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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不要忘記了。當初孩兒是個死人,敏兒沒有顧忌這點義無反顧嫁到護國公府,嫁給本王,可如今,新婚不到一個月,母親硬要讓孩兒納妾,這無疑不是針對敏兒嗎?”
“我哪裡針對她了?!”尤氏生氣地說,“納妾是哪家哪戶都有的事兒!不是唯獨我們護國公府。她要是連這點都不能接受的話,認為她是高人一等,她想走就走。我們家供不起這尊大佛!”
尤氏的吼聲,連在門口守著的幾個丫鬟婆子,都能聽到一清二楚。
方嬤嬤心頭一陣緊張。尤氏不知道而已,可是,她們這些跟著李敏許久的人,都是知道李敏脾氣的。李敏放話了說是要走,肯定是會走的。到時候尤氏會不會後悔了,可就難說了。畢竟連太后都聲張要挽留李敏。
話說,尤氏怎麼會一時糊塗了呢。現在朱隸都一開始把話挑明了,說明這事兒對護國公府的利弊。可是,尤氏一點都不能接受。究其原因,可能是婆媳之爭。尤氏自認為是這個府上最高女主子,想怎樣就怎樣,哪怕是自己兒子,都是不可以插手這個事的。因為娶什麼老婆,納妾不納妾,不是兒子作主張,是父母做主張的事。
李敏在房裡,讓念夏關上門,再等春梅說。
春梅這個丫頭,平日裡都不喜歡做聲的,所以,反而好做暗探。李敏當初帶這幾個人過來時,早先做好了她們各自的分工。
比如念夏,李敏讓她主要是在檯面上動作,因為念夏根本按捺不住性子,但是能多少唬住人。春梅性格文靜,擅長打聽。尚姑姑經驗多,宮內經驗尤其多,可以當她內外的參謀。
對著李敏,春梅點了點頭:“大少奶奶,奴婢都打聽過了。是大少奶奶這樣想的沒有錯。夫人她之前嫁入護國公府時,當時老太太已經都不在了。”
當初尤氏之所以可以在護國公府里一手遮天,除了自己老公疼愛以外,更重要的是,上面公公婆婆都已經死了,當然沒有人可以和尤氏作對,給尤氏心頭添刺了。
真是知心彼心的東西,尤氏沒有過這種經歷,怎麼可能完全理解她李敏。要尤氏想,尤氏肯定會說,我當時沒有婆婆,可你現在有婆婆。是不是你李敏該首先想著孝敬,想著首先要聽婆婆的話。
李敏默然的臉容,讓春梅和念夏兩個丫鬟心頭裡都一揪,生怕她會做出什麼事來。
“大少奶奶——”念夏不禁抽了下鼻子說,“奴婢早在尚書府的時候說過,無論小姐要做什麼事都好,奴婢和徐掌柜王德勝,一輩子都是二姑娘的人,絕對不會離開二姑娘的。”
李敏抬頭看到她們兩張比她更糾結的臉,突然感到想笑。她自己都早已想得開,沒有想到兩個小丫鬟比她更想不開。
“沒有什麼好想的。女子本該自強自立。”李敏對她們兩人說,聲音溫和,聽不出什麼憂愁悲傷的味道,仿佛在安慰她們兩個小妹妹一樣,“這樣的事,其實哪家哪戶都有,早該想到的。”
可念夏和春梅,都能從她後面半句話里,聽出一絲失望的意味。
李敏本來想,大叔是與眾不同的,因為第一次出現在她面前的大叔,怎麼看,都是一個與眾不同的男子。或許,他與眾不同,可是歷來忠孝兩難全。母親媳婦一塊落水,他能救誰?
作為孝子的他,不想母親光想著她,不是被天下詬病嗎?
千算萬算,只是萬萬沒有算計到,自己婆婆的強勢。
尤氏是個,外表看起來溫和無比,其實內心裡很獨攬大權的人。
她李敏算錯了這一點,雖然來到護國公府與這個婆婆相處一段日子以後,平常兩人見面還算相敬如賓。危險時刻,涉及到護國公府的利益,尤氏也會惦記她李敏的安危。可是,婆媳之間的感情,不像母女深情,永遠只能僅限於此。尤氏,她永遠要強勢過她李敏。倘若做婆婆的不能壓住她這個兒媳婦,不能讓這個兒媳婦就範,在尤氏來看,是不可以想像的事。
尤其是,如果他去尤氏面說,說自己根本不想納妾只要她李敏一個的話。尤氏怎會不想到是她李敏搶了她尤氏的兒子,從不恨到恨她李敏都有。
尤氏這些心思,恐怕早被那些人摸透了。所以,昨晚上太后當著她李敏的面能放出那樣的話,當場聽見的那些人吃驚歸吃驚,臉上,卻沒有很快露出失望,因為她們知道,這事兒肯定沒完!都是做人家媳婦的,怎麼會不知道婆婆的心思!萬曆爺每年每月每日,無時無刻都在享受新歡。太后和萬曆爺只要新皇子公主出現,只要是女人生的,都高興的要死,哪管這個女子是不是像唐修容那樣的蠢貨。
女子在這個時代的價值,只有生孩子。
她李敏已經是幸運多了,要不是因為是穿來的,比這個時代的人,多了幾分靠譜的專業知識可以自食其力,否則,早就落到和這些女子一樣只能對著鏡子自己垂憐自己的境地。
走吧。
李敏的心裡冒出一個念頭。
她不可能讓他做一個不孝敬母親的兒子,而再說什麼都沒有用。尤氏的心裡肯定是現在越恨她李敏了。她李敏不可能趕尤氏走,不是嗎?永遠是做兒媳婦的要比婆婆吃虧。
“給我安排輛車,我去見一個人。”李敏吩咐。
念夏馬上跑出去,找王德勝備車,而不用護國公府里的車。
這個動靜,立馬讓府里的管家察覺了。管家告訴給方嬤嬤,方嬤嬤這個心頭更急了,想著進不進去匯報。
花廳里,尤氏和朱隸兩個人坐在那裡,有一炷香的時間都彼此沒有說話了,在尤氏吼出那段話之後。尤氏眉頭絞到緊緊的,想,莫非以後兒子只聽那個女人的話不聽她這個母親的話了。如果不是她尤氏能力可及的地方,她尤氏當然不會黑白不分,只顧自己。但是,明顯在納妾這個事上,李敏作為兒媳婦是不對的,不孝道的,不懂得為老公著想的。
是皇家那些人的計謀也好,她李敏倘若為自己老公和她這個婆婆著想,更應該在這個時候和她尤氏站在一塊兒,給老公納妾,納的越多越好,這樣,皇家的計謀不是迎面而破了嗎?
方嬤嬤在門口猶豫的樣子,被朱隸瞧見了。只聽朱隸一聲,喊方嬤嬤進來。
聽到朱隸喊,方嬤嬤硬著頭皮走了進去,對著他和尤氏說:“大少奶奶一個人坐車出去了,不讓我們這些奴才跟著,只帶了她娘家的人。”
尤氏臉上驀然是吃了一驚,李敏知道了,知道她這個婆婆的意思,竟然敢和她這個婆婆對著幹,這是在給她尤氏下馬威嗎?
狠狠地一拍桌子,尤氏道:“以後你們也不用聽她的話行事了。”
“母親。”朱隸開口。
尤氏瞪向兒子:“怎麼?現在是你母親的錯了嗎?你看看,如今是誰給誰擺架子?”
朱隸沒有接聲,可是,那雙隱隱藏著慍怒的眼睛,讓尤氏觸到時內心一駭閉住了嘴巴。
尤氏那一刻甚至忘記了這是自己的兒子。說起來,自小,可能是因為朱隸都是從小跟隨她老公進出軍營,尤氏帶小兒子朱理的時間比較多,朱隸幾乎是由她老公以及老公那些愛將一手帶大的。
朱隸敬重這個母親是有,可是論感情,從小在軍營里滾大,朱隸與自己死去的父親,以及軍營里的那些兄弟們感情最深刻。
說是只娶一個妻子,他這話不是亂說的,因為他父親,他父親最好的兄弟,娶的都只是一個老婆,從不納妾。
朱隸喜歡這種單純的夫妻關係,一對一,沒有第三者,只有一份最誠摯的愛情,杜絕了猜忌,杜絕了府里無窮無盡的相鬥。可是,在這樣婚姻關係中得利的尤氏,怎麼能沒有想到這些呢?
尤氏從兒子的雙眼裡讀到了一股深深的失望,這讓她肺里驀然倒抽了口涼氣,同時怒火中燒:憑什麼?!
朱隸起身,站起來時,背對著尤氏,低沉的聲音說:“母親可能不知道,外界的傳言其實有誤。之前母親可能聽到的都是,是三皇子不要敏兒,實際上,是敏兒不要三爺。”
“什麼?!”尤氏從椅子裡跳起來,呼呼地喘著氣,只覺得這事兒越來越離譜了。李敏有什麼條件不要朱璃?這意思是說她李敏眼界甚高,有本事可以不要她護國公府嗎?
朱隸深沉的墨眸,掃了眼尤氏的臉上以後,收了回去,什麼都沒有再說,負手走出了花廳。
門前,抱拳的伏燕道:“王爺,王妃不讓蘭燕跟了,蘭燕只好悄悄跟在馬車後面。”話聲之中,可以聽出這對師兄妹對於府內現在鬧出的動靜感到不安和難受。
李敏是多好的人,不懂李敏的人,才不知道李敏該有多好,多厲害。他們這群跟著朱隸出生入死過多少年的人,都知道,這天下,能配得上他們王爺的人,只有李敏,不會有其她女子了。
朱隸的眼神,望著伏燕臉上那抹不安,一隻手放到他肩頭上拍了拍:“放心,她不會走的。”
她是他的人,他的妻子,他說什麼,都不會放任她離開他身邊的。誰讓他第一眼看到她時,已經不可救藥地愛上她了。
尤氏坐在小花廳里,捏著茶蓋子的手指像是要用力間捏碎了瓷器。兒子在門口說的什麼話,她好像順著風都能聽見。反正沒有錯的了。兒子現在整顆心都是李敏的了,不是她這個母親了。
方嬤嬤站在尤氏面前,神情憂愁。
所謂家和萬事興,這句話,經常在以前,老爺在的時候,老爺常說的一句話。當初,皇室里也有人想竄謀讓老爺納妾,可是老爺始終沒有這麼做。因為老爺說了,府里女人多了,難免不能家和。咱們護國公府比皇室強的一點,是家和。為什麼,尤氏都能忘記了自己老公生前說的話。
方嬤嬤噎噎口水,想著是不是該和尤氏搬出老爺的話。可是,尤氏在氣頭上,不是連朱隸什麼話都不說走出去了。
“你——”尤氏仿佛察覺到了她臉上一抹細微的表情,眯了眼睛,“方嬤嬤,你是護國公府的人,不會想著變成是誰的人了吧。”
“回夫人。大少奶奶也是護國公府的人。”
“放肆!”尤氏驟然變臉,只差沒有把茶水直潑到方嬤嬤臉上,“她是護國公府的人?!她現在的所作所為是護國公府的人嗎?!”
方嬤嬤閉上眼睛,倒是很恨不得被尤氏潑一臉,這樣能讓她下定決心站誰陣營里。
“你給我記牢了。她現在做的事,是不利於護國公府的。”尤氏說這話時,同時掃向那些在門口畏縮的丫鬟婆子,“你們一併給我都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