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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夫人,奴婢是昨晚上夢見了大少爺,大少爺在奴婢夢裡面託夢說,讓奴婢好生照顧大少奶奶等大少爺回來。”方嬤嬤照擬好的台詞說。
尤氏沉著臉,有一陣子,方嬤嬤的額頭上都出了一層虛汗。尤氏像是放鬆了下來嘆了聲氣:“知道大少爺自小是你對大少爺最好。只念這份情感,你說我能阻攔你嗎?”
“奴婢謝夫人成全。”方嬤嬤磕頭說。
“行吧。讓她把頭髮再弄整齊一點。太后娘娘是個嚴謹的人,最討厭人家披頭散髮的。”尤氏這話算應允了方嬤嬤隨她們進宮。
尚姑姑終於獲得了恩准到了李敏身邊。知道李敏要進宮,遣開旁邊的人,對李敏小聲說:“大少奶奶,上回您進宮時是不是出了點意外?”
李敏對她這話肯定不能回答,只問:“姑姑對我此次入宮有何想法嗎?”
“大少奶奶聽奴婢一句,宮裡的路,奴婢有一幅糙圖,是奴婢根據自己常年在宮裡生活過紀錄下來的。”說著,尚姑姑從袖管里拿出那幅珍貴的宮中路線圖。
想到上次自己正吃虧在路不熟悉的事,李敏接過了尚姑姑這份獻殷勤的好意,展開糙圖掠過幾眼。很快的,她找到了上回自己遭遇綁架的那個荒落小院子,問:“這是什麼地方?”
尚姑姑眸中快速掠過一抹光,低下頭說:“這裡是,曾經一位娘娘,投井身亡的地方。所以,這個院子沒人敢去住了。之前,有位才人住在這兒,沒過多久,換了地方。”
死過人的地方,晦氣的地方,當然沒人敢去。可是,上回那個公公給她帶路的時候,怎麼偏偏走過這個地方。
“這裡是捷徑,可以走到太后娘娘的宮裡,不需要繞一大圈。”
再經尚姑姑這一句補充,李敏明白了。
方嬤嬤進來,說:“大少奶奶,馬車準備好了。”
李敏掃了一眼自己的人,見一個個目光里寫著要跟她去,想到上次念夏跟著她遇險,李敏心頭一定,道:“你們都不用去了。”
只帶了方嬤嬤走到門口,朱理這次沒有隨行,尤氏在馬車上等著她。李敏上了馬車。馬車匆匆,往神武門駛去。
由於以為皇宮裡肯定知道她們今天是必須入宮拜見的,所以,尤氏並沒有提前讓人告知宮裡。結果,到了宮裡,才知道,皇宮裡貌似出了什麼亂子。
“福祿宮裡,太后娘娘正忙著,太后娘娘說了,讓靖王妃帶兒媳婦,不如先到容妃娘娘的錦寧宮裡先坐坐,反正都是要去的。”宮裡的公公通報了太后後,回來和她們兩人說。
聽此,尤氏只好帶了李敏先去容妃那兒。
容妃今早上也是起的早,一早上,已經在小花廳里坐著,氣色,比起前日尤氏來見她時,又紅潤了不少。
尤氏帶李敏進錦寧宮時,這次並沒有遇到婉答應,只聽容妃身邊的珠兒說:“婉答應一夜沒有睡好,容妃娘娘讓婉答應不用出來了,好生歇著。”
宮裡究竟出了什麼事?
尤氏打個問號。
珠兒笑道:“靖王妃不用擔心,皇宮裡出的事兒,都和我們容妃娘娘無關。這點皇上心裡向來清楚。”
尤氏一聽,心裡像是踏實了些,見珠兒臉上有了笑容不像上回愁眉苦臉,笑問了句:“是不是你主子今日心情很好?”
“是,主子讓奴婢準備了早茶和小食,說靖王妃不會兒就會到的了。果然,主子這話前面剛完,王妃你們就來了。”珠兒說完沖她們福了身,遵從容妃的命令去庫房取麥子茶,容妃有聞李敏喜歡喝麥子茶。
李敏憑這宮裡的宮女說的兩句話,都可以想像出這位容妃娘娘是個多麼通靈剔透的人兒。
猜到尤氏帶她先到這兒來,說猜,不如說是早料定了。李敏篤定這個宮裡的主子肯定有這個本事。
進了花廳,見到中間坐了一個秀麗端莊的女子,衣著青綠的江南綢緞,幾朵碎碎的銀花,在綢面上若隱若現,髮髻上斜插了一支九龍四鳳的釵子,說明其妃位,不過比皇后娘娘低一級。
尤氏走在前面,對容妃說:“臣妾參見娘娘。這是臣妾的長兒媳婦,尚書府的二姑娘。”
“護國公府的大少奶奶,走過來讓本宮瞧瞧。”容妃一點都不拘束地把手中的茶盅一放,向李敏招招手。
李敏走上前,盈盈一福身。
“嗯,百聞不如一見。”容妃像是細緻打量了下她,眼角唇角的笑意益發幽深,“都坐吧。本宮備了早茶,還有御膳房裡製作的綠豆糕點,你們一定要嘗一嘗。”
宮女們送上早茶和糕點。
李敏喝了一口麥茶。
容妃看著她吃茶,說:“聽說二姑娘有家徐氏藥堂,裡頭的藥材物美價廉,陸親王的王妃近來都在二姑娘的藥堂里買了不少藥材。”
尤氏沒有聽說過這回事,她向來並不喜歡八卦,不知道這回事很正常。回頭看李敏的目光便是驚訝了一下,接著想起了自己這位長兒媳是大夫,而且,貌似是醫術不錯的大夫。朱理上回入宮時都提及了要讓李敏進宮看一下容妃的病。
正好。尤氏轉回頭對容妃說:“容妃娘娘既已聽說了臣妾這位兒媳略懂醫術,不如讓敏兒給娘娘把把脈。”
容妃似乎不假思索,含笑點了頭:“好。”
隨即吩咐珠兒等人,取了診脈用的小枕上來,放到了臥榻中間的小桌上。
李敏走上前:“臣妾奉命給娘娘查脈。”
容妃一隻手腕放到了小枕上。
李敏眼角掃到容妃臉上,容妃本該三十開外的年紀了,但是,確實保養的好,比起尤氏,不知道年輕多少倍。兩道清墨峨眉向上微揚,左眉中一點硃砂,皮膚潤滑,膚色白淨,猶如奶油。
中醫看病,望聞問切。比起切,首先是望。厲害的大夫,只要望一眼病人的容貌,都知道病人大體氣血如何了。
李敏的三指在容妃的脈上輕輕按了按,不過一會兒功夫,便是垂了手。
她這個動作之快,讓尤氏和容妃眼中都閃過了一抹驚詫。
☆、【67】露一手
“娘娘之前偶感風寒,如今已經轉好。既然身體已好,臣妾認為,這個進補的藥稍微補一補,不需要補的太多,適可而止。臣妾恭請娘娘萬福。”李敏說。
尤氏心頭一愣,想,怎麼說的這麼准呢。她都沒有和李敏提過容妃生病的事,更沒有和李敏說容妃是生什麼病。看來,自己這個長兒媳貌似是有點兒本事。
容妃不動聲色,收回了手腕,隨之唇角一揚,幾聲讚譽的笑聲飛出唇間:“確實是百聞不如一見。二姑娘以後是本宮的人了。來,珠兒,把本宮的賞賜給二姑娘拿過來。”
珠兒笑著應聲答:“奴婢遵命。”轉身應該是入了容妃的廂房,沒過多久,雙手捧了個檀木鎏金匣子繞過了屏風。
李敏福了下身謝過。
容妃笑道:“快拿著吧。與本宮不需客氣。你婆婆應該和你說過的。咱們是一家子的。”
李敏雙手接過匣子,再次謝過之後,捧著匣子回到了自己的位子。
容妃招呼她們:“吃茶,還有綠豆糕。”與此同時,與李敏說:“本宮還有些賞賜,都是昨兒已經送到了護國公府,是送給你和隸兒的。等隸兒回來,你們再一起打開。”
聽見容妃這話,李敏心裡又多了幾分疑惑。莫非是護國公府的人過於執念,遲遲不願意承認人已經死了。
過了約一炷香的時間,太后娘娘宮裡的公公過來了,說是請靖王妃帶新人過去。於是,尤氏帶李敏向容妃告辭。
見客人走了,珠兒扶容妃回房。容妃坐在梳妝檯前,輕輕地取下釵子,換了一根。珠兒站在她後面問:“娘娘,藥煮好了,還端上來嗎?”
容妃如煙的雲眉動了動:“不用了。”
“娘娘,那麼,奴婢把藥倒了。”
“倒的地方,你仔細點收拾。等過了幾日再請王御醫過來瞧瞧,宮裡那位主子眼睛一直都很四通八達。”
“知道了,娘娘。”
容妃吩咐完這些事,望著銅鏡里自己的那張臉,想了半天,像是自言自語:“你說,本宮是怎麼露餡的?本宮這個臉不是塗了胭脂才紅的嗎?”
珠兒諾諾聲說:“此事奴婢也不知道。或許,奴婢可以讓人去試探下敏姑娘。”
“試探什麼?試探等於此地無銀三百兩,讓她心裡得意,她真的是料中了。”容妃眉頭微皺,帶著護甲的手指在桌子上慢慢地摩擦著,像是要在桌面上抓出幾道痕來,“倘若她不是本宮妹妹的兒媳婦,本宮還真必須把這個人除了不可。”
“娘娘?”
“只看一眼,都能看出本宮是怎麼回事,你說可怕不可怕。”
珠兒心裡頭是一陣驚疑,在李敏只摸了下容妃的脈便是能如此準確地說出結論時。不是當事人,像尤氏是肯定聽不出這話里有什麼貓膩。但是,像她們這些人,都知道容妃是喝了藥故意病了的,李敏幾句話是輕而易舉拆穿了她們的把戲,能不讓她們心裡一驚嗎。
說句實話,哪怕皇上讓太醫院換個大夫再過來看容妃,都很難說到李敏這樣準確。
珠兒自己也猶豫不決,不知道怎麼勸說主子。
容妃此時卻輕聲一笑,笑聲里多了幾分慡朗:“她倒是個聰明伶俐的。”
“主子?”珠兒愣問。
“倘若他日,她突顯醫術,或許其他人在本宮面前說,她今日在本宮面前裝糊塗的話,改日本宮想起今日這事兒,肯定要懷疑她的目的和真心。所以,倒不如今日在本宮面前露一手,以防今後本宮事事防她,或許還可以用上她。聰明的人不少,但是,既要聰明又要有膽量的人,不多了,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幹實事。而且你聽她後面幾句話也說的巧。補藥——”容妃拿起帕子捂住唇角邊上一笑。
珠兒忍不住也跟著一笑。
李敏確實沒有說錯,容妃是進補了。這是整個裝病的流程一定要的。如果想把病拖延一下,肯定不能把前期發病的時候拖延了,那會顯得她大病不起,身體有大恙,皇帝都會從此到她這兒時慎重考慮一下了。真正聰明要裝病的,不能裝著虛弱綿延不斷,要大病好了之後,小毛病斷斷續續,這樣,既不傷大雅,又能達到避禍的目的。
容妃其實怕的不是李敏知道她裝病,是想李敏這樣聰明,會不會推測到她背後裝病的目的。這確實讓她心裡頭小小地焦急了一下。但是,很快的,她感覺自己的這種焦慮是不存在的。哪怕李敏去推測,李敏是護國公府的長兒媳,是和她一條船上的人了。宮裡宮外護國公府是一條心的,李敏沒有理由會背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