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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隸王妃是有夫之婦,按理不太可能能給大皇子看病。”古板的七爺插上一句話。
之前,李敏在皇宮裡看的病人,要麼是十六爺十九爺這樣的小孩子,要麼是齊常在、福樂公主這樣的女人。大皇子是年輕男子,是不太適合讓女大夫看病。
要是真這樣就好了,可是誰會不知道,到了關頭上,人都要死了,哪能忌諱那麼多。
朱琪又第一個最快,一個利索吐出話來:“我要是大皇子,看見隸王妃必定死命抱住隸王妃的大腿,叫救命——”
九爺見朱理的臉色都青了,趕緊一把捂住朱琪的嘴巴,罵道:“我看你沒有抱住隸王妃的大腿前,這條小命要在隸王的刀下沒了,還不快住嘴!”
只見一群弟弟吵成了一團,那騷亂的聲音,都能傳到玉清宮去了。太子急到焦頭爛額,直撓著額頭。
朱璃開了聲,兩個字,猶如一道斬刀的寒風:“閉嘴!”
底下烏鴉亂串的聲音通通消失了。
朱璃轉過身,對太子拱手:“不管太后娘娘準備請何人給大皇子看病,當務之急是,去看看大皇子的病情究竟如何了。”
太子朱銘沒回過神時,朱濟先搶著點了頭:“三哥說的是。”
什麼時候,八爺和三爺同一陣營了?
朱銘心頭悶著,冷冷地當著朱璃的面轉回身去,領頭走進太后的宮裡。
浩浩蕩蕩的一群皇子,猶如大部隊行軍。李敏跟在朱理後面,宛若沙塵不起眼。倘若不是有意有人對她這邊she過來一抹探究的目光。
這些皇子裡面,李敏知道有個人的神經最敏感。那個到哪兒都人緣極好的八爺,突然一個回頭,眯眯的眸子,像是落到了她頭頂上。
朱琪走在八爺後面,看見朱濟停步,跟著回頭,看到了她的臉。
李敏屏息靜氣。
朱琪偷偷撤到了朱理身邊,眼角斜睨她和蘭燕,衝著朱理的耳邊嘮叨:“我說理兒,你什麼時候口味變了,喜歡娘們一樣的男子了?”
朱理只差一口口水直she到他臉上。
“你,這話啥意思!”
“不是,我看你今天帶的兩個小廝,都長得像娘們似的,個子不高,瘦不垃圾,不像你們護國公府人高馬大的作風。”
蘭燕站在了李敏面前,幫她擋著。眼看第一輪危機到了跟前。
朱理沉住氣,說:“我個子很高嗎?我是傻了嗎?專門帶個比我高的,想顯得我很矮嗎?你不也是整天帶著福子,福子比你矮半個頭吧,難怪你喜歡福子。”
話說中了朱琪的軟肋,朱琪嘴巴扯開,嘖一聲,拍手下朱理的肩頭,甩頭一句“算了,好心沒有好報”,回頭撒腿去追自己八哥九哥。
李敏輕輕鬆了口氣。
到了大皇子的院子,一群人,在院子裡的涼亭里坐著,等太子先進去拜見大皇子,再讓其他人依次進去和大皇子見面。
九爺拎起茶壺,往自己口裡灌水。上回在魯親王府里吃了燒辣以後,他這舌頭都起了泡。
朱琪念他活該,該吃藥了。
十爺坐在他們旁邊,有一聲沒一聲地嘆氣,轉頭問七爺:“七哥,你當時立側妃,誰給找的人?”
“能有誰?”七爺覺得他這話問的夠古怪的。
難道他們的老婆能自己挑?不要說大老婆,連小老婆都不可能。
“三哥應該不一樣吧。娶的都是自己選的。”十爺嘆息,不可拿自己和別人比。
七爺不以為然:“要是自己想要的,三哥能那個表情?”
朱璃那張臉,像人家欠了他十萬百萬的。明明,是快要做新郎官的人了。
“三哥也夠狠的。外面那些人都在傳,到時候娶新娘子的時候,丈母娘還在牢所里,三哥不知道怎麼應付?”十爺皺個眉頭說,要是他,干不出朱璃這樣的事。
“三哥這是明哲保身。”七爺一句話,道穿天機。
十一馬上湊了過去,擠在他們兩人中間擠眉弄眼的:“是不是,都覺得三哥後悔了?”
“理兒在這裡。”老七提醒說話無所顧忌的人。
李敏聽他們說自己以前的未婚夫後悔,後悔嗎?笑話!怎麼可能?
朱璃本在門口守著太子,聽到風聲傳來兄弟們的話,回頭,給弟弟們一個意味深長的一瞥。
要說這一瞥,本該惱羞成怒才對。因為,弟弟們居然在背後說他後悔。可是,李敏都能看出,三爺的這一瞥,真沒有多少惱怒在裡頭。
也不是警告。那眼神里,或多或少有些無奈。
七爺接到這眼神,都愣了下。
因為朱璃給他的眼神,貌似在說你能懂。
七爺或許能懂,因為,七爺之前,剛喪失了妹子,太清楚那種被自己人所害的感覺了。
李敏垂眉,皺了下。莫非,朱璃知道了些什麼內幕了?包括她母親徐氏怎麼死的?
屋裡,太子進去後,似乎與大皇子一見如故,敘舊良久。在屋外的人,不得開始計時,太子進去了,大約有一炷香的時間之久。
隨之,太子走了出來,腳步有些踉蹌。
朱璃見狀,上前扶太子一把。朱佑跟著緊張地問:“太子殿下,大皇子的病很重嗎?”
太子那眼角,都像是有水光流動過的模樣兒,抬起頭,神情恍惚的樣子,說:“你們都進去看看大皇子。”
這句話,屋外的人是求之不得。因為看過以後,都可以回家了。在風涼的院子裡等著見人,向來是很痛苦的一件事。而且,對於這裡很多人來說,大皇子幾乎相當於陌生人。很多人,出生後,都從來沒有見過大皇子。說是大哥,沒見過,怎來的親情?
太子這一開口,等於開閘放人。
一群人,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管那個病重的大皇子屋裡能不能容下這麼多人,全部湧進了屋裡。守門的太監擋都擋不住,一個個都是主子,怎麼擋。結果,給李敏渾水摸魚的機會,一塊跟著進去了。
由於屋裡躺著病人,關起門窗,並不怎麼透氣。屋角擺放寧神的檀香,裊裊的香菸,給空氣里添加了一份渾濁,讓人的腦子裡都能跟著混沌了起來。
渾渾噩噩的,這是一大幫人進了屋裡之後的感受。
李敏定了定神,找了個邊角的位置躲著。
本來沖在最前面的人,反而退縮了下來,最年長的朱璃,只得代之走了上前,對著屏風裡頭的身影說:“大皇子。臣弟老三,帶了老七、老八、老九、老十和十一弟等,來探望大皇子。不知道大皇子的身子感覺如何了?”
片刻以後,一聲脆弱的,略顯蒼白的嗓音飛出了屏風外,伴隨幾聲微弱的咳嗽:“你們都來了。”
“是的,大皇子。”
“怎麼不叫大哥呢?你是老三,璃兒是不是?以前,你經常來太子宮玩,你還記得嗎?”
“記得,臣弟都記得。”朱璃謹聲回答。
到這會兒,連老看老三不過眼的朱琪,都不得不佩服朱璃能扛得住這個壓力。但是,聽起來,貌似大皇子以前和老三的關係很好。這樣,可就麻煩了。
和以前廢棄的太子好,與現今的太子也好,這個三爺豈不是個見風使舵的。
短短几句話而已,足以看出這個大皇子功力如何了。李敏眯著眼瞳,和其他人一樣,對屏風後面隱藏的人影十分好奇。
“你說,都有些什麼人來?”或許隔著屏風,都能看到這屋子裡站的人實在有點多了,大皇子分不清楚,問。
主璃重複答一遍:“老七、老八、老九、老十——”
“這我都知道。”大皇子說。
聽到大皇子都把他們認出來的一群弟弟們,面面相覷。他們怎麼就不知道大皇子怎麼認出他們的?
大皇子的意思是:“除了皇子服飾的,是——”
朱理站了出來:“臣是護國公府里的。”
“你哥是?”
“護國公隸王。”
“我在京泰陵的時間太長了,離宮太久,都不知道隸兒已經是護國公了。這樣說的話,隸王應該是娶妻生子了。”
“是的,兄長剛完婚不久。”
“好,好,下次,經得皇上同意後,本王想和隸王以及隸王妃聚一聚。”
底下一群人的眼神,互相交互。怎麼想,這個大皇子都不像想找兒時的玩伴敘舊,想抱住隸王妃的大腿求救命。有人,大概是聯想到之前朱琪說的這句話,捂著嘴巴忍住笑。
有這樣一群沒有感情,好像只是來看好戲的弟弟,這個剛回宮的大皇子,應該很頭疼吧。
想到剛才出去時太子朱銘那個恍恍惚惚的樣子,李敏眉頭沒有鬆開。
朱璃在前面,往後一掃那些不守規矩的弟弟。
朱濟輕咳兩聲,同樣具有幾分威信。底下的躁動聽聲而止。
屏風後面,大皇子的聲音里突然多了幾分溫存,道:“是八弟嗎?”
“臣弟拜見大皇子。”朱濟上前應聲。
大皇子像是隔著屏風打量朱濟,邊打量邊讚譽:“本王在京泰山,卻不是沒有聽過,京師里出了個八爺,懂得人情世故,照顧老小,做事穩當,辦事得力,人情味十足,得人喜愛。京師里女子,都有非八爺不嫁之說。”
“臣弟對此讚譽乃倍感慚愧。臣弟實在不如大皇子所言的。”
“謙虛是好。”大皇子說,“過于謙虛,可就不太好了。”
“臣弟聽從大皇子教誨。”
一來一往,大皇子的大哥哥風範,似乎逐漸顯現了出來。那些剛開始踏進屋裡有些放肆的弟弟們,都收起來小孩子的脾氣,驚訝地看著。眼見,屏風後面躺著的人影,忽然慢慢地是從床上坐了起來。
侍奉的太監宮女們,連忙上前,可能在給屏風後面的人添衣,接著,阻礙在人們視線前面的大屏風,緩緩被挪開了。
☆、【115】冷宮
三尺的白袍在男子兩肩上直垂落地,那一面白晃晃的蒼白,讓人聯想起的是萬年雪峰的冰清玉潔。猶如雕塑一樣鑄造成的五官,比例完美,驚世絕艷。
如同兩片柳葉的墨眉,輕輕一挑,是好比戲台上的美人,勾人魂魄,帶著那點艷色的輕佻。
朱汶輕輕咳嗽兩聲,倚靠在黃金軟墊上,薄而無力的綢緞覆蓋在他宛如空氣的蒼白身子上,讓他益發顯得脆弱無力,好像一個奄奄一息的美人,卻盡帶尊貴,用那雙俯視世間的眼神望著周遭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