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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妃此話的言外之意,無非是暗示尤氏有可能是皇帝派到冷宮的間諜,想對容妃和靜妃做出什麼事來的人。
容妃露出儼然吃驚的表情,尤氏可能是皇帝派來安插在她們兩人中間的間諜嗎?她們,有什麼事值得皇帝調查的?
靜妃的嘴角顯得更高深莫測了,道:“不瞞妹妹,三爺曾經傳過口信給我,說是,回明公主出生以後,皇上曾經召集太醫詢問有關華小主難產的事。”
事情很明顯了。皇帝懷疑,她們兩個人中間有哪個人,對李華下了毒手。
容妃冷不禁打了個哆嗦。
李華死的,確實有些詭異。本來,以李華在冷宮的處境,不該被養的那麼胖的。李華孕期時最胖的時候,剛好她和靜妃都病到臥床不起。
這時倘若有人趁虛而入,如果說,目標是李華,還不如說醉翁之意恐不在酒而已,是想一箭雙鵰。皇帝為李華的死,首先懷疑到她們兩人頭上,是理所當然的事兒。畢竟她們和李華都在一個地方。
哪怕不是她們兩個下手,李華和她們在一個宮,而且李華懷有皇帝的孩子,她們等於沒有照顧好李華,一樣在皇帝面前說不過去。
打入冷宮的女子也好,到底還是在皇帝的後宮裡面,是皇帝的女人。不是說,皇帝把你打入冷宮,你就不是皇帝的女人了,不可能的事。
靜妃瞧著容妃的臉色稍微遲疑了起來,靜悄悄地退了下去。
屋外面,尤氏走了進來,春風得意的。其實是,之前因為三爺給靜妃送了木炭,給她尤氏添堵了。結果,今日天氣突然變好了,有春天到來的氣息了。尤氏豈不高興的發瘋?
在靜妃面前轉了一圈尤氏,故意說著今日自己到院子裡散心的時候,有意比平日少穿衣服,又說外面的陽光多麼明媚和溫暖,天和日麗的,說著,走到容妃那兒,尤氏道:“妹妹,我扶你到外面曬曬太陽吧。這人病著,更需要曬太陽。要是整天窩在屋裡,把木炭當成了太陽,病怎麼可能好呢?說出去,都是被人笑掉大牙的事兒。”
含沙she影的話靜妃怎麼會聽不出來,當即在袖管里捏了拳頭。等到尤氏裝模做樣把容妃扶出了屋外走動時,靜妃沖尤氏的背影冷哼:你得瑟,儘管得瑟,差不多是要栽了。別以為我看不出你是什麼把戲。
靜妃的話,似乎是在容妃心裡盤旋著的。要知道,其實後宮裡如今最不安的因素,不在於皇帝對誰好對誰不好,而是,皇帝的身體日趨老邁。
宮裡消息靈通的,都早已掌握到關於萬曆爺身體狀況的蛛絲馬跡。
靜妃在這方面的消息應該也不會沒有。其實只要認真點去想,靜妃之所以在冷宮裡比起她容妃自信得多,不是沒有道理的,真的是因為有個兒子在的緣故。
朱璃在朝廷里混的真的不錯。要是混的不好的話,猶如十爺那些,哪有可能繼續給自己被關在冷宮裡的母妃偷偷送炭,這行為要是真被皇帝抓到肯定是要被訓的。朱璃敢幹出這事兒在皇帝眼皮底下這般明目張胆,十足證明了朱璃的底氣。
到底,朱璃是太子東宮的人。而到至今,皇帝都沒有打算廢除太子。包括之前,說是因為爭皇位才被皇帝從外面召回來的大皇子,如今大皇子聽說在北燕已經是為皇帝殉職了。太子則安然無恙。
八皇子的母妃常嬪近來剛剛挨罰,使得擁護八皇子登基的那些大臣們似乎要大失所望了。
如果說之前,太子之位還有些紗影重重,模糊不清的局面,現在,大家都應該都看的很清楚了,皇帝根本沒有廢除太子的心思。
太子登基,指日可待。
朱璃一心跟隨太子。太子也不太可能捨棄朱璃這個唯一幾個對他忠心耿耿的臣子。
靜妃出這個冷宮是遲早的事兒了,鐵板釘釘。
反觀她容妃,沒有子嗣,沒有依靠。如果說以前,因為她是護國公府送來的人,可以依靠護國公的話,現在因為她自己作祟的緣故,把護國公最終這座靠山,都拱手讓人了。
鼠目寸光,後悔不已,這些事兒,只有當自己被打入冷宮以後,如今翻來覆去地想,容妃才知道自己當初錯的有多離譜。
在所有身在皇宮裡的人,都積極地向外面找皇帝以外的靠山時,只有她容妃,像傻子一樣把希望全寄托在皇帝一個人身上。
其實,所有人都知道,皇帝才是這個世上最不可靠的人。
可是,靜妃說的話是真的嗎?如果,尤氏真的是皇帝派來的來刺探她的,豈不是之前她和尤氏說的話——
想到這兒,容妃的心頭都直打鼓了。
眼角瞟到尤氏臉上,容妃想:自己這個姐姐,真的是不會像自己以前那樣執迷不悟,傻到這個地步吧。聽了上回自己的話以後,尤氏依然不甘心?
尤氏注意到了容妃she過來的眼神,像是很奇怪地問:“妹妹,怎麼了?我臉上長什麼東西了嗎?”
“沒有。”容妃慌忙搖頭,別過臉。心裡卻想,幸好自己上回告訴給尤氏的話,只有一半。
尤氏神情自若,扶著容妃在院子裡走了一圈。兩姐妹體力都不行,走這樣一圈,都開始感到吃力了。兩個人坐在一棵大樹底下歇了起來。
皇帝身邊的王公公突然走進院子時,讓她們兩人宛如驚弓之鳥望了過去。
王公公徑直是走到了尤氏的面前,鞠個躬,嘴角含了抹深意的微笑,道:“今兒天氣好,皇上想著靖王妃這個氣,也應該隨冬天過去而消了,有請靖王妃過去一塊賞花兒。”
兩姐妹聽完王公公這話之後,紛紛臉上一驚。
尤氏簡直不敢相信,怎麼,這樣她是從冷宮裡重新被放出來了?
當然,尤氏這人強悍就強悍在,認為皇帝會被她放了,是絕對不用質疑的事情。皇帝顧忌她兒子那百萬大軍,能不把她放了?
皇帝再關她幾日,她兒子哪怕只是礙於天底下面前自己的面子,都會帶軍攻打京師了。
尤氏嘴角於是揚起,露出了自信和自喜的微笑,同時,朝屋裡靜妃的方向,像是嘲諷地望了一眼。
你想你兒子真的是未來的皇帝嗎?能比得過我兒子嗎?
靜妃接她這眼神,生氣必然,可也不動聲色。
尤氏邁步走的時候,倒也沒有忘記容妃,對王公公說:“本妃想帶妹妹一塊前去御花園。”
“皇上說了。”王公公道,“靖王妃與容小主姐妹情深,但是,容小主病都未好,只怕容小主去御花園的話,對於病體尚需的太后似乎不太合適。”
尤氏十足認為這是對方的藉口,堅持道:“本妃上次已經對皇上說過了,如果妹妹不和本妃一起,本妃什麼都不會答應。”
聽尤氏這話,容妃本該是感動得淚流滿面的。這是多麼姐妹情深的話。但是,有了靜妃那話以後,容妃後想起來,全不是這樣單純的想法了。
畢竟,王公公都說了太后病體,不能有穢物近身。如果她容妃真的抗旨去了的話,太后有個三長兩短,豈不皇帝都把這帳目算到她容妃頭上了。容妃上回進了冷宮吃的教訓,還歷歷在目呢。
容妃看著尤氏的目光變了,變得森冷:你這個姐姐,到底是真心想幫我,還是想害我呢?
明白了,你這是和皇帝上演雙簧戲呢。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引我上套。
“姐姐。”容妃低頭,咳嗽幾聲,“姐姐不能抗旨行事,這裡畢竟是皇宮。妹妹希望姐姐保重身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妹妹我這身子,實際上也確實不適合去賞花。”
尤氏只聽容妃自己拒絕了,過於吃驚,老半天都沒有緩過神來。
與此同時,容妃讓珠兒扶了自己起身回屋。
看到容妃鐵定要與尤氏分道揚鑣,靜妃的嘴角彎起了一個弧度:聰明人。
本來嘛,這尤氏突然到她們冷宮來,完全是不合常理的。裡頭,肯定有什麼內幕。
尤氏倒是沒有想多,只看容妃急著走,還以為容妃真的只是怕牽累她。眉頭皺了又皺,尤氏揮了下手中繡帕,抬起頭,對王公公說:“臣妾這就領了皇上的旨意,到御花園陪皇上和太后賞花。”
王公公點頭微笑,抱著拂塵在前頭引路。
這回,只踏出冷宮的大門,有一輛宮轎停在了門前。可見皇帝這回是真心真意請她出宮的。
尤氏趾高氣揚地坐上了轎子。
同時在冷宮裡,坐在炕上的容妃握緊了拳頭。
珠兒擔心地看著她臉色。
容妃嘴角冷冷一哼:“這世上,莫有比最親的人更惡毒的人了!”
宮轎把尤氏一路抬到了皇上的御花園中。
說是陪皇帝和太后賞花飲酒作樂,尤氏對此是深信不疑,沒有懷疑的。直到轎子停下,尤氏從轎子裡走出來。見是轎子停在了一處池塘邊。
這個小池塘,她以前入宮的時候,並沒有見過。可能是因為位於皇宮的深處,平常沒有什麼人經過,導致她沒有察覺。不過,本來,皇宮裡頭面積大,不是哪一處都能讓人探視到一清二楚的。
尤氏感到奇怪的是,小池塘邊上,並沒有栽種什麼名木花糙,沒有涼亭,空地上沒有設宴,只有冷冷清清的一些灌木叢,和一兩棵幾乎凋零光了的樹木。
皇帝一個人,穿著白色的帝王常服,背上胸口,都繡上了金色的蟒龍,戴著頂滾金邊的小皮帽子。
聽到聲音,萬曆爺望著池塘水面的臉,轉了回來。
尤氏不知道是不是那池塘里的水沒有到春天的緣故,散發的水汽甚寒,刮過來,讓她渾身不由自主打了個冷顫。
在這裡,賞花飲酒作樂嗎?
太后不見,陪皇帝吃酒的人,只剩下她一個?
尤氏的腦袋仿佛都不夠用,轉不過彎來了。
皇帝是讓人端著個銀盤站在一邊上。那個小太監兩隻手裡捧著的那個銀盤,銀盤裡,放的一個玉壺,和兩隻在皇宮裡都算是稀罕物的月光杯。
萬曆爺的龍靴踩著池塘邊上有些濕漉漉的糙屑,走到了尤氏的面前。
尤氏被迫屈膝,道:“臣妾給皇上請安了。”
“嗯。靖王妃這幾日,在宮裡陪著容小主,看來是心情愉快,氣色,比朕想像中要好的多。”
聽萬曆爺這口氣,似乎在說自己目的沒有達到,沒有折磨到她尤氏。尤氏自然是得意了一把,說:“臣妾這是得到了皇上所賜,難得與妹妹一聚,臣妾在這兒,向皇上謝恩。”
萬曆爺在王公公搬來的龍椅上坐了下來,手指微彈了下龍袍上的皺褶,說:“容小主沒有跟隨靖王妃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