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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綠柳悻悻然地說。
其實,當孩子從李瑩肚子裡取出來時,她比李瑩更著急想看清楚未來的小主子是男是女。看了老半天以後,事實騙不了人。尤其是,胡氏現在都把嬰兒放到她們主僕倆的眼皮底下了。
是女娃。
李瑩再次有翻白眼的衝動了。
感覺自己那麼破費心計,到頭來,幾乎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李華死了也就算了。她李瑩,下輩子可是還得靠著這個孩子來升官發財的。
最可怕的事兒,可能還不是這個事兒。是李老接下來的一句話,這話可能是對著她這個產婦說的,也可能是對其他觀摩手術學習經驗的學生說的,說:“她這個子宮,看起來不能懷第二胎了。第一胎已經是極限。再懷胎的話,隨時可能會有生命危險。而且,不能再做剖腹產手術。她這樣的骨盆也基本不能順產。”
基本槍斃了她李瑩妄圖生第二個孩子博取是男娃的打算。
李老藉此,給孫女婿打打預防針,可能是李瑩的反應,讓他必須讓古代的男人有更多的家庭責任意識,說:“生兒生女,不是女性決定的,是男性決定的。所以生的是個女娃的話,不要怪女人,要多想都是自己的孩子,你自己身體或許潛意識裡的意願是想要女娃。”
閉著眼睛想翻白眼的李瑩聽到李老這話,眼皮子一睜,好像恨不得把李老給綁架回京師里去。到時候,李老開這樣一句口,或許都可以挽回她李瑩的一條命了。
不管怎樣,現在生出來的是個女娃,註定是事實了。在古代,生不出男娃的婦女,也是比比皆是的。為此,各家的女主子,都各有奇招。
在尚書府時已得到王氏真傳的李瑩,心裡很快有了另一個主意。
當只剩下綠柳照顧自己的時候,李瑩睜開眼,低聲說:“你知道該怎麼做的。”
綠柳當然知道。自從李瑩懷上孩子以後,她們一直都在為此做各種各樣的準備了。包括,孩子會不會一出生就死了。這種出生即死的概率,在古代社會裡也很高。如果不幸生出來的是女娃要怎麼辦,她們都有對此早有計謀和打算。
趁著她人不注意,綠柳對著李瑩點了下頭:“主子放心吧。奴婢保證一定會把這事兒做到天衣無fèng。”
李瑩聽見她這話,似乎心頭踏實了,嘴角微微勾了下。好像忽視船上所有看過她生的是女娃的人。有什麼可怕的?在她看來,這些人說的話,肯定京師里的人不會相信。因為,這些人和京師是敵人了,這等於給她李瑩最好的機會。她要是不怎麼做就怪了。
因此,這才是她非要李敏幫她接生的打算。
至於孩子嘛。李瑩冷冷的眸光,在抱著孩子的胡氏那邊瞅了下,說:“本妃要休息,沒有需要,不要打擾到本妃,不管其他人說什麼。尤其本妃最討厭孩子吵鬧了。”
這話傳得無比清晰,傳到了胡氏耳朵里。
胡氏這種在大戶人家幹過的人,對於李瑩這句話,可以直接聽出了幾分貓膩。
要說這個孩子可憐嗎?胡氏真說不清楚了,可能世態炎涼胡氏看多了,比這事兒更悽慘的事兒都有。所以,胡氏對眼前這個女娃,談不上什麼可憐。最多,只是一點,誰讓你生不逢時這樣的感慨。
紫葉服侍李敏休息的時候,說到自己母親在李瑩那兒聽到的一些話,幾乎是把李瑩說出來的原話照搬。
李敏聽了也不過是抬下眼皮。李瑩這種宅斗里戰鬥機類別的,要是甘心於生個女娃,她李敏願意把自己的名字倒著寫。
意料之中的事罷了。
“害怕嗎?”李敏比較關心的是眼前這個丫頭,能不能承受得住。她今後和孩子的命,可都是在她們這些人手裡了。
紫葉很快意識到她問的是什麼問題,周身一個抖索之後,說:“奴婢沒有什麼害怕不害怕的事兒,只要是王妃讓奴婢去幹的事兒,奴婢義無反顧。”
好一句義無反顧。只能說這丫頭夠聰明,知道她今後是想怎麼安排她們母女倆了。
是,手術場面看起來是挺噁心,挺可怕的。但是,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這是胡家的家訓。
胡氏和紫葉都知道,只要這一關挺過去了。以後,有的是升官發財的好機會。果然,李敏會很快提拔她們兩個的。
紫葉此刻內心的激動,早早超過了恐懼。她的目標,和胡氏一樣的遠大。
李敏突然想,自己總是看走眼呢。這人,還真得接觸多了,才能越了解對方的本性是如何的。
想當初,自己剛見這個小丫頭時,只覺得這丫頭手腳比普通丫頭麻利而已,論做事情,沒有念夏的膽子大,也沒有春梅的謹慎。
但是,三個丫頭中,其實前兩個已然是定性了。反而這個年紀最小,讓人一開始看起來比較懦弱膽小的丫頭,有著無限的潛力可以挖掘。
古代用人原來如此,難怪一些手段老道的女主子,情願用年紀小的丫頭新人,也不喜歡用一個年紀較大的看起來做事可靠的。因為年紀小的,未定性子,好打造變成自己想要的人。
說回李老,在手術之後休息了一陣以後,起身即被公孫良生邀請過去見孫女婿了。
兩個人沒有在艙房,而是站到了甲板上。
六月的飛雪,剛好在夜晚的海上飛舞著最美的舞姿。雪花懸掛在海上明月的照耀下,宛如一顆顆鑽石一般,璀璨的美景,讓人心情一下子都變得無比美妙起來。
這樣的美景,李老想,在現代,八成是見不到的。只有在古代,才能享受這樣的感覺。
生怕老人家受了涼,按照朱隸的命令,公孫良生親自取來朱隸的一件狐裘,披在李老的肩頭上禦寒。
是很冷,為了避免船上結冰,不斷有船工在船上除雪。
李老有些哆嗦的下巴在海風裡抖動著,說:“王爺見糙民是為何事?”
“老先生,讓本王大開眼界,本王很想表達一下感激。”
聞言,李老眯眯睿智的雙眼。說句實話,當初他提出這個建議時,是有百分之八九十想這個男人鐵定會拒絕的。
因為,貌似古代風俗里,男人進女人的產房裡,都是一件被稱為不吉利的事情。更別說沾產婦的血,向來都是古代人的忌諱。
要不然,穩婆的工薪怎麼那麼高,因為一般婦女,也不是個個都願意做這種沾血的事的,生怕污髒了自己的身體和手,把不幸帶給自己和家裡人。
“王爺是個胸懷大略,聰明才智的人。其實,王爺願意接受糙民的諫議並且做了,讓糙民已經感到受寵若驚了。”
說起來,朱隸為什麼會答應他的建議,李老還無法摸不清楚眼前這個具有王者風範的男人其高深莫測的想法。
朱隸負手,迎著海風,像是在眺望海面,很顯然,並不打算回答李老的問題,倒是比較像,想和李老一塊兒享受這一刻寧靜美景的願望。
過了會兒,只聽朱隸慢慢的,在海風裡好像有點兒沙啞的聲音說:“以前,本王有父親,很敬重自己的父親。可是,後來父親去世以後,本王像是失去了支柱一樣。好在後來,有個人,可能老先生都聽本王的王妃說過了這個故事,本王把那個人,當自己的祖父那樣敬重著。如今,那個人,突然間無消無息了。其實,此前,那個人身體已經大不如從前,本王的王妃縱使是神醫,也對本王坦言那人在現世恐怕是時日未多,這讓本王一度傷心欲絕。”
這件事,李老是聽李敏稍微提過的,那個人,好像是一個得道高僧。李老只能是盡人事安慰眼前這個人說:“人總歸都有一死,只是早死晚死而已,王爺終得看開這一切。如果那人年事已高,那是順其自然死亡,沒有什麼需要太大遺憾的地方。”
“這些,本王都清楚。”朱隸道,“本王只是想說,可能老先生給本王的感覺,或許因為本王的王妃已經認了老先生為祖父的緣故,本王也不知覺中把老先生當成自己祖父一樣看待了。本王不想王妃和本王承受一樣的痛楚,所以,希望老先生能多珍重自己,保重自己的身體。如果有需要的地方,希望老先生不要忌諱,都與本王坦言。一如此次老先生諫議本王觀摩手術一樣。”
李老當真一驚,頓時心頭都快湧出一股液體出來。不禁想,都說古代人封建固執思想老舊大男人主義三妻四妾,這哪裡是!眼前這個男人,就完全不是!
是他孫女死了以後修來的福氣嗎?
李老雙袖交叉,道:“王爺的教誨,糙民定記在心裡。”
“老先生客氣了。”朱隸說著,親自扶起他彎下的腰。
在他們身旁的公孫良生,接著和李老說上話:“老先生如果不介意的話,鄙人這裡有個人,給老先生使患著,給老先生打下手,老先生以為如何?”
公孫說的,正是今天,給李老推薦過,然後李老從他們一排推薦來的人選裡頭挑出來的年輕大夫,姓余,餘生。
李老其實並不抗拒他們給他人使喚。畢竟,他在古代,除了陪孫兒,總得有其它事情做吧,是不是?
收個徒弟來培養也不錯,畢竟,這個男人,自己孫女都已經跟定了。算是一家子了,不信任,那是不行的。
“有勞公孫先生了。糙民當仁不讓。”李老答。
公孫良生含笑以對。
是高貞的人負責操縱船,確定航向和路程,這刻,這些人,可能是接到了高貞的命令,過來和朱隸說:“稟告王爺,船會在兩日之後靠岸。”
也就是說,快到北燕了。
這真是最可喜可賀的事情。可是,有人卻不禁皺緊了眉頭。
☆、【264】燕都里的動靜
由於坐船終究是風險大一些,在比較安全的口岸靠岸以後,再轉乘馬車前往燕都,這是一開始眾人計劃好的路線。
在那天早晨,預備下船的人上岸以後,坐上了馬車。
高卑國的人,都是預計直接坐船繼續北上回家的,所以並沒有跟隨護國公的人下船。
終於是要分手的時候了,高貞這個當貓爹的,必然是要找來女兒說上幾句話。
在高貞的艙房裡,李敏不用行禮,直接坐在了鋪著溫暖羊毛毯子的一把固定椅子裡。
這樣坐著的姿勢,似乎會顯得孕婦的肚子更大一些。高貞看著突然感覺有些觸目驚心。畢竟他第一個老婆是難產死掉的。
“一路長途跋涉,又坐車又坐船的,你本來就身子不便——”高貞打開這個話題的時候,聲音里流露出了幾許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