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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妃走到皇帝面前福身過後,坐在皇帝身邊的軟塌上。
火光照亮容妃那張精緻的面容,比起之前像是說一直在病中的病容,看起來並不怎麼憔悴。
朱隸抬頭看這張臉,回想自小到大,在皇宮裡見過這個姨媽多少次的面孔,現在一系列擺在腦海時,竟是分不開哪個是清楚的,哪個是模糊的了。
萬曆爺看著他們兩個眼對眼,笑問:“怎麼?是不是朕在這兒,你們倒是不好說話了?”
“皇上。”容妃連忙說,“哪有的事兒。只是,隸兒鮮少入宮。與臣妾一時找不到話說。肯定是隸兒和皇上更親一些。”
那是沒錯的,論起來,他朱隸姓朱,皇帝還是他伯父呢。容妃不過是他母親娘家的妹妹。
母系親戚,怎能比得上父系。
“嗯。”萬曆爺道,“都是一家人,真的是一家人。”
皇帝這句話真的是感悟至深,親上加親,不是什麼家族都能與皇家有這般牽扯的。
萬曆爺趁著這個親上加親的熱勁兒,拍案道:“這樣吧,朕給隸王妃賜個除國夫人以外的御前國醫。”
御前國醫?
從來沒有過的封號,皇帝這是想做什麼?
“隸王妃醫術精湛,上回隸王妃出色的醫術救了大皇子的性命之後,朕一直想不到有什麼可以賞賜給隸王妃。如今,容妃昨晚上給朕想的這個主意挺好的。隸王妃的醫術稱得上國醫這個稱號。封個御前,今後隸王妃不需要經過皇宮裡允許,可以自由進出皇宮給病人治病。”
朱隸來不及開聲表態,皇帝自鳴得意繼續說著:“朕既然賜了個封號,總不能缺了賞賜,當即賜護國公府綢緞六匹,黃金一箱。隸王妃今後所得俸祿,與一品官員相等。張公公,把朕的話擬為聖旨,即刻頒布下去。”
這是,大明王朝第一個正式女官了!
容妃立馬站起身來,跪下磕頭答謝。
張公公趕緊帶了皇帝的話下去糙擬聖旨。
朱隸坐在那裡,等著他們一群人跪的跪,說了說,把話全說完了,才對一時興起之後已顯得稍微平靜了的皇帝說:“皇上,臣以為,此事不知道皇上有沒有周全地思慮過——”
“怎麼?”萬曆爺聽見他這煞風景的話當然是不悅地擠了眉頭,“朕給你夫人加官晉爵,你不高興?”
“不,臣是怕,皇上不了解所有的實情魯莽做了決定。”
“什麼實情?”萬曆爺像是很不解,指著他,“你倒給朕說說,什麼實情?難道隸王妃不是治好了大皇子的病嗎?”
“可是,皇上知道不知道,臣內子的親娘曾經在皇宮裡給人治病,但是,最終得了個罪臣的名號。”
此話一出,容妃捏緊了手裡的帕子。萬曆爺愣了一下的樣子,坐起身來:“你說什麼?”
都說李敏的醫術傳自徐娘子,自己母親的醫術,如果徐娘子曾經用自己的醫術治壞了人家的病,那麼,封李敏這個國醫的稱號,有為徐娘子正名的意味了。
怎麼不能小心行事?
眼看皇帝陷入了沉思,一雙不解的眼神像是掃了掃朱隸的臉。
這等好事,不說起以前這樁事兒,裝糊塗過去領了賞賜不是更好。不,是不好。總有些知道的人,事後會來告狀,到時候,再告他們夫婦倆知情不報,貪圖利益,欺君瞞上,豈不更慘。
李敏入宮了,被皇帝緊急召入宮裡,皇帝要她親口解釋自己母親犯下的錯事。
入了宮裡,看見老公在,容妃也在,李敏向皇帝行過禮後,說:“皇上,臣妾娘親的事,起源於一個人,恐怕皇上,得請這個人過來。”
“誰?”萬曆爺問。
“靜妃娘娘。”李敏道,“皇上不知道記不記得,之前,靜妃娘娘有說過,自己與臣妾的親娘是認識的,所以,知道臣妾親娘徐娘子有一本秘籍。”
萬曆爺恍然:“哦——”
有人去請靜妃了。
靜妃坐著轎子,來到皇帝的宮裡。見到容妃也在,靜妃看了看容妃,接著,沖皇帝雙手伏拜,行了個大禮,說:“臣妾奉命前來回話。”
“靜妃知道朕想問什麼?”萬曆爺驚奇地問。
“是。臣妾自從上次說了自己與徐娘子的關係以後,早知道會有今日。所以,早也想找個機會對隸王妃親自道聲歉意。”靜妃一字一句穩穩噹噹地說,儼然是有備而來。
皇帝靠回到臥榻上,聽她們兩個怎麼說了。
由於是第一次見著人不是到自己面前吵架,而是道歉的,萬曆爺的表情略顯輕鬆。
可是,很快,李敏一句話打亂了屋裡此刻和樂融融的氣氛:“靜妃娘娘所言差矣。不知道靜妃娘娘為何出爾反爾,靜妃娘娘有何證據說明,臣妾親娘不是治壞三皇子眼睛的罪魁禍首。倘若不是臣妾親娘所為,是何人所為?”
屋裡屋外,均傳出了抽氣聲。
道歉,人家還不接受,大概只有李大夫會幹出來的事了。
☆、【135】靜妃落馬
見屋裡忽然沒了聲音,萬曆爺咦了一聲:“靜妃,對隸王妃的說法,你沒有什麼要說的話嗎?”
“臣妾——”靜妃稍微低頭,“對隸王妃的說法,也是很不明白。”
“什麼?”
“臣妾既然說了是誤會,可是,隸王妃為什麼要追究為何是誤會,臣妾是想不明白了。”
這個說法,引得屋裡眾人的眼神臉色,都微微變了變。
李敏想,莫非靜妃把皇帝都當成了傻子,以為這樣能糊弄過去。
“皇上。”既然有人不想買帳,想糊弄,她李大夫難道能坐著等死,李敏上前一步道,“靜妃娘娘都說不出誤會在哪裡,偏要說是誤會,豈不是是非不能清白,誤會其實並不能解開,他人聽了,也只能是認為靜妃娘娘或許是迫於權勢,或是基於同情,才說誤會這兩個字,對於事情澄清並沒有任何好處。對於皇上,更有欺瞞的意圖。靜妃娘娘如果有讀過順天府皇上賜的那塊皇匾,當明白皇上對於冤案錯案一再秉持公正清明的態度。”
“隸王妃這話說的沒錯。”萬曆爺的眼睛再望向了靜妃,“靜妃既然說是誤會,不如把誤會的真相說出來,這樣,所有人也不會再誤會任何人。”
靜妃的腦門要出汗了,心裡想:世上哪有這樣的人,說道歉都不接受?言和握手,兩人各退一步,海闊天空,不是正好。結果,偏偏要對死她來干。
要不是看在皇后娘娘有心拉攏這人的份上,她會說是誤會嗎?明明是徐氏把她兒子的眼睛治壞了!想她靜妃報恩?給治壞她兒子眼睛的女人報恩?天大的笑話。
好,你不義,我不仁。
當然,你也聰明,知道我說誤會,其實外面的人都不認為這是誤會,不過是說我可憐你們母女罷了。
皇后娘娘,看來你這個有心拉攏的人,不一定真買你的帳呢。
靜妃心頭冷笑一聲,抬起眼睛,盈聲答道:“隸王妃當年因為年紀小,所以不知道當年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屬於合情合理。臣妾知道的徐娘子,確實是一名救死扶傷,有心助人的大夫。所以,臣妾從來沒有懷疑過徐娘子想救臣妾及三皇子的真心。只是,徐娘子的醫術並沒有真正能幫到臣妾及三皇子。”
“靜妃的意思是?”萬曆爺都略微遲疑了一下。
“徐娘子當年開方幫臣妾保胎,可是,三皇子自出生之後,眼睛一直不好。”說到這兒,靜妃像是觸景傷情,隱隱的淚光在眼眶裡流動著,引得皇帝都眯了眼睛。
萬曆爺或許知道這事兒,或許不知道這事兒。畢竟靜妃如果真是在外面請人開藥,沒有經過太醫院允許,本是不被允許的。可是,靜妃畢竟是想保這個兒子,即是想保他萬曆爺的兒子,這個真心,倒是無可指摘。
現在追究起靜妃是不是到外面找人給自己保胎,是沒有意義。反而是給靜妃治病的大夫,有沒有錯失,必然才是需要追究的,因為那是三皇子眼睛不好的罪魁禍首。
萬曆爺臉色霎然變的肅然,道:“三皇子眼睛不好,之前,靜妃你只和朕說,這都是因為三皇子小的時候,有一次摔跤,不知道磕到了哪兒的緣故,為此,朕還一怒之下,換了你宮裡所有的太監和宮女。”
靜妃略帶忐忑,聲音更是低下,如履薄冰地說:“請皇上恕罪。臣妾那會兒,是想著徐娘子雖然沒有能幫臣妾把三皇子眼睛治好,可是,當初,是徐娘子將三皇子保下來的,徐娘子的一片真心,是不可說是錯的,情有可原。”
“既然如此,你為何不和朕說實話?是怕朕如何?難道朕是一個不講是非,不分黑白的昏君嗎?”萬曆爺忽然有些生氣地說著。
“皇上,臣妾,臣妾這哪裡是——”靜妃兩顆豆大的淚珠兒像是要掉下來,受盡委屈的樣子。
這樣一幅場景如果傳出去,大概是要說她李敏不識好歹了,連自己母親都害了。因為靜妃都本來有意把徐氏的罪過掩蓋到底的,可到底是她李敏不知道是不是有意想害親娘的聲譽,非要把這個事給揭出來。
只聽屋子裡靜妃像要如大壩決堤出來的啜泣聲中,忽然,一道嚴厲的嗓音霎然出現,把靜妃嬌滴滴的哭音生生地喝止了。
“皇上。”
眾人吃一驚,因為眼看突然出這句聲音的人,竟然是護國公朱隸。
那瞬間,所有人看向朱隸的眼神里,都不免帶上了一層肅然。朱隸此時此刻出聲是為誰?是為老婆講話?如果為老婆講話,這個時候出聲是最好不過了,剛好趁著皇帝和靜妃給的台階下。
萬曆爺重重地沉了口氣,道:“護國公是有話要和朕說嗎?護國公是有什麼想對朕解釋的嗎?”
這個就叫做,誰先低了這個頭,誰就是給了對方機會。
朱隸聞了皇帝這句話的意味,即微眯了眸子,說:“皇上不知是否記得,此事因為是臣先提起的,因此臣覺得有義務提醒皇上,要澄清此事的誤會,是不是,皇上該先聽完雙方人的證詞後再來做判定。”
什麼?
不是低頭?
靜妃的臉色豁然一變。萬曆爺的臉上掠過一道光亮,質問一聲:“護國公的意思是靜妃的證詞有誤?”
那兩顆要落下的淚珠兒在靜妃臉上伴隨皇帝這句話是忽然間消失的無蹤無影了,靜妃夾緊了的眼fèng兒是兩束鋒芒she向了護國公及李敏。在掃到容妃那個微咬的嘴角時不由輕輕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