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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里忽然響了幾道悶雷。眼瞧她剛進宮的時候天氣還好好的,這會兒卻是飄起一陣小雨。
馬車來到徐氏藥堂門口停下,徐掌柜從裡面跑出來,給李敏撐傘。
李敏見雨不大,直接一個邁步,上了藥鋪門前的台階,問徐掌柜:“有生意嗎?”
徐掌柜搖搖頭,一臉愁容。
不能說徐氏藥堂一點生意都沒有,自從門口擺了涼茶吸引了不少人氣,來看病的人是有的,但是大都是沒錢的底層老百姓。有李敏的命令,徐掌柜允許這些人來抓藥不一定支付銀兩,這些人往徐氏藥堂送了一堆自家種的東西。徐氏藥堂里,現在,幾天全部人的口糧都沒有問題了。然而,這絕對不是長久之計。
一家藥堂,只有真正利潤高了,才可能賺錢。從底層的人身上賺不到銀子的。而高端的客戶,都是被有名氣的大藥堂霸占了。
徐掌柜想著那晚上請李敏過去看病的貴人,怎麼到現在都沒有消息,按理應該不至於如此。他對於李敏的醫術信得過。但是又不好問李敏具體情況。徐掌柜為難地吞著口水。
☆、【31】砸了神醫的招牌
李敏卻是問了他這話之後,一心一意地先琢磨起來了涼茶,對他說:“把這涼茶攤先收了。”
“小姐?”徐掌柜吃驚。
“我意思是,這天氣變了,不適合擺這道涼茶。等過段時間,我瞧瞧情況再說。”李敏首先要考慮的還是病人,不能只想著經濟利益。
徐掌柜由她這話,想的是她醫術行是行,就是貌似沒有什麼商人唯利是圖的頭腦。
話說章氏,那兩天頂著頭皮喝了楊洛寧的藥,沒見好不說,肚子疼,白天黑夜睡不了覺,拉肚子拉到她都幾乎脫水了。整個人瘦下去了一半,本來凹陷的臉更陷進去了一塊,只剩下骨頭似的。
那晚上,章氏拉著老嬤嬤的手,鼻孔里噴出一絲游離的氣,道:“嬤嬤,我要是走了,你們怎麼辦?”
“夫人!”老嬤嬤哭得鼻子都紅了。
章氏合上眼。
老嬤嬤心想這樣絕對不成,不管三七二十一,心裡先替主子抓了主意,反正成敗都是死,章氏一死,她也就完了。章氏活下來,只要能活下來,八成也不會拿她怎樣。
章氏是知道她心裡只有主子的。
老嬤嬤讓丫鬟守著章氏,自個兒拿了李敏的藥方去抓藥。由於章氏和辛大人都不用,這個藥方,自然就落在老嬤嬤手裡。老嬤嬤抓了藥,回來,自己親自給章氏煎藥。
到了晚上,先是按照李敏的命令餵了章氏一點粥水。章氏本來還不願意喝,問:“楊大夫的藥呢?”
老嬤嬤騙她說“喝完了”。
章氏都病糊塗了,哪裡記得自己服了楊洛寧幾包藥。
等到章氏喝完粥水,老嬤嬤又把李敏的藥端來,騙她說:“夫人,奴婢忘了,您還有一碗沒喝。”
章氏其實只要聽到是楊洛寧的藥都打哆嗦,但是,想到自己不喝快沒救,張開嘴巴任老嬤嬤給她灌藥。
奇怪了,這次的藥貌似比她以前喝的好喝,沒有那麼苦澀讓她聞了就想吐。章氏咕嚕嚕喝完了,往床上一躺。
那晚上,她睡了一夜,肚子不疼,肚子也不拉了。
辛大人早上要上朝前,猶豫再三是不是過來探她,因為,知道她這幾天沒有好,貌似病情是越來越嚴重。而他自己該找的名醫都找了,人家一聽說他找的是楊洛寧,都不敢接手怕得罪了楊洛寧。眼見,他這也是束手無策了。
想到章氏可能會死,辛大人閉了眼睛,心驚膽寒地走進了章氏的屋子。
只聽章氏睡著的蚊帳裡頭,發出一陣陣輕緩的鼾聲。
能睡了?
辛大人一驚。
老嬤嬤跨進門見他來了,連忙跪下磕頭先是請罪:“老爺,奴婢犯了錯,還望老爺不要怪罪。”
“嬤嬤起身。”辛大人沒顧得上她犯什麼錯,只追著問章氏是不是好了,同時撫摸鬍鬚高興地說,“楊神醫是神醫啊。”
老嬤嬤事到如今,也不怕去砸了楊洛寧的招牌,因為,如果再讓章氏喝楊洛寧的藥,那真的是要章氏的命了。
“老爺,請聽奴婢仔細說來。”
“嗯?”
“奴婢擅作主張,讓夫人喝了上次奴婢從徐氏藥堂請來給夫人看病的那位大夫的藥。夫人昨晚沒有喝楊大夫的藥,而是喝了徐氏藥堂的藥之後,一夜都睡的很好,肚子也不疼了,不拉肚子了。奴婢做的這個事兒,還請老爺發落。”
辛大人又不是傻子,只聽老嬤嬤這一說,都知道章氏喝對了藥。開對藥的是徐氏藥堂,開錯藥的是楊洛寧。
“你此話當真?”辛大人喘了喘氣。
這事兒可不能亂來,人家楊洛寧是神醫!
老嬤嬤咬定了嘴唇:“奴婢若此話有假,天誅地滅!老爺不可以不信我,若是奴婢想害夫人,奴婢是受害最深的人!”
辛大人重重地跌坐在了椅子上,半天說不出句話。
老嬤嬤上前:“老爺,請問老爺,等會兒夫人醒來,是不是奴婢如實告知為好?”
當然要如實告知章氏。得不得罪楊洛寧是一回事,要是章氏有個三長兩短——
“告訴夫人吧。全部告訴她。”辛大人長嘆一聲,腦子還渾渾噩噩的,不太清楚這其中的問題。
楊洛寧看錯了章氏的病,看對章氏病的是一個完全不知名的女大夫。這事兒從他這兒府上傳出去,貌似也不是什麼好事情。
辛大人想了想,回頭又對老嬤嬤說:“這事兒,千萬別告訴楊神醫。”
老嬤嬤心領神會,繼續給章氏服用李敏的藥方就是了。
因此,在李敏這邊看起來是沒有章氏的任何消息是,章氏其實是一天比一天身體好了。
藥鋪外面飄著雨絲,屋檐上淅淅瀝瀝的雨聲,好像古箏的琴弦,幾分古音古韻的味道。
李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古代住了一段日子的緣故,感覺自己都變得很適應古代了,聽雨聲都能聽出古箏。
要放在現代,多好笑的一件事情。
藥鋪里近來多了個小夥計。貌似知道她是這藥鋪真正的老闆,端了杯熱茶過來。
李敏手裡拿著藥本,閒來無事聽著雨聲翻了幾頁,沒有抬頭看人,以為是徐掌柜倒的茶來,隨手點了下桌面,說:“放這兒吧。”
那個夥計看了看她,茶杯放在她左手邊。
李敏端起茶杯,口渴時喝了一口,發現不是上回的麥冬茶,而是麥子茶,想這個徐掌柜是越來越會做人了,連端什麼茶來都知道迎合今天下雨的天氣,笑道:“麻煩掌柜了。”
“小姐喜歡就好。”
聲音不是。李敏驚奇地挪開了眼前的書本,見著立在自己面前的年輕人。
這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頭頂用藍布整齊地包了個髮髻,一身竹衫,乾淨淡雅,面貌自是整齊。
徐掌柜匆匆跑了過來,擔心底下人惹李敏生氣了,對李敏說:“他是剛來的,不懂事,我等會兒告訴他。”
自告奮勇的新人,是想博得她這個老闆好感?李敏不是不喜歡上進的年輕人,給徐掌柜賣了個面子問:“叫什麼名字?”
“回小姐,姓李,小姐叫他小李子好了。”
小李子,倒像是太監的名字。李敏聳聳眉頭。
一輛大馬車,突然停在了徐氏藥堂門前。
☆、【32】第二次見面
雨柱從屋檐落到藥堂台階的青石上,叮叮咚咚的響。雨,是變大了。
一名青衣男子,先從馬車上跳了下來,掀開車簾的同時撐起把油紙傘。眾人見其長相斯文像個書生,面面相覷,不知其來路。
眼瞧,這馬車大歸大,可也沒有啥裝飾,不豪華,不奢侈,從哪兒來的更難辯真實。
沒會兒,再從馬車裡出來一個孔武有力的漢子,長相也不難看,不是那種滿臉鬍鬚的大叔,年紀約二十好幾,放在現代的話,也絕對是個標準的美男子,身穿黑色練家子服,腰間束起一條白色邊上滾金腰帶。
看這個男子裝飾,應該只是個家僕。但是,這個家僕無論樣子和服飾,都有點特別。寒磣說不上,富貴也談不上。
徐掌柜帶著其他夥計上前探問時,腦子即是一片糊塗。
只覺得來者周身都透著一股神秘,連是窮是貴都說不清。
等那個練家子男子,從馬車裡扶出像是主子的男子出來以後,徐掌柜大吃一驚,隨即滿臉的失望掛在了臉上。
書生和武生都盡力服侍的男子,蓬頭垢面,竹布糙鞋,怎麼看,都不像王公貴族。
徐掌柜都想為自己和李敏拘一把同情淚了。
咋這麼倒霉!
又來了個沒錢的病人。哪怕他家小姐醫術再好,也吃不消一直做這種賠本買賣的。
李敏這時候,帶了念夏從後院走到了前台。
念夏待看見那個蓬頭垢面的男子時,猛地一跺腳:怎麼又是他!
“怎麼,你認識?”徐掌柜問。
念夏偷偷看了眼李敏。
這不是上回在豆腐行當要吃她家小姐豆腐的那位大叔嗎?
這位大叔可真行,不知道是不是有意,追她家小姐追到這兒來了?
李敏肯定沒有念夏那樣計較,走過去,審視著踏進藥堂的三個人。
書生公孫良生收起了油紙傘,回頭,見著她,笑道:“糙民公孫良生,有幸見過二小姐。”
感情這男子是認得她,連藥堂里的人,不是都知道她李敏的身份。
李敏與對方平視,見其目光溫和,態度謙虛,讀書人謙卑有禮的氣質表露無遺,是個有素質的。李敏點點頭,問:“你怎麼知道我?”
“我家公子之前與二小姐見過一面,理應二小姐應該記得,不過是幾日前的事兒。”公孫良生說。
伏燕扶著朱隸,聽著公孫良生說話,不滿的眼神一直在公孫良生那張臉上掃:這傢伙真行,咋們的王妃未過門,這拍王妃馬屁的活兒已經開始在做了。公孫良生你這個馬屁精!沒見隸爺在這兒看著嗎?
朱隸咳了兩聲。
公孫良生連忙走過來攙扶,對李敏說:“我家公子腿疼,想來讓二小姐看看。”
“腿疼?”
念夏走上來,自己家小姐是好人,但是不帶這樣被人揩油的:“腿疼嗎?腿疼自己能走?”
李敏攔下自己的小丫鬟,對徐掌柜說:“讓他到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