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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對方這些話,萬曆爺都有些愣:“你說京師百姓們認為太子性情溫和,為人寬善?”
“是,太子平常都與太子妃,定時會前往京郊的廟宇,用自己的銀子救濟百姓,並倡導京中商戶賑糧。”
萬曆爺明顯是不知道朱銘做的這個事,而以朱隸這個口氣和朱隸的為人,朱隸不可能為太子撒謊。
這樣的事是真是假?
從百官里再走出來一個人,眾人一看,恰是剛在午門前與朱隸爭執過的朱璃,更是詫異。
朱璃拂袍一落膝蓋,在皇帝面前跪下,說:“啟稟父皇,隸王所言,都是屬實。這點臣可以為太子擔保。太子和太子妃都是性情溫柔的人,不想把善事辦的招搖,把好事變成了壞事,只想默默為皇上分憂而已。”
萬曆爺在怔了一下之後,在臉上才露出了啊恍然大悟的表情,低頭再看底下一群官員,唯有朱隸和自己的三兒子出來為東宮說話。萬曆爺像是輕輕皺了皺眉頭,道:“此事待議吧。把朕的話傳給宗人府,既然皇太孫提出了這樣的質疑,辦事的人,先把死者的身份查清楚了,再報到朕這兒來。一切真相未查明之前,不得把消息傳到長春宮去。”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眾臣跪地,恭送皇帝離開。
東宮這算不算是有驚無險地度過了?
萬曆爺離開上朝的大殿以後,是朝著太后的福祿宮走去。路上,萬曆爺忽然想起什麼,問:“是不是今日八皇子沒有上朝?”
“回皇上,八皇子府里昨兒已經派人入宮來說過,說是八皇子不巧染上了風恙,身子不適,不敢上朝到宮裡來,避免把穢氣傳給他人。”張公公小聲提醒皇帝。
萬曆爺聽完這話,不由一笑:“朕這個兒子,向來做事是最謹慎的。”
張公公看皇帝的表情,也不知道是夸朱濟還是沒有。
走到福祿宮時,見到太后宮裡,不止坐著太后,是皇后、淑貴妃、莊妃等後宮嬪妃,全部齊聚一堂。
可能都沒有想到皇帝突然會來,聽見太監傳聲皇上來了時,眾人都急急忙忙地走到屋子外面迎接。
那個時候,李敏終於是在老公出發前,博得老公的同意,坐上輛馬車去巡視自己的徐氏藥堂。
☆、【120】人在這裡
徐氏藥堂南門的分店,由於剛挪來不久,貨品沒有搬完,所以沒有開張。原分店的夥計們只知道,為了挪這個分店,總店的徐掌柜和藥堂幕後的老闆貌似都不同意。最終,是負責這家分店新任命的李掌柜,自己找了人,找到這樣一個位置好而且租金便宜的地方,計算起來,除去搬家的成本以外,利潤比起原先那個破地方完全可以彌補新店投資的虧損,好說歹說,才讓徐掌柜同意了。
早上,幾個夥計稀稀拉拉坐上馬車從新店出發去搬東西,小李子和一個夥計留在了新店。那夥計在門前灑水打掃的時候,小李子瞅望了下街頭巷尾都沒有人,拉了拉擋風的衣襟,縮回脖子,走回店裡的後院。
門咿呀一聲打開,接著咿呀一聲小心關上。鑽過厚重的擋風棉簾,進入其中一間廂房,小李子衝著坐在屋裡榻上的男人拂袖跪了下,道:“奴才給主子請安。”
“起來吧。”男子聲音宛若溫玉,聽起來甚是舒服和溫和。
“謝主子。”小李子起來後,摩挲著兩隻手,立在男子面前,秀氣的臉龐像是浮現出笑臉。
誰不知道,徐氏藥堂這個年紀輕輕,入藥堂以後不久馬上被委以重任的這個小伙子,平常做事並不比年長一些的人差,幹事利落乾淨,而且,經常板著一張臉,使得年紀輕但是在底下一群人面前很有威信。
像這樣舒心的笑臉,似乎誰都沒有瞧見小李子掌柜的臉上浮現過的。
“奴才給主子找了只靈芝,改明兒給主子送王爺府上或是主子想要奴才直接送到長春宮。”小李子說,語氣除了幾分似是討好眼前這個主子,終究論起來,更多是對眼前這男子的一種打從心底里的尊敬之意。
男子手中的茶蓋咔一聲蓋到杯口上,說:“我上次好像說過了,我讓你在這兒,目的是為了盡力為這裡的人做事,不用顧忌到我。藥材什麼的,我到普濟局拿也是一樣的。”
“是的,奴才知道,主子人脈四通八達,普濟局永芝堂都有認識的人,想要什麼可以拿到什麼。可是,奴才來到了徐氏藥堂後發現,論這個藥的精挑細選,知道什麼產地的藥材最好入藥,京師里真沒有一家能比得上這兒。不是奴才來了這兒變了心,是謹遵主子吩咐在這裡耐心學藝。”
男子像是用心耐心地聽完小李子說話,等小李子換口氣時,沉思了會兒:“這樣的功勞,都是徐掌柜的,或是隸王妃——”
“自然是隸王妃。主子。不過,徐掌柜也不可小看。據奴才觀察,徐掌柜雖然在京師里和京師里的藥幫沒有什麼交集,可是,貌似在京師以外,有許多人脈。所以,徐掌柜進藥的途徑,還與其他藥堂不一樣。”
“你確定是徐掌柜的人脈?”
聽到男子質疑的口吻,小李子在愣了一下之後,更為謹慎,答:“主子英明,奴才千方百計觀察之後,才得出的結論,徐家人與徐掌柜有接觸。”
徐家人,徐氏,徐娘子的娘家。有很多人都說,徐家娘子身懷秘籍,有著家傳特別的醫術,所以,才能在京師這樣競爭最激烈的地方,開了兩家藥店,創造出了一個不平凡的傳說。可是,這樣厲害的女子,正猶如傳說一樣,很快消失在京師裡面——說是死了。
到底怎麼死的?一個那樣厲害的女大夫,會看病,會治病,自己會做藥,卻突然一命嗚呼。論是誰,都會產生質疑。更何況,十分了解她的她的親人們。
徐家人,怕是把這個疑問兜了許久了。徐家的來歷,一直也都是令人感到困惑和神秘。比如猶如徐掌柜這樣精明能幹的人,在徐娘子死後這麼多年,卻一直是忠心耿耿於徐娘子。倘若說徐掌柜只是因為和徐娘子締結了合同才如此忠心,說不過去,畢竟徐娘子已經死了,合同早已自然失效。徐掌柜本不該受此束縛。
“你知道現在徐家人在何處嗎?”男子沉思片刻,問。
小李子仔細答:“奴才因為被發到這邊新店,之後一直離總店反而是疏遠了,又是不敢輕易沒有得主子同意之前給自己招兵買馬打下手,生怕一不留意被掌柜的察覺。所以,單靠奴才,難以時時刻刻跟在徐掌柜身邊伺察動靜。之前,在總店的時候,奴才還能知道一些掌柜的動向。到了這邊以後,基本上,是有聽說徐家人從老家來了,可是具體都是到了哪兒去,無從得知。徐掌柜是很謹慎的一個人,出門,從不帶其他人的,都是隻身出門。”
男子兩道清眉飛揚,更是努力思考他這話的樣子,說:“你認為,他們是重用你,所以把你發到這裡來的?”
“是。奴才辦事太得力了,結果,得了掌柜和王妃賞識。主子對此有疑問嗎?”小李子眼珠子裡閃過一抹困惑。
男子對他這樣的自信卻突然不言語了。小李子本是他府上的家奴,由於腦袋聰明,效仿能力強,因此被他經常委以重任,化裝成各種身份,到對方地盤上去打探敵情。即是說,小李子的真實身份是一位間諜,而且,由於經驗豐富,扮什麼像什麼,可以稱之為超級間諜。
可以說,小李子至今受他吩咐去辦的事兒,從來沒有一件是會令他失望的。可是,這次,貌似不太一樣。
男子忽然感到喉嚨間一絲乾燥、發緊,在想喝口水時,端起茶盅倒到口邊,方才發現,茶杯里沒有了水,都喝完了。
小李子見狀,急急忙忙拎起屋子裡的茶壺給他茶盅里倒水。
男子說:“我看你,這些天,先什麼都不要動作了,安靜上一段日子。”
“主子?”小李子臉上掠過一抹遲疑。
主子是在懷疑什麼?
“是我不好,有些操之過急,讓你非要把店移到南邊來。”
其實小李子自己都不太明白,為什麼主子要他把徐氏藥堂的新店想方設法移到南門來,因為主子的王爺府也不在南邊。
主僕倆,一個倒茶,一個拿著茶杯,像是靜止的畫面一樣。屋外屋檐上忽然飛來的一隻喜鵲,落在青瓦上時發出那點細小的聲音,都足以把屋裡這兩個人的魂兒嚇飛。
男子忽然,把茶杯擱在了桌子上,水都不喝了,說:“我先走了。有什麼事情,到時候我再派人過來和你街頭。像這樣,你我見面的次數,可以減少一些。現在宮裡局勢不朗,我都在王爺府里,暫時不出門。”
“奴才都明白了,主子慢走,有什麼事的話,我傳個口信到王爺府上,並不難。”
“你還是少走動為妙——”
男子這話未完,只聽院子裡忽然刮來一道風。
在院子裡負責守衛的男子的侍衛,照樣是被突然闖進來的人給嚇到措手不及的樣子。
厚重的棉簾因屋外這陣突如其來的風,被忽然掠起,飛卷的棉布仿佛失去了重量一樣,像輕紗飄揚,使得那個穿過棉簾入來的女子,宛若是忽然揭開了神秘面紗的仙女,剎那在屋裡面she入了一束光芒。那刻放出的光華萬千,屋裡那兩名男子忽然感到刺眼,沉重地閉了閉眼皮。
等重新睜開眼睛時,小李子兩個膝蓋頭已經先不由自主地跪了下來,撲通落在冰涼的地面上,對著走進來的女子,說:“大少奶奶,你,你怎麼來了?”
說話時已經儼然有些喘不過氣,不得不吸口氣,顯出一絲狼狽的語無倫次。
李敏立在門口,脖子上懸掛受傷的左手,肩頭披了一件青綠色的披帛,邊上燙著滾金,繡的是一品命婦的花樣,雲墨的髮髻上插的仍舊是一支素釵子,腳上一雙盆鞋,同樣素色滾金。
沒有繁縟的樣式,但是,同樣非富即貴的布料,把她那身鶴立雞群的高貴氣質完美地襯託了出來。
看的出來,皇宮裡那些嬪妃的華麗服飾,道不定是能不能適合她呢,倒是那無拘無束猶如糙原上脫韁的野馬,護國公府,能讓這朵幽蘭谷里的芬香綻開芳華。
是有聞,萬曆爺在親眼目睹了尚書府里的病癆鬼並不是病癆鬼之後,對李大同在心裡頭生過很大的氣。
皇帝都惋惜失去的人兒,其他人更不用說。
立在小李子身邊的男子,溫和的眸子裡突然浮現起一種複雜的情緒,望著眼前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