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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現在在燕都里傳的最多的是,她兒子情願聽她兒媳婦的話,都絕對不會聽她的話。
喜鵲接過身邊小丫鬟遞過來的茶盅,小心端到了尤氏面前,請示該怎麼回話。
尤氏就此冷笑:“她們在她那頭吃了閉門羹,拿熱臉貼了人家冷屁股,然後要我這個傻子充當好人,給她們搭設橋樑犧牲自我。她們打的是如意算盤,怎麼不知道當初如何今時今刻就有如何。”
“奴婢明白夫人的意思了,奴婢這就回頭去給寧遠侯和奉公伯府里的回話。”喜鵲躬著身說。
“別急。”尤氏慢悠悠地吃了口茶。
喜鵲想出門的腿邁了回來。
尤氏擰了擰眉頭,道:“這會兒才知道我的好處。想必以後,她們會更知道我的好處。”
由於屋裡升的火過旺了些,李敏是被熱醒的。起來時,口乾舌燥,趕緊先喝了口水。這裡的人,不知她脾氣,誰都不敢搶著在她面前幹活。唯有紫葉上來服侍她。
李敏見她只有一個人在,問:“其他人呢?”
“李嬤嬤做了錯事,受罰去了。方嬤嬤說要給大少奶奶張羅過冬的衣物。尚姑姑知道大少奶奶可能睡醒要吃粥,親自去廚房給大少奶奶熬粥。”紫葉一件一件事仔細地答著。
想她這次出來,本身就沒有帶什麼衣物上路。到了這邊,肯定是要重新準備了。而且,方嬤嬤讓人趕著給她做冬天的衣物,肯定還是因為想著她肚子日益大,要穿寬鬆的衣物才能舒適,即是給她做一些孕婦裝。
換做在現代,她這個孕婦,正好是最花錢的那幾年之一。她老公是有錢,一方土豪。對衣食住行,她本是不需掛在身上。
聽說她醒來的方嬤嬤,第一個趕了過來,身後帶了兩個婆子和丫鬟,各自抱著布匹進來,這是讓李敏自己挑選花色。方嬤嬤弓了下腰,指著大理石桌上擺的那八匹布說:“王爺說,不止要給大少奶奶做衣服,小世子的衣服也得預先做了。”
孩子現在兩個多月,到了出世,要到明年春夏了。到那個時候,這個季節做出來的衣服,孩子肯定不合適穿了。只能說他這個父親,是急到方寸大亂,連孩子什麼時候出世都沒有搞明白。還有,誰說一定生的是兒子,要是生的是個女兒呢。
方嬤嬤這個老人家,很快看出了她的想法,搬出老人家的經驗說:“按照老奴的經驗,大少奶奶這一胎肯定是世子。”
李敏抬起眉,一雙銳利的眼睛直she她們幾個。不科學的話,她李大夫是絕對不會說的,包括底下的人,也不能胡說八道。這事兒可以說是可大可小,正所謂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這會兒使勁兒給男主子灌輸生兒子的念頭,到時候生出來的不是兒子的話,受傷最深的是孩子。
方嬤嬤等幾個的臉,被她那一看,全部垂下了腦袋。
“這樣的話,本妃先把醜話說在前面,誰敢繼續在府里,在王爺,在其他人面前嘮叨這樣的話,本妃一律會加以重罰!輕則,一律清出我這個房裡,重則,出王爺府另謀生路去,本妃不阻止你們!”
誰都可以看出李敏真的是氣了。
方嬤嬤等人心裡頭驀然一陣慌。這種話,每個奴才都會說的,說的就是為了討好主子。可不見得哪個主子像李敏這般生氣。
等李敏生完氣,方嬤嬤趕緊讓人把給世子做衣服的布撤了。結果,李敏突然間,又說:“是時候,想想未來孩子要穿的衣服的事。”
方嬤嬤聽著疑問了,不是說,不給孩子做衣服嗎,怎麼突然間改變主意了。
李敏是認真考慮這個事的,說:“孩子要穿的衣服,不能是新做的,最好是舊的。”
舊的?
他們王爺府里,今後的繼承人,居然出生後穿舊衣服?
方嬤嬤等人張大了嘴巴都說不出話來,真不知道李敏這是腦子裡被誰給刺激了。
後來這個消息從王爺府傳了出去,不脛而走。據說,整個燕都,都知道他們新來的王妃,好像寒酸的很,娘家裡沒有銀子,結果,連給未來的小世子做新衣服都捨不得,非要討人家的舊衣服給小世子穿。
剛好,寧遠侯夫人趙氏,和奉公伯府的夫人林氏,來到了護國公府中見尤氏。
尤氏說是之前並不待見這些趨炎附勢的人,但是,好歹以前在燕都混的,對這些人的那些脾氣性子可以說是瞭若指掌。
李敏或許不是有意給這些人擺架子,可無疑,第一次就拒絕了這些人見面,肯定是反而給了她尤氏反扳回一局機會。
院子裡的小廝們大清早把院子和大門前的路都掃的乾乾淨淨。趙氏和林氏乘坐馬車來到護國公府門前的時候,見場地乾淨到像是沒有下過一粒雪,不由感到一股壓力。
說實話,如此嚴厲的家風,真不是哪一家能有的。正因為如此,他們這些親戚,想和護國公府真正走近一點,總是覺得很難。
兩個夫人,從西邊的角門穿過去,再換乘上轎子,抬到了尤氏的院子。
喜鵲領著她們兩個來到院子裡的小涼亭。午後的日光剛好,暖洋洋的,尤氏出來曬太陽,也就順便不在屋子裡招呼客人了。給客人擺上了茶和點心。幾個女人之間互相打了招呼。趙氏和林氏坐了下來。
尤氏沖她們身上的衣服上打了個眼。
見她們穿的都是新作的冬衣,顏色鮮艷,非富貴的紫,即文雅大氣的白。繡的花紋,多是富貴花鳥,一雙厚底盆鞋,更是用金線fèng了邊緣,好像是穿了一雙金鞋一般,亮晶晶的,金燦燦的,把人狗眼亮瞎了都有。
尤氏心頭一驚,想自己二十年沒有在燕都,結果,燕都的發展出人意料,這個時髦度,儼然都要蓋過京師里的風頭了。
趙氏和林氏在尤氏這邊打量她們時,一樣在尤氏身上打量了一圈,這一打量,讓她們兩個一樣心裡頭吃了一驚。想這個尤氏恐怕真是病了,病糊塗了,所以之前在兒子回來之前閉門不見客,真是這個原因。尤氏身上穿的這個花色,不知道是過時多少年的東西了,現在扔給乞丐穿乞丐可能都還嫌棄的東西。
兩個夫人之間,很快地交換了個眼神。
趙氏作為年紀身份都比林氏長些的,先開了這個口:“靖王妃,之前妾身和伯夫人沒有能來護國公府拜訪,都是基於自家府中繁忙。之前一個月,伯夫人是一直在外督促農戶做好隆冬時節的農務準備,我呢,家裡長媳婦說是年底要臨盆了,照顧兒媳婦,所以抽不開身來。況且王爺沒有回府,不知道適不適合上門來叨擾。”
忙那肯定是藉口的了。後面那句話才是重點。朱隸不在家,卻把母親先送了回來,是人,都不得不想想這其中是怎麼回事。
“王爺這不是回來了嗎?”尤氏斜靠在靠墊上,說。
趙氏和林氏看她神氣,好像一點都沒有受到影響和打擊的樣子,不由生疑。
尤氏抬眉:“你們是不是在外面聽說了一些什麼。本妃呢,向來對謠言蜚語,和王爺一樣,都不會放在心上,只當是人家無聊說的笑話罷了。護國公府自上到下從來都是清者自清。這也是本妃當年教導王爺的。”
這樣說,是她們聽說的有誤了?
“無風不起浪。”尤氏慢慢地悠閒地撫弄手腕戴的那串十八顆串起來的碧璽佛珠子,“你們所聽人家說的話,肯定是因為本妃之前先被王爺送回來的緣故。可以說,這些喜歡嚼舌根的人,只是喜歡捉風捕影,弄出一些能驚天動地的見聞,也不喜歡是真是假,到底說了引起他人的興趣就可以了。要是他們說,說本妃是因為王爺出於保護本妃的安全,提前把本妃送了回來,八成,沒有人感興趣,更何況,那會兒,王爺身在京中,都不知道能不能安全返回燕都。這種消息怎麼可能提前走漏?”
趙氏和林氏忽然恍然大悟,尤氏這話說的真有些道理。
首先,朱隸從來都是孝敬尤氏的,這點大伙兒都知道。看朱隸這回回來,據說是一路非常艱辛,不比尋常,那麼為了未雨綢繆,之前提前把尤氏送回來是應該的,才是孝子的行為。同時,為了避免走漏風聲,尤氏有意配合朱隸演這台戲,閉門不見客,更是應該的,這叫做母子同心。
由此可見,朱隸和尤氏之間,壓根不像外面傳的那樣生了罅隙。現在朱隸回來了,尤氏不是開門見客了嗎?
母子之間沒有問題,那麼,婆婆和兒媳婦之間的矛盾?她們在燕都的時候,可是早就聽說京師里尤氏和自己兒媳婦鬧崩了,否則,也不會鬧到朱隸頭上。
“你們想見本妃的兒媳婦是不是?”尤氏突然提起。
趙氏和林氏臉上閃過一絲惶然。既然,尤氏和朱隸都沒有矛盾,可見尤氏的地位在護國公府里還在,她們這樣去巴著李敏有什麼問題。
卻只見尤氏的面容慈愛,說起自己兒媳婦的時候,臉上不僅沒有半點彰顯對兒媳婦有任何意見的表情,嘴上也非常寵愛李敏似的說:“我那兒媳婦,是懷了身子,一路長途跋涉,艱辛萬里才到了燕都。為此,本妃和王爺出於體恤她和肚子裡的孩子,那畢竟是護國公府的第一個孩子,十分重要。因此,讓她先歇在府里不需行繁縟的禮節了。你看她進府里以後,本妃都沒有叫過她過來見本妃。肚子揣著個孩子,走來走去,有多不方便。”
趙氏和林氏連忙答:“靖王妃說的是。懷了孩子,是要安心養胎。”
尤氏突然話鋒一轉:“可是你們兩位伯母,都上門來了,不見客,說出去到外面,讓人聽了,也不太好。畢竟是親戚,家住的也近,算鄰里。回頭都要見面的,平常更是要見面的。不是讓她過來,你們過去見她,就不知道你們兩位伯母會不會覺得失了身份?難為老一輩的,還得親自去見晚輩的。”
“不會,不會。”趙氏和林氏趕緊搖頭。
怎敢說會,尤氏都說的這樣明白了。本來,她們就是像哈巴狗一樣來巴結新主人的。
“既然兩位伯母盛情著想見本妃的兒媳婦——”尤氏招手叫來喜鵲,“你讓人到大少奶奶房裡傳個話,說王爺的兩位伯母過來了。”
“哎。”喜鵲應一聲,立馬轉身出了涼亭。
趙氏和林氏捧起茶盅,神情里難掩一絲喜慶。沒想到今天過來以後,事情都出乎意料的發展的如此順利。這個尤氏,簡直是和以前判若兩人,竟是順著她們的意來了。那也是,當初,尤氏剛擔上這個王府的女主子,當然是趾高氣揚,上面又沒有婆婆壓著。
這樣想的時候,過不了會兒,去傳話的喜鵲,匆匆從外面走了回來,對她們幾個說:“回夫人,大少奶奶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