性格,回頭聽她忽然提起了烤雞,不禁一笑:“王妃想吃烤雞?”
“天下美味,誰能不想?”李敏想的是他做出來的烤雞有什麼與眾不同。
這有什麼難的。朱隸隨即吩咐伏燕:“去抓一隻雞來。”
“上哪兒抓?”伏燕卻犯難了,護國公府自己不養雞。
“看哪家百姓有,給他們銀子,你自己抓。”
到菜市場買不行嗎?李敏聽他們三言兩語,恍然大悟:“走地雞。”
“走地雞?”
走地雞是現代人用的詞彙了,說的是與養殖雞整天關在雞籠子裡餵養出來的雞區別。
看得出,她這個老公挑選食材有點本事,知道走地雞。李敏對他們的質問只是笑而不語,只等他們把烤雞做好了送上來。
尤氏聽到自己兒子兒媳婦在這個節骨眼上居然只顧著自己吃烤雞,都快被氣瘋了:“說她沒有一點用處,真是沒有用處。什麼烤雞,烤雞能送到太后面前變成一道菜嗎?”
☆、【108】拉幫結派
院子裡飄出了一股清香,肉的香味,不是乾燥的,像這秋季口乾舌燥的燥,那聞起來多糟糕,嗓子都要冒火了。要李敏評價的話,叫潤的流油,讓人聞著流口水。
放在柴火上,用棍子插過去的走地雞,皮上塗抹了一層可以食用的香油,再撒些芝麻粒,絕對是香噴噴的。
伏燕蹲在火堆邊手裡拿了個小碗,拿根筷子在小碗裡攪拌著,混合了各式各樣的醬料,看過去,不是大家一般想像中紅紅的,大冬天火辣辣的滋味,而是黑糊糊的,看起來蠻可怕的一樣東西。
等調好這個醬料了,伏燕看準時機,舉起小碗,把碗口倒在烤雞上,嘩啦啦流下來的醬料,塗滿了一隻雞。
等再熱會兒以後,天下一絕的護國公烤雞可以大功告成了。
書房窗台靠著的那張貴妃榻上,像上回一樣擺了一張棋桌,桌上黑白兩兩方的廝殺,似乎不像上次那樣一目了然,淺而易見。
任憑窗外烤雞的香味不斷地傳入書房裡,按理是可以引起人飢腸轆轆的香氣,書房裡的三人卻都是紋絲不動。偶爾,只有李敏順著風兒聞一下味道,再轉過頭去看眼窗外烤雞的過程。其餘那兩人,卻都是忙到好像不能分身,聚精會神,全被棋盤上的棋子給吸住了。
要說與上次有什麼不同的話,那就是這回下的不是圍棋,而叫做五子棋的東西。
五子棋,大明王朝沒有人玩過。當她向書房裡的人說了規則以後,一下子吊起了兩個圍棋高手的興趣。
比起規則複雜的圍棋,李敏當初在現代沒有時間能好好研究,但是,五子棋比較簡單,一學就會,李敏在現代的時候,在五子棋上,也可以算是打敗天下無敵手。
下了幾步棋以後,朱隸歇下了手,兩隻手放在膝蓋頭上,一張臉板的一絲嚴肅,似有一種大禍臨頭的預感。
公孫良生在旁來回走了兩步,時而she向棋盤上的目光,會轉到李敏臉上停頓一下。
李敏反而被他們兩個這個樣子,快驚到要舉手投降了。不就是下一盤棋嗎?有必要搞到這樣心驚膽寒的陣仗?
“王爺,你之前,不是輸過妾身很多回嗎?”李敏有意調侃下老公。
朱隸那一記回給她的眼神,意味深長:上次我是故意輸給你那些臭棋的,好不好?
李敏腦子裡頓時閃過一個主意,要不,這回換做她,故意輸給他?
仿佛一眼可以洞穿她糟糕的想法,朱隸搶先一句話打斷她的念頭:“本王最討厭故意讓棋的人了。”
切!怎麼不說他自己!
“本王讓棋,乃君子的本質,實屬應該。倘若本王作為男子漢被一個女子讓棋了,會貽笑天下。”
他那一本正經的口吻,還真的把她嚇唬到了。嚇唬到她想讓棋的念頭橫空斬斷。
“下吧,下吧。”李敏豁出去說,等拿起棋子的時候,才忽然發現,自己把這個棋子按在棋盤上的時候,這盤棋,她也就贏定了。
難怪了,他一臉大禍臨頭的樣子。
於他這種圍棋高手來說,怕還是第一次輸棋吧。
朱隸吧啦吧啦點著頭,對她說:“沒關係,王妃下吧。本王在這世上,在棋藝上也只輸給了王妃一人。”
他這話絕無誇張。小時候剛學棋藝的時候不說,肯定有一個過程。到了他行冠禮以後,再也從來沒有在圍棋上輸過一次給別人了。按照他父親朱懷聖的說法,圍棋猶如沙場,護國公要在沙場上戰無不勝,怎可在棋盤上讓步於他人。
聽了這話,李敏頓時感到了頭頂上壓力山大,好大的鴨梨!
早知道不教他什麼五子棋了,總算看穿了男人的本性,男人這個本性,好比小男孩,特別愛鬧彆扭。輸棋不行,贏棋也不行,兩面都不行,只有自己撅著一張嘴。
李敏可以想像出眼前這個男人小時候的樣子了,整天撅嘴的一個小男孩。
朱隸對此肯定矢口否認。他自小,是個男子漢,哪裡來的撅嘴,只是偶爾板著一張過於成熟的臉是真的。
撅嘴和鐵板臉有什麼區別?李敏要扶額。
烤好了烤雞的伏燕,不敢把雞切開,整隻雞先拿進屋裡給兩個主子查看。
把棋盤推開,不管那個撅嘴的男人如何抗議,李敏發誓本王妃要開始享用天下一絕的烤雞了。
“來來來。”招呼著,讓人把烤雞一整隻放在了案上,李敏揮起手,把烤雞上的香味往自己鼻子間掃了掃,深深地吸入鼻子裡面以後,“嗯,好香。我猜,上面塗了芝麻糊,對不對?”
一句話,讓屋裡三個大男人全愣了。
公孫良生啞聲一笑,只不敢當著朱隸的面說他娶的這個媳婦是鼻子天下一絕。這樣都能準確聞出是塗抹了芝麻糊。
伏燕只相信李敏是偷看秘方了,或是朱隸告訴李敏秘方了,說:“既然王妃都知道了是芝麻糊,何必說猜?”
“我知道?我什麼時候知道的?”李敏睜開眼,好笑的晶亮的眼珠子看著他們幾個。
顯而易見,她真是猜的,而且一猜即中。
伏燕傻了眼地問:“王妃如何得知的?這個秘方是王爺首創,沒人知道。”
“味兒,怎麼,你們都聞不出這個芝麻糊的味兒嗎?”
是沒有人想到能用芝麻糊來當烤雞料吧?
李敏唇角彎彎,兩個小梨渦好比湖水中的兩個漩渦兒,春艷蕩漾,狡黠非常:“本妃是不知道秘方,不過,本妃知道王爺愛吃甜的。”
這話,直讓公孫良生和伏燕一塊真正傻了眼。
朱隸頓然有種從頭到腳,都被眼前這個女子看穿了的感受。
太可怕了!
李大夫的火眼金睛!
“奴才,奴才怎麼不知道!”伏燕失聲驚呼,好比天要塌下來了。他是自小跟著朱隸跑的,自小,從幾歲大的屁孩開始陪朱隸鬼混,結果,到至今還比不上李敏,李敏嫁給朱隸才多少天?!
哪有這個天理!他怎麼可以不知道朱隸愛吃甜的。只知道朱隸小時候像尤氏,只喜歡吃香吃辣,因為護國公府的人,習性都偏向北燕,愛吃肉,重口味。
公孫良生微張的嘴唇,輕輕地揚起了一截,像是有一點點突然醒悟到李敏話里的意思了。
“不要小看甜食。關鍵時候,一個人,因為點甜食,都能把命救回來。你們應該都聽說過,一個人暈倒了,弄一碗糖水給他喝,比什麼都有用。”在李大夫眼裡,不是只有藥才是藥,什麼東西,都可以是藥。
藥材,不過是從人的食材上升級一步的東西。有些藥材,本身是一種食物,只不過有人誇大了它的藥性,演變成為了藥。
“可是,王爺不吃甜的——”伏燕依舊在這個問題上與李敏辯解,沒理由他這個青梅竹馬能輸給不過幾日功夫爾爾的李敏。
“誰說王爺不吃甜的?王爺喝的酒,大都味道比較清甜。王爺愛吃雞蛋,本妃倘若給他做的甜雞蛋羹,他一口吃下去了。你們王爺是嘴巴挑剔,過膩的東西,其實他不喜歡。你看他吃東西,與夫人吃東西還不同。他吃的肉,要三層肉,有瘦肉,有肥肉,肥瘦兼得,口感甚好,不膩味。夫人吃東西,沒有王爺講究,只要火味兒夠,醬料重,足夠了。你們王爺先講究的是食材。比如眼前這隻烤雞——”李敏邊講學,邊拿起了一隻筷子,活靈活現的,要當場剖開眼前這隻雞,“雞皮底下一層肥膩,入油以後十分潤口。雞肉不是全都是乾柴似的瘦肉,是要起來十分有韌勁兒的肌肉,這是走地雞,常年奔跑的雞,才能具有的肌肉。”
三個男人其實不止聽她說,是被她那兩隻巧奪天工的巧手給吸引住了。只見她左手一隻筷子,右手一隻筷子,兩隻筷子分開一隻雞的順序,仿佛知道雞的骨頭和肉都是什麼結構一樣,不需要刀子,都能輕易而舉把一隻雞從頭到腳給剖開了,給開的徹底。
伏燕眨著眼,再一次深深感覺到,眼前這個女子絕對不是平常人,不是從天下下凡的仙女,就是那不知道哪裡來的天外來客。
朱隸一樣是深深有感,唇口微張,喟嘆一聲悠遠深長的:“書生皆可畏!”
伏燕從他這話,立即想到上回公孫良生二話不說先斬了魯爺的腦袋。
躺著中刀的公孫良生,百口莫辯,一張書生臉顯得既無辜又委屈,退了兩步躲一躲先說,眼看李敏還有話要說。
“王爺,妾身的話里有哪處錯了嗎?”李敏問。
“沒有,王妃說的每一句,本王都記在心裡,欽佩到五體投地。”朱隸擲地有聲。只見他臉上表情,也不像是戲弄她,敷衍她。
他這個王妃,多才多藝,征服了他不說,是把整個大明王朝內內外外的人,都可以征服了。
李敏卻突然覺得無趣了,放下了拿來當解剖刀的筷子。
伏燕給他們端來兩杯解膩的茶,李敏嘗試了一塊帶皮的雞肉,確實是油中甜味滋潤,肉味鮮美,咬而不柴,韌勁十足,好吃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