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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敏的目光多尖銳,早發現他在屏風外邊聽冷汗邊流了。宮裡的紛爭他聽的一頭霧水,其實那不關他的事,與他無關,他聽不聽無所謂。李敏讓他站在那兒聽,還不如說是讓他親眼感受到甘糙中毒後病人的慘狀,即淑妃娘娘那一身水腫離死差不多的慘狀。
他真的被嚇到了,嚇的不輕。
李敏肯定是查帳時,查這段時間藥堂的帳目時查到了什麼端倪。
肯定不是他徐掌柜小偷小摸了,或者是藥堂里哪個夥計私底下做假帳了。而是,藥堂里,甘糙的進貨量突然大了。有人在買甘糙,大量地採購。
徐掌柜作為藥堂的掌柜,卻沒有懷疑到這點上。說明,失責了。
要是有人因為服用大量甘糙出了什麼事,回頭找藥堂算帳。對於剛有些起色的徐氏藥堂而言,絕對是個重大的打擊。
大夫開藥,藥堂抓藥。藥堂負責抓藥的,相當於現代的藥師,負有審查藥方提醒大夫和病人用藥的一定責任。
“是,是我的失責!”徐掌柜啪嗒兩個膝蓋頭跪下來,汗流浹背,“二小姐,你責罰我吧。”
“掌柜不知情,這不算辦錯事。”李敏讓他起來,“有人早已算計到藥堂的夥計看不出來。也是我疏忽,其實該趕緊給藥堂里找個坐堂大夫的。我不能坐堂,不能天天過來巡視。有個精通藥理的大夫坐在這兒,能及時察覺什麼人來買藥也好。”
“可這樣的大夫不好找。”在徐掌柜看來,要找到一個,不是說非要水平與李敏看齊的,而是最少能對藥堂忠心耿耿的,不會像以前那樣聞風不對馬上改旗易幟的大夫才好,但是不容易。
“暫時找不到的話,我和祝公子商量下吧。”李敏嘆氣。
“二小姐?”
“祝公子身邊的公孫先生也是一位良醫,只不過不知道祝公子願意不願意借人。在祝公子在我這兒養傷期間,在我找到合適的良醫之前,借公孫先生給我一用。”李敏說。
徐掌柜想的是,人家公孫先生,也算是一個多才多藝的人了,肯定不止會醫術而已。這樣的人才,祝公子願意借出來到他們小藥堂里做坐堂大夫?肯定大材小用了。
要委屈祝公子和公孫良生了。
不,徐掌柜是認為公孫良生最少是人家的幕僚之類的,那水平,怎麼能當普通大夫用。
李敏反正死馬當活馬醫。人家大叔貌似一直在她這小院子呆著,哪兒都不去。公孫良生陪著大叔不也是在這兒窩著。不利用的話,太可惜了些。
一不做二不休,李敏乾脆趁機再次殺到大叔那兒問問。
趴在牆頭上聽動靜的那幾個人,見到她突然從屋裡走出來,而且直衝隔壁院子裡來,一個個嘩一下從牆頭跳下來,驚慌地相互看了兩眼:被她察覺了嗎?
朱隸皺了眉頭,趕緊讓那幾個剛才陪他爬牆頭的部下撤。一群人,三兩下撤開,來不及跑掉的,拿起院子裡的苕帚,佯作在打掃院子。
李敏走進院子,一看人家院子裡眾人忙著打掃衛生,愣了下:“早上了嗎?”
一群人聽見她這話,全部變成了木頭人。
有誰三更半夜裡打掃衛生的,他們這群人也太傻了點。
李敏悠閒的步子擦過他們身邊,急匆匆地問:“祝公子在屋內嗎?”
“在!”
一群軍營里打滾慣的漢子,回答時聲音響亮,震到屋檐上停靠的麻雀跳了腳,展開翅膀逃之夭夭。
李敏一樣被這宏大的嗓門嚇了跳。想,莫非北方來的漢子都是如此?
“祝公子在屋裡,李大夫請。”公孫良生從屋裡頭衝出來掩飾殘局。
“好。”李敏慡快地答應,要進去和大叔商量時,掃到公孫良生臉上。
見公孫良生人家確實也是相貌堂堂的一個公子,貌似徐掌柜的顧慮也沒有錯,這樣的人才給她坐堂會不會委屈了。
公孫良生卻被她兩記目光看到冷汗都出了一身,不知道她想幹嘛。他只知道,自己主子的王妃是個大大的聰明人。
“祝公子。”李敏入屋,馬不停蹄地說,“我想和你借個人。”
剛裝著躺在臥榻上腿疼的朱隸,聽到她終於對他有所求了,精神一來,直接精神氣慡地坐了起來,連病都忘了裝,興致勃發:“李大夫有話請說。什麼要求本人都能答應。”
公孫良生心頭打鼓,相信朱隸這會兒把他當牛賣給李敏都絕對沒有二話的。
大叔這樣一開口都很好說話,李敏喜不自禁,兩道秀眉飛揚了起來,徑直坐在了大叔身邊的椅子上與大叔商議:“我藥堂里少了個大夫,藥堂那些夥計,對於方劑不是很了解,生怕出亂子。但是,暫時,找不到合適的良醫。都知道公孫先生是位良醫,祝公子可否把公孫先生借幾日與我?”
“代替你在藥堂里坐堂?”
“是,等找到合適的良醫,本藥堂肯定不會少付一分辛苦費給公孫先生的。”
這種小事,朱隸想都不用想,拍下大腿:“本人答應了。”
被賣了?!
公孫良生心底里,哎,一聲長嘆。
朱隸眸影里微光一閃:“此等小事,李大夫其實不需到今日才與在下提起的。”
李敏也沒有多想,人家大叔都多慡快,說借人就借人,她要是小人心思再去揣摩大叔的君子之心,那就是錯了,反正這事兒要和公孫說的,不如這會兒說了:“有人到藥堂買甘糙,買的用量比較多。請公孫先生為本人多留意一下。”
甘糙?
公孫的腦子裡也是極快地轉了幾下,立即明白這事兒不簡單,與自己主子對了下眼。
李敏交代完事兒,肯定不敢在人家男人的屋裡久坐,起身道:“本人先謝過祝公子和公孫先生。”
“李大夫客氣了。”
伏燕掀開竹簾,李敏直線走了出去,步履匆匆,趕著回去繼續給淑妃安排治療方案。
朱隸從窗口眺望她出去的背影。剛才到她後院的那輛馬車,確實是從宮裡來的。淑妃都跑到了她這兒來看病,應該不久之後,肯定該知道的都知道了的。
小心腳步跟在他身後,公孫良生細聲說:“主子,是誰想害淑妃娘娘嗎?”
“想害淑妃娘娘的人多著呢。”朱隸也是回想著,自己幾次進宮的經歷,“淑妃當初是一年從秀女升到了紹儀。”
人美也是一種禍。淑妃那個美,尤為驚人。否則,怎會有萬曆爺放出那句,誰敢多看淑妃一眼,戳了誰的眼睛。
“哪怕王妃把淑妃娘娘的病治好了,淑妃年紀也大了。”公孫良生眉頭稍稍擰緊了說。
這話是沒錯的。只能說,那人早逮住了淑妃的心思。淑妃那懦弱的,好像羊一樣只想保住自己的心思。淑妃想反抗,猶如已經頭伸入了虎口裡的那頭羊,能不能保下來,很難說。
“淑妃娘娘要是也倒了。景陽宮裡,已經沒有主子了。”朱隸手指頭輕輕敲打了下窗棱,眉目肅穆,眼中,微微she出光亮。
“要麼,在景陽宮裡再安排個主子,或是,從其它宮調個主子過來。景陽宮裡,劉嬪不在了,懷上龍胎的齊常在死了。淑妃娘娘再一死的話——景陽宮裡其實已經沒有人可以做主子的資格。”公孫良生道,“只能從其它宮裡調主子過來。”
“結果這些人想看錦寧宮,不是更容易了嗎?”朱隸喉嚨里一聲低笑,猶如寒風。
“主子。”公孫良生神情一肅。
“代替王妃好好看管藥堂。肯定,會有人再繼續動作的。只等本王的王妃如何揪出這隻老虎。”朱隸旋身一轉,跳回榻上。
伏燕、公孫良生等,神情肅穆,久久無話。
淑妃在李敏這裡喝過一碗藥,見時辰差不多,必須回宮,才坐上馬車回去。
李敏這樣,一晚上,幾乎沒有合過眼,卻不敢在藥堂里繼續逗留,趕緊回護國公府去。她現在是人家的兒媳婦了,一夜未歸,哪怕是為了病人生意,都是不合情理的。
尤氏知道她昨晚沒有回來,早上得到他人報來的消息後,眉頭皺起了一絲,吩咐:“讓大少奶奶到我這裡一趟。”
李敏洗過臉,聽到婆婆叫,整理下衣裙,過去尤氏院子裡。
尤氏的花廳里,早飯已經擺好了。尤氏坐在那裡,喝著羊奶,讓李敏在旁邊站著。
朱理進來給母親請安時,只見李敏站著沒有說話,驚異了下,問:“母親,大嫂為何事站在這兒?”
“沒你的事。你昨天我要你抄的經書,抄好了沒有?”尤氏問。
由於朱琪說漏了嘴巴,朱理挨罰。尤氏讓朱理在書房裡抄經書,十遍。像護國公府里的男人,寫字等於要他們的命。不要說十遍,一遍都能讓朱理舉白旗投降了。
“母親。”朱理據理力爭著,“她敢那樣對大哥,我也只不過是代大哥回來前教訓下她。”
“行,抄二十遍吧。沒有抄完,不准騎馬,不准she箭,不准舞劍,不准習棍。都吩咐下去,二少爺要在書房裡抄完二十遍經書才可以出門。”
嘖嘖。
朱理直接跪下了,連道:“母親,孩兒錯了。孩兒知錯了還不行嗎?”
尤氏掃了兒子一眼:“抽她鞭子,你還不如直接扒了她的皮。有你這樣做事的嗎?”
李敏嘴角抽了抽:自家婆婆是什麼樣的人,在她眼前算是露出一點了。
朱理翹了翹嘴角:“我抽她鞭子,她臉上的皮都掉了。”
“你問問你大嫂,這皮能再長起來嗎?”
不知覺中,尤氏把矛頭指向了她。
李敏與把視線瞟過來的小叔對了對,見小叔實在可憐,不由為小叔說兩句:“皮,是能再長起來的,但是,能不能長到和以前一樣,恐怕不容易。”
朱理立馬給她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回頭對尤氏說:“母親,身為名醫的大嫂都說了,我這鞭子抽的不賴。”
“你什麼時候這張嘴學的十一爺油嘴滑舌了,他狗嘴裡都吐不出象牙來,整天被皇上說,你學他?!”尤氏那把氣無處灑,氣呼呼地轉過身。
朱理起身過去,給她捶背:“母親,不要氣了。都是孩兒的錯。”
李敏趕緊接上一句:“都是兒媳婦的錯。”
尤氏要是真想罰他們兩個,早將他們兩個扔進餵豬了,張口一嘆:“都坐下吃早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