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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葉聽完她這段話心頭砰砰跳著。應該說,大家都只看到朱隸很疼老婆,很疼李敏。但是,沒有想到的是,這其中,李敏對老公那份尊敬,才是得到朱隸厚愛的基礎。
好比皇帝,最討厭皇后干涉政事一樣。沒有男人,會希望女人來干涉自己的事業,女人對自己老公的事情指手畫腳,男人最厭惡至極。因為男人,大都比女人愛面子。
李敏是知道怎麼御夫的,根本不是外人想的那種只會以色惑人的狐狸精。
即便如此,紫葉想到春梅這樁大家盼了許久的好事居然沒了,而且不是因為喜鵲拆散的,心裡更是不好受,說:“姐姐,過了這廟,可能都沒有下一村了。”
“我又不貪圖富貴的,也知道自己沒有這個本事貪圖富貴,所以,沒所謂。女人一個人過,其實也沒有多大問題。”
那都是因為李敏吧。紫葉想起之前遇回二哥時,二哥都說她不僅性子開朗許多,整個人都好看許多了。而李敏經常說,女人好不好看,不在樣貌,在於自信。愁眉苦臉的女人,沒有人喜歡的。相反,散發出自信和樂觀的女人,由於經常笑,反而變得可愛照人。
當兩個小丫鬟把衣服洗好了拎回去準備找個地方晾曬時,接到了消息說,隊伍要即刻開拔啟程了。
這回,可不是鬧著玩的。軍隊要上前線去了。要和東胡人打仗。
紫葉的心頭瞬間揪緊了,偷了個空兒去找自己二哥。
春梅兩隻手各拎一隻木桶,包括紫葉的,走到半路,見前面一個人影堵在路上。她想避開不見都不行。
孟浩明看著她停下腳步,把兩個顯得重量的水桶放在了地上拿袖管擦了把汗。那一刻,她額頭晶亮的汗珠,一點都不難看,只讓她顯得更加嫻靜而美麗。
後來,孟浩明每回想起這一幕,都會感覺非常心疼。本質上他並不忘本,不會忘記自己是從貧苦人家走出來的人,所以,才對這樣一個勤勞善良的姑娘動了真心。
那些養尊處優的大小姐,怎麼可能出現類似這樣的一幕呢?恐怕一輩子都不會有的。
只是,人總是往上爬的。
“給。”
春梅抬頭,前面遞來的那隻手裡放了條袖帕,她沒有接過,道:“奴婢不用,孟旗主自己用吧。”
“這是我在燕都的時候買的,看著,挺美的,覺得很適合你。”
“美不美,都要看人心裡怎麼想。再說,孟旗主心裡已經有覺得更美的人了。”
“春梅。”孟浩明低沉著聲音說,“其實,如果你不介意——”
“我介意。”
“我可以保證,我只愛你一個。”
“但是,你還是會讓你的房裡有其她女人在。你會去她們房裡和她們行房。只要想到這兒,我情願要一個,只和我一生一世的。”春梅說完這話,重新提起木桶,準備擦過他身旁。
“我要上戰場了。說句實話,沒有一次,讓我這次這麼牽掛。”
春梅定住腳,沒有回頭:“孟旗主不用胡思亂想。孟旗主一直在戰場上都是所向無敵,英勇無畏,不會有事的,肯定會和王爺一起凱旋歸來。”
孟浩明轉回頭,看著她的背影:“你可以給我一樣東西嗎?我想帶著它,上戰場。”
春梅低著頭,沒有說話,接著一溜小跑跑回了李敏的帳篷里。
紫葉找到胡二哥以後,匆匆忙忙回來了,一回來馬上在自己包袱里找東西。
看著奇怪的春梅,問她:“你找什麼?”
“找個香囊,給我哥帶著。”紫葉邊說,呼吸邊顯急促,一邊把整個包袱翻過來尋找,一邊說,“家裡人,都不知道他這次出來是要去打仗的,以為他只是跟著王爺行事。我記得,我這次出來,母親給了我一個香囊的,說是在太白寺裡面求過佛祖,裡頭還放了一塊平安符。”
“你二哥以前不是沒有打過仗。”
“這次不一樣。聽說東胡人來了好多。我們這邊人少。其它增援的軍隊來不及跟上,說是為了東胡人和逆賊加固城牆的工事,決定了原有部隊今明晚就準備要攻城了。現在在挑敢死隊的士兵。王爺意思是好像說,讓我二哥再去立軍功。我這一聽不是急得要哭了嗎?”說完這話的紫葉,真的眼珠子馬上掉了兩顆下來。
春梅聽著愣了下,呼吸跟著有些急促。
紫葉終於找到了那個平安符,著急地再去找胡二哥。
看著紫葉跑了的身影,春梅眉頭一皺,從自己包袱里拿出了一個香囊,轉身走出了帳篷。
可能要發生惡戰的消息,迅速地在軍隊裡蔓延開了。
公孫良生因為已經不走了,因此擔任起了此次行動的參謀。他召集了所有軍醫,按照朱隸的吩咐,送到了李敏那兒。
這些軍隊裡的大夫,無論是高卑的,或是大明的,都知道李敏的本事,對李敏不是心懷敬佩,就是小心翼翼。來到李敏召開的會議上,一群人都默不作聲的。
見狀,李敏說:“論起來,或許本妃在給普通百姓治病方面有一些大夫沒有的長處,可是,到了戰場上,卻完全是另一回事。所以,本妃是來向各位軍隊裡的大夫虛心求教的。各位大可不必懷什麼戒心,有話直說。本妃絕對沒有怪罪人的資格。本妃是可以說是來代替王爺聽取大家要求,來助大家一臂之力的。”
軍醫們聽了她這番話,心裡就此平衡了,像李敏說的那樣,戰場醫學和普通醫科當然有所不同的了。李敏這還算是有自知之明。
謙虛的人,總能第一時間博得他人好感。沒過多久,這些軍醫們在李敏的會議上開始暢所欲言。
李敏一邊聽,一邊用毛筆在紙上記錄著。
會議大概開了一個時辰長久,因為隊伍很快要開拔了,時間上是來不及讓眾人為細節問題仔細討論。等送了軍醫們走,李敏就著自己手頭上在會議裡邊聽邊紀錄下來的幾個重點,仔細琢磨了會兒。
朱隸、高貞、高治等,都在帳篷里準備最後的軍事行動指揮。
攻城共分為三個梯隊進行。一面是正面進攻,吸引城內主要兵力。一部分是根據從紫陽城內逃出來的人供出的線索,準備挖地道通向城內。這個地道工事,已經由之前先抵達的先驅部隊在進行了。第三個梯隊,是誘敵。
想那駐守城內的叛賊,不一定都是沉得住氣的。尤其有東胡人在。如果能把部分城內兵力,給引出城外進行消滅,倒也不錯。最好是,城內的敵人見他們人數少,掉以輕心,決定派出大批兵力來圍剿他們。
關於這個誘敵的誘餌,當然最好是高貞自己本人上了。
高治為此喉嚨里緊張地滾了兩下口水,剛要開口的話,被高貞一個無聲的眼神給瞪了回去。
等到朱隸等人走到一邊的時候,高貞在大兒子身邊輕輕地說:“天有不測之雲。你妹子,把朕的病治好了。既是天意,也是讓朕有這個福氣,償還了舊債。”
“父皇——”
“什麼都不要說了。”高貞的手,在他肩頭拍了兩下,“你如今,個頭已經與朕相當了。”
言外之意,是可以擔當起一切的時候了。
高治的兩個拳頭緊緊地抓起來,嘴角抿緊,嘴唇緊繃。
李敏隻身走進帳篷的時候,剛好看見這一幕,眸子微微眯了眯。
“朕的公主,怎麼來了?”高貞抬頭見到她,嘴角一勾,明顯是高興,說,“朕還差點以為,公主真是潑出去的水了。”
對於這個口才一流的貓爹,李敏不吝口舌,道:“如果女兒真是潑出去的水了,那也是爹故意安排的。”
高貞嘴角的笑僵了僵,接著哈哈尷尬地笑了兩下。
在他們父女倆說話的時候,朱隸已經是轉回頭來看著,看到興致處也是一樣微含笑意。只覺得她,如今在表情之中,又多了些生動,想必是拜高貞所賜。有家人,還是不一樣的。
李敏見他們幾個指揮官都在,剛好,把自己召集軍醫開會之後總結的一些問題,和他們說了。
“軍醫們的想法,和我的想法是一致的。如今要攻城,如果成,那傷兵的安置處,其實無所謂。但是,如果不成,遭遇敵人反撲。只怕傷兵的撤退,必須先規劃好了。治療傷兵的場所,不是越靠近前方越好,更重要的是,安全可靠,對敵人來說,一定要隱蔽。”
“可是——”高貞的參謀最先提出了疑問,“如果治療傷兵的帳篷,離前線那麼遠,不是傷病兵送到軍醫那兒的時候,都得死了嗎?”
“當然不是越遠越好,只是這個距離最好要適中。其實,治療傷兵的地方,並不一定要固定在一個場所。大夫可以隨一些指揮官上前,對於傷兵做一個分揀處理。”
“分揀?”
“對。把傷兵按照傷情的輕重,分為幾個等級。一些輕傷,根本不需要送到後方,在當地就地,就可以處理了。包紮止血,休息,消炎,即可。重傷員的話,也要分。可能我這話有些殘酷,但是各位都是在戰場上久經沙場的人,應該都知道,有些傷員,傷的太重根本不可能救活。抬回去也是死。當然,大家在沒有見到大夫的時候,或許心裡頭都懷著一抹幻想,認為大夫是神仙,可以起死回生。實際上根本不可能。所以,為了滿足一些士兵感情上的慰籍,一部分大夫,會隨指揮官到前線去。”
李敏這番話落地以後,帳篷內幾乎鴉雀無聲。
歸結於,這些人,確實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將,都知道打仗是怎麼回事。打仗就是要死人的。而且,只能說是犧牲部分人的性命,來贏取勝利,贏取其他人存活下來的機會。只是,沒有想到,大夫一樣會計算死亡概率這樣的東西,一樣會用數字來判斷,究竟一個人救不救。
這是現代急救醫學現場分診的一個基礎原則。李敏相信,現在說給古代人聽,不一定所有人都能聽懂理解,但是,這些指揮官,不一樣。
減少抬一些不能救的傷員回去,等於說,是把希望留給更多可以挽救的性命。同時,減少運送傷員的兵員壓力,同樣有助於增加前線攻擊的戰鬥力。
朱隸當場拍板:“行,就這麼辦。”
高卑國的人,確實都沒有想到他的決定會下的這麼快。對於公孫良生等護國公的家臣來說,這樣的場景已經是習以為常了。
誰讓他們的主子,恐怕比誰都信任自己老婆呢。
高貞不發聲,好像把決定權讓給了皇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