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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父親,我見過。”徐三舅皺著眉道,“性情懦弱。我那時候怎麼也想不通,你娘怎麼會選擇嫁給他。”
當初,徐家不喜歡這樁婚事,曾經有過努力想拆散這兩個人的念頭,結果因為李敏她母親自稱已經懷上了李大同的孩子,徐家人無奈之下,只好把女兒嫁給了李大同這個渣貨。事實證明,李大同真是個渣貨。
不知道在外怎麼欺騙了徐娘子對自己死心塌地,李大同其實在京師里已經是先納了妾的。王氏都給李大同生了李華。
提起這些往事,徐三舅傷心,自己妹妹芳華正茂,當年在徐家也是一個赫赫有名的才女,比起他徐三舅的才華有過之而無不及,深受徐家長輩的喜愛,結果,被李大同這個渣貨害到在最美麗的青春時性命無存。李大同渣就渣在,連自己老婆怎麼死掉的都搞不清。
屋子裡一片黯然的傷感。徐三舅像灌酒一樣把茶喝了,抬起袖管抹了抹嘴巴,問李敏:“你姥爺說你有事拜託我們來,是為了什麼事?”
“有些東西,我怕這裡的藥童和藥師都做不了,我想研製一種新藥。可能只有三舅可以助我一臂之力了。”
徐三舅聽她說的口吻,只是這樣一聽都十分陌生,驚異地問:“什麼藥材?”
“不是藥材。”
不是藥材?不是藥材,怎麼炮炙?徐三舅一頭霧水。徐有徽都跟著愣。只有徐有貞,之前已經有徐掌柜先透過氣來,與徐三舅小聲說:“三叔要不,隨敏兒過去到敏兒製藥的地方看看再說。”
徐三舅更驚訝了,難道,這個製藥的地方,能與眾不同。
一行人隨之坐上備好的馬車,到了京郊李敏那塊出嫁時作為嫁妝拿到手的那塊地。
徐三舅在馬車上,只見那塊地兒有山有水,風光美麗,都不敢相信地說:“是你父親給你的?”
割了腦袋徐三舅都不信李大同能有這樣豁達的胸懷。
李敏如實道來:“我拿父親的秘密和父親交換的,本來這是三小姐的嫁妝。”
行!徐三舅拍下大腿:“對你父親這種人還有你繼母,不需要留情!”
李敏點頭。
馬車抵達了剛建了一半的大屋。建築物立在農田之中,由於沒有建好,有些像殘牆破屋,很難引起人的注意。
李敏是讓徐掌柜故意這樣建的,容易給裡面她要進行的項目打掩護。
這時,天上下起了小雨,飄飄渺渺,若仙若霧。念夏撐起了一把油紙傘,遮在李敏頭頂上,即使這樣,這裡的路沒有砌好,坑坑窪窪的泥濘,很快沾染上了衣裙,看起來好不狼狽。
徐三舅本來皺起的眉頭,生怕這個在家中當千金習慣了的外甥女受委屈了。卻見李敏在雨中是健步如飛,根本不受影響,不由再次另眼相看。
進到了屋子裡後,眾人先歇口氣。徐掌柜隨之點亮了一盞燭火,在前面帶路。這是要走到屋子下面的地下室。
李敏把製藥的地方都轉移到了地底下,圖的是比較乾淨。
到了門口,李敏讓眾人停步。徐掌柜下面的人,拿來了些乾淨的衣服以及臉巾帽子,都是全部白色製作成的布。
“這——”徐三舅吃驚到不能言語了。
沒聽說過製藥還得專門換白衣服,必須脫鞋,洗腳?
“按照敏兒的話做吧,三叔,後面有東西看。”徐有貞在徐三舅身後說。
徐三舅想到那句有很特別的東西可以看,像是找到了寶庫一樣,雙眼猛的一亮。對他們藥師來說,金子還比不上新藥!
一行人,全按照李敏的話做了,才可以被允許進入特別的製藥房裡。
終於,徐三舅進入到裡面房子裡後,看到了那個特別的東西。要說這是什麼東西?一個琉璃盤子上,一團綠糊糊的東西。
天!這不是發霉的綠毛嗎?
他外甥女是傻了嗎?把綠毛當寶貝了?
“敏兒,這——”徐三舅發出一聲明顯的質疑。
“三舅不要急。”李敏隨即吩咐人抓到一隻老鼠。
只見那隻老鼠身上有個創口明顯是腐爛了的跡象,由於全身感染,這隻老鼠已經奄奄一息。李敏再讓人抓來另一隻老鼠,對徐三舅說:“這兩隻老鼠,我讓人在其身上作的一樣的創口。其中一隻已經快死了,這隻還活著。”
說的那隻還活的好好的,並且已經有恢復跡象的老鼠,放到徐三舅面前。徐三舅很快發現這隻老鼠不同於前面那隻老鼠,在於創口上塗了綠毛。
“你,你意思是說這個綠毛救了老鼠的命?”徐三舅的口氣里全是不可置信。
“三舅,眼見為實,確實如此。還有,這東西不叫綠毛,它是裡面含有一種菌,這種菌,可以殺死致病菌。”
徐三舅、徐有徽等,都用看天外來客的目光看著李敏。
李敏對他們幾個用力地點下頭:“我要你們做的,就是想方設法,把這個菌分離出來,直到可以用到人體內。”
“你說它叫做什麼?”徐三舅覺得,最少必須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藥材,否則糊糊塗塗連自己在做什麼都不知道,事情怎麼可能辦成功。
“叫做青黴素素菌。”
念夏拿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原來自己小姐整天念念不忘的青黴素,居然是這種東西。
徐三舅是個做事謹慎的人,李敏給他說的東西在他聽來都是第一次聽說,與他之前接觸的製藥方式截然不同。徐三舅就此有了幾分憂愁,不知道能不能做成功。但是,李敏給他說的這個東西的美好場景,又讓他有種衝動必須把它做成了。因為,這個東西能治肺癆。
肺癆這個病,在這個古代,好像絕症一樣,基本是不可治的,只能拖,拖到最後病人都是瘦骨如柴而死。像現代談癌色變,古代人,談及肺癆,一樣都是避而遠之。
聽說萬曆爺的父親,都是因為肺癆死的。
“你三嬸,得了肺癆。”徐三舅神情裡帶了絲呆然和憂傷,“去年大寒的時候不知道怎麼得上的,可能是因為回娘家照顧自己妹子時被染上的。你三嬸的妹子也是肺癆。”
“父親。”徐有徽就此安慰自己父親,“現在,有敏兒表妹在,敏兒表妹都說了有這個東西可以治好肺癆,我們儘快把這個藥弄出來,母親可以有救了。”
“是——”徐三舅激動的是這個。沒想到他們來到這兒後,找到了真正的救星。
激動的目光看著李敏,徐三舅說:“你姥爺說的對,你是徐家真正的後人。未來,徐家還得靠你發揚光大。倘若護國公府敢像你父親那樣虧待你,你回徐家,繼承徐氏家業,做祖母那樣的人,光宗耀祖。你娘親在九泉之下肯定也是含笑。”
李敏想,若不是那個男人的話,她可能,早就在這裡一口答應了徐三舅回徐家了,弄自己的藥藥糙糙,過一輩子清心寡欲悠然勝神仙的生活。
激動地說了一番話,見李敏卻沒有半點反應,徐三舅疑惑的眼神望向了徐有貞。徐有貞對他緩慢地搖了搖頭。相似的話,他早就和李敏說過了。
李敏在想著護國公。
哪怕尤氏那樣對待李敏,可是護國公不是。朱隸承諾給她的一生一世只一個人,沒有變。
大叔是個很好很好的人,她知道。大叔不僅是個好人,而且是心繫天下百姓的大好人,這點她都清楚。
有太多人需要大叔了,可是大叔說,他只需要她一個。
你說讓她怎麼辦?
離開他嗎?
她辦不到,最少暫時辦不到了。因為大叔的腿傷都沒有好。她最少要把他的腿治好才能走。
“走吧。”李敏像是萬分艱難地向前邁了一步。曾幾何時,她有想到過自己會愛上一個人,何況,是個古人。要論做以前,她肯定想自己是做夢了。
念夏跟在她後面,給小心地撐著傘。
雨越下越大,伴隨夜幕降臨。馬車回京師的路上,能聽見雷聲陣陣,好像打仗一樣。
回到府里時,全身都被淋濕了。方嬤嬤趕緊讓人給她弄了桶熱水,李敏泡進水桶里祛除寒氣的時候,聽見方嬤嬤念叨著:“大少奶奶,奴婢知道你心裡不高興,可也不能折磨你自己。大少爺要是知道了多心疼。”
李敏哭笑不得,她這哪裡是折磨自己了,不過是出門一趟難免遇上下雨天。
要說折磨自己的人,真有一個。那個莊妃,在請不到她的情況下,坐車直出宮門,在下雨天期間,在護國公府門口等著。
尤氏躺在房裡,讓喜鵲給自己扇扇風。外面下雨,可是屋裡悶熱。尤氏琢磨著怎麼讓兒媳婦就範,除了白素晴,為了另選一個側妃候選人的事煩惱著。
管家來報說莊妃在門外請李大夫出診時,尤氏在屋裡剎那沒有聽清楚,問:“你說莊妃娘娘想找誰?”
“找大少奶奶。”
尤氏感到好笑:“不是說十六爺的病已經好了嗎?”
十六爺的病是好的七七八八了。可是,被李大夫治過的病人都有這個毛病,除了李大夫以外,都不信了。
淪落到這個地步,莊妃肯定是以前想都想不到的。其實,想讓李敏入宮不是沒有辦法,讓萬曆爺下道聖旨,照樣可以讓李敏乖乖入宮。不過,莊妃是怕李大夫因此鬧脾氣了,強扭的瓜兒不甜,入宮也沒有給她莊妃好臉色看。
由此可見,莊妃不是想讓李敏給兒子看病這樣的事兒而已,是有意拉攏李敏。
尤氏心裡犯嘀咕了:莫非這個莊妃想當貴妃?
按理說不可能。莊妃兩個兒子,一個老十,太差勁了,在萬曆爺心裡沒有存在感的一個孩子。一個十六,年紀太小了。莊妃年紀也有了,不會傻到和一批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並且生的兒子比自己好的人搶貴妃,沒有勝算。
要說比莊妃更有能力搶到貴妃位置的,首當其衝是靜妃。但是,靜妃宮裡據說一直忙著自己兒子婚事,沒有這個閒暇的時間去搶貴妃位。
況且,莊妃拉攏李敏有什麼用?李敏能在皇帝面前放什麼話讓皇帝立誰當貴妃嗎?
尤氏想到這兒,一聲冷笑:“她要在那裡等就讓她在那裡等吧。”
反正,遲早莊妃會發現,李敏毫無用處。
一個只會給人治病的大夫能有什麼用處?尤氏覺得人不犯病的時候,大夫絕對是個沒用的。
莊妃在外面坐著馬車任雨淋漓,聽到護國公府里傳來消息說尤氏不出來見,莊妃眉尖微挑,微彎的嘴角似笑非笑:“是,本宮過來,也不是為見靖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