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頁
大夫確實不是神,但是,大夫不好好給病人治病的話,同樣可以把病人醫死。
“母親,我去去就來。”李敏請示了尤氏。
“你去吧。”當著十爺的面,再說了,好像兒媳婦又贏了一回,尤氏哪有不答應的理,手舉繡帕揮了一揮。
李敏轉身隨丫鬟再踏進了廂房,路過抄手走廊時,眺望院子裡一排排漂亮的樹木與一盆盆綠油油的盆栽,像是隨口問了句:“王妃平常閒情逸緻,喜歡花糙嗎?”
“是的。”丫鬟回答,“俺們王妃,最喜歡種花種糙了,和十爺一起。”
這對夫婦,想著不得志也就算了,乾脆學隱身人士在這裡隱身,本想著平安過完這輩子,結果,還是不行。所以,人不是說你想著不管閒事就能活下來的,尤其身在這樣一個複雜的大家庭里。
“王妃之前有孕嗎?”
丫鬟當即一驚,小心轉回的目光,在李敏那張平靜的臉上快速地觸了下後縮了回去。
不答聲,等於默認。默認什麼?默認沒有。
禧王妃結婚半年,肚子裡無消無息。
女人嫁給男人,第一大事兒懷孕生子。尤其在古代,不能生孩子的女人,和垃圾一樣。不被老公嫌棄,都得被婆婆公公罵死。所以才有古代的三妻四妾制度,為保證男人一定有孩子。不像皇上後宮佳麗,至少可以納上幾個妾收上幾個姨娘。
結果,這十爺府上王妃好是好,沒有納妾?
按規矩,半年的時間足夠了,如果王妃肚子裡還沒有消息的話,規勸十爺納妾是要的了。哪怕王妃肚子裡有了孩子,為了保證十爺需要,納妾也是要的。左右都是要抬個姨娘進來,如果這個王妃真是只喜歡花花糙糙猶如小孩子的性子的話,這心裡頭怎麼能不郁?
只見新人笑不聽舊人哭。不止皇宮裡的,大戶人家哪個不是這樣。堅強的女性猶如容妃劉嬪等,男做男的,女做女的,最主要要自己過的好。懦弱的一如淑妃,左右徘徊,猶豫不前,把自己都坑了。野心強大的,像尚書府大小姐李華,到現在不是還不甘心只是個才人。
要說這些女人怎麼各有各的樣,不能都怪這些女子自己,還得說女子家裡人。一個人能長成什麼樣,周圍環境第一。
李敏踏進了房裡,聽見曹氏已經止住了哭聲,卻是斷斷續續說起了女兒:“你再想不開,也不能拿自己作祟。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你爹不也一樣,家裡你不是還得叫上幾個姨娘。十爺窩囊歸窩囊,但是好歹是皇子。今日皇上皇后,都使人過來問候了,要太醫無論如何治好你的病。你自己爭氣點,給十爺生個兒子,把這個兒子撫養大了。將來這個十爺府,是你兒子的,也就是你的了。”
這些話說起來沒有什麼過錯,這個社會本就是如此。問題出在,人家不是沒有努力,可肚子沒有爭氣,給活活搞出了吐血。
女人懷孕這種事,真是過猶不及。造人不是說急了能成的。在現代沒有勾心鬥角的戲碼都難以生育,何況在古代。十爺是個沒有什麼人氣的皇子,可終究是皇子,母親在後宮是個妃。沒準兒,有人真的就只瞅著十爺妃子這個位子。
急了,不過是給了對方可乘之機。
聽見背後一聲輕咳,曹氏慌慌張張從凳子上站了起來,轉回身看見李敏,慌張地一福:“隸王妃,你快給病人瞧瞧,她剛能開口說出聲音了。”
李敏對於曹氏這種急慌之中口不擇言指揮自己的話,心裡沒有什麼介意,只是,曹氏這幅樣子,她之前打進門時就發現了。倘若禧王妃像母親這種個性,那真的是——
她李敏隨性,不會記在心上。可是有心眼的人,則絕對不一樣了。
走近床前,見躺在床上的病人已是睜開了兩隻圓溜溜的眼睛。比起剛才那像死人似的灰敗,這會兒能睜眼看人,並且眼睛裡能有些情緒流動,說明這陽氣是回來了。
李敏朝病人點了點頭:“萬事不要操之過急。好生休養,把藥服了,把氣先補回來。該怎麼辦的事兒,如果沒有好身體,想做也做不到。”
一句話,勝過曹氏千萬句。此刻,禧王妃心裡就是這樣想的。莫非站在床頭的這人,是上天派來救她的仙人。
“這位是隸王妃,隸王的王妃,護國公府上的。”曹氏給女兒介紹。
禧王妃一聽,神情卻晃過了一絲大變。不是因為李敏是李敏,而是曹氏口裡連說的幾個人物,隸王,護國公府。
李敏可以想像到,平日裡在這十爺府上,恐怕這十爺少不了在自己媳婦面前念叨自己當年怎麼被李敏她老公耍的事情。
她老公死都死了的人,結果,餘威源源不斷,哪個時候都能繼續嚇唬人。
“隸,隸王妃,好。”禧王妃意圖撐起半身向李敏問候。
李敏對此不敢和她再說話了,對曹氏道:“夫人在這裡繼續照顧小女,我回頭給王妃再開個方子。有什麼事再說。讓劉御醫繼續開方子也行。”
“不不不。”曹氏連呼三聲不,她現在哪個大夫都不信了,只能信李敏,“隸王妃,那太醫院都是些什麼人!”
接下來那些微詞,曹氏被禧王妃伸出的手指頭拉了拉袖管,收住了口。
李敏走回大堂的時候,皇宮裡來人了,恐怕是禧王妃醒來的事兒快馬傳進皇宮裡後,有人坐不住了。
“皇上說了,說是,讓眾皇子們回去。對了,也請隸王妃到玉清宮一趟。”從宮裡來的公公說。
皇上的旨意,眾人只能執行。
尤氏想了會兒,決定讓小兒子回府坐鎮大本營,自己尾隨入宮,去找自己妹子容妃。
婆婆是個聰慧的人,大致可以猜到十爺媳婦這事兒,肯定不是禧王妃醒來就能解決的事兒。宮裡宮外一批人都少不了干係了。
耳聽這個十爺也是個傻的,本來媳婦醒了是個天大的好事,會知道做人做事的人,肯定要稍微收斂一點,感恩一點。十爺不是,開始飆起瘋來了,沒有接到皇旨的時候,已經在府里當著眾人的面發飆,說自己媳婦都是被太子害死的。
朱璃坐在那兒,代替太子被十爺噴了滿臉的口水唾沫。也多虧他忍得住,坐在椅子裡紋絲不動的,天崩地裂都不動的一張玉石臉。
十一爺搖晃著扇子,還是那副悠閒勁兒,好像什麼事都可以讓他看熱鬧。
朱濟倒是打算開口勸幾句的樣子,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十爺火氣重,勸去的話等於火上澆油。
朱璃那眼神,在朱濟臉上掃了幾下。
李敏上車去皇宮的時候,只聽婆婆在車裡面嘮叨,說的十爺一些事兒,左右是提醒她這個兒媳婦見機行事。
十爺這個人,腦子缺斤少兩的。天知道,去到皇上面前,會不會連幫了自己忙的人都一塊噴了。
別說,這事兒還真是被尤氏押中了。
眾人入了宮,這回走的不是神武門,而是大臣們早上覲見皇帝入宮時要走的皇宮正門。
玉清宮是萬曆爺辦事的地方。懂嗎?公事公辦的地方。不在御花園見人,不在後宮裡哪個妃子或是太后娘娘的福祿宮裡見人,也不是私下尋訪像上回在太醫院裡見李敏與太醫們。說明,萬曆爺這回真打算有公事公辦不講情面的一絲脾氣了。
年長的皇子們一豎整齊排列的隊兒走在前面。快走到玉清宮皇帝辦事點時,見院門口還列了一排隊。老七、老九、老十二站在那,等著他們過來,融入大部隊裡再一起進去見皇上。
在朱璃擦過自己身邊時,十二爺朱佑說:“三哥,太子殿下在裡面。”
朱佑眉眼憂愁,嘴裡憂心忡忡。
朱璃眸子一沉,知道,皇上為什麼召見大家了。因為,有人先趕著告御狀了。
不會想的可能會想,這種事兒算什麼事兒。不就一個弟媳生了病,趕著找大夫,找到自己這兒自己剛好沒有留意。現在,禧王妃不也轉危為安了嗎?可皇宮裡偏偏是個這樣的地方,什么小事兒,都可以瞬間變成大禍兒。
如果本來有人早已存了這個心計的話。
“我知道了,你進去後,沒有我示意,一句話都不要說。”朱璃吩咐朱佑。
朱佑點了頭,退到隊伍的後面,十一的後面站著。
李敏不隨皇子們的大部隊進去,卻是有了機會可以偷窺皇帝怎麼罵兒子。公公領著她進了玉清宮裡。
這個玉清宮,地方蠻大的。皇上辦公休息的的地方也不止一處。李敏被公公帶到一個屋外走廊里站著。這會兒快到午時,太陽在頭頂上亮著,秋風隱去了一絲身影,陽光暖洋洋地披在肩頭上,不冷不熱兒。
屋裡的帘子,是被厚重的藍色棉布蓋的嚴嚴實實的,不知是為了擋風遮雨,或是為了啥。
李敏垂立在屋前,只聽屋裡面的聲音,必須擠著窗口屋門的fèng隙,才能跑出屋裡。所以,除了她靠的這樣近可以聽得見,其餘的人,比如公公護衛之類,立在院子裡是聽不見的。
對,這是家醜,皇上訓兒子,怎麼能被什麼人都聽見。也不知道萬曆爺是不是忘了還有她這個人,讓她在這兒聽著。
屋子裡面,未到冬季,屋子下面的地炕還沒有生起火。牆角兩處放了兩個暖爐在燒著,充分說明萬曆爺這個歲數真的是大了。沒有到冬季,身體某些關節處已經能感受到寒冷了。再能幹的皇帝,都沒法抵抗得住年歲的這個最可怕的催化劑。
一排皇子立在他面前,這是每隔幾天,前幾天,在御花園裡為了十九爺的事兒才召見過一次,萬曆爺大發雷霆。但是,知道那事兒和自己的兒子們毫無關係。萬曆爺只是藉機發一頓火,也就算了。可這回不是。
誰說的?他底下最乖順最看順眼的兒子,太子,竟然放任弟弟的老婆生死不管。
兄弟友恭,手足情深,這句話,萬曆爺不知道和兒子,尤其是太子說過了多少遍。那是因為萬曆爺自己本身,當年也是這樣一步步當上皇帝的,太清楚了,沒有什麼比禍起蕭牆更可怕的事。
“你給我說說,說說!”萬曆爺手指住太子的腦袋,要太子當著兄弟的面前說清楚。
太子朱銘的腦袋已經是像是被洪水倒翻了一樣,分不清東南西北了,雙膝跪下,抬起來的眸子好像蒙著一層霧氣,嘴裡含糊著,像小兒囈語一樣:“父皇,兒臣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在兒臣聽說十弟媳婦出事時,馬上讓人過去十弟府上。之前,兒臣根本就沒有聽說過十弟媳婦病重的事兒,要是兒臣知道,不用十弟讓人來說,兒臣肯定也讓太醫院讓人過去,這用得著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