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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餘人聽見她這話又是一怔。什麼叫做不是上策?這興州城裡都亂了。沒過多久,叛賊殺入皇宮,把高卑皇室的人抓起來殺乾淨之後,八成是會對城裡來一番燒殺搶奪,沒人能倖免。
“表妹是怎麼想的?”徐有貞謹慎地問。
“首先,如果,這伙叛賊是某人意料之中的事,那麼,城裡的守備,應該很快會有反應,所以,不需要太過緊張。此刻雙方的膠結,有可能只是一種誘敵之計,目的是把對方隱藏在興州城內的叛徒,更多地引出來,得以一網打盡。其次,我們這要是逃,往哪裡逃呢?要知道,叛賊對於我們,可不像高家那麼仁慈。我們距離大明過境,有一段距離。這會兒逃,或許剛好中了人家的埋伏。”
好比上回他們從京師里皇帝眼皮底下逃跑的時候,總得瞅准了時機再跑。摸不清狀況就跑的話,無非是直接撞上了對方的槍口。
徐有貞和孟浩明都點頭贊成了她的想法。
遵從李敏的命令,付親王府上下的燈火,全部滅了。沉浸在無限漆黑里的王府,就此宛如一幢空無一人的死宅,以此來避開各方對於它的注意力。
興州城的南門,是一片慌亂。
倉庫的突然爆炸,失火,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守門的城南駐守官兵,就此派出小分隊去探查火災。在這個時候,每到入夜以後緊閉的城門,被不知道什麼人給打開了一條fèng,緊接,有大批人馬從門外沖了進來。
駐守南門的官兵是猝不及防,不到一刻鐘,守在南門上的原有上百號值守士兵沒有一口存活。
衝進城內的部隊,開始由南,占據了通往皇宮的幹道。他們一路往皇宮進發,一路對沿途能看到的城內士兵進行追殺。其中,被無辜牽累的老百姓,就此死在刀口之下的,也歷歷可數。
虞世南在虞家裡聽說城南失火的消息以後,即帶了自己虞府的一隻護衛隊,急匆匆往火災事故現場出發了。
由於虞家距離失火現場比較遠,當他們趕到的時候,不僅見到火勢已經蔓延到了幾條街正片區域,而且,城內的青石路上都躺了不少死人。
還來不及摸清狀況時,只聽一陣喊殺聲傳來。前面街頭拐角處了出現幾名官兵,其中,虞世南很快地認出了是自己的舊部。從拐角處像是逃生跑過來的官兵,看見他的身影時,大喊著:“虞都尉,快跑——”
幾個喊他跑的士兵話聲都沒有傳完,冰冷的空氣中數百道箭,猶如密集的箭雨沖這幾人身後she過來,無一能倖免。
虞世南身邊的侍衛立馬從馬上拔出了刀,嚴正以待。
拐角處緊隨被殺的士兵後面,是一群上百人的追兵,出現在他們面前。
虞世南立馬調轉馬頭,一甩韁繩,喊:“走!”
他們這行人不過數十人,沒法和對方像cháo水涌過來的人數拼,此刻,最重要的是,趕緊找個地方重新聚集存活的舊部,再組織進攻防守的力量。
追兵已經看見了他的身影,知道他是主帥,一路只在他身後追趕。
從皇宮出發的皇太子高治,帶著兩支皇家軍精英,往城南一樣一路進發的路上,迎面撞遇到了後面被大批追兵追殺的虞世南。
事件發生的太快。高治還沒能來得及調轉馬頭,選擇一個方向撤退時,兩側,可能是那些追趕虞世南的軍隊,對虞世南採取了側面包圍堵擊的策略。因此,他這算是無意中,和虞世南栽在了一塊。
兩側屋頂上,巷道里,突然猶如泉眼冒水一樣不斷地湧出敵方的士兵。不會兒功夫,密密麻麻拿著鐵器的人,像鐵筒一樣,緊密地圍住在高治他們的四面八方。
高治率領的人,都拔出了刀劍。一個個,臉上都戴上了生死存亡一刻的表情。
只見兩側屋頂上,幾排弓箭手拉開弓搭上箭,對準中間被圍的這一群人。
插翅難飛。
這是高治他們心裡頭唯一此刻可以冒出的念頭。
“皇太子!”
夜色里,對方勸降的聲音,一聽就知道是誰。
高治冷笑,臉上還帶著剛在皇宮裡殺了那幾個人飛濺到他臉上的幾滴鮮血:“到這個時候了,還躲躲藏藏的,躲在別人身後,我都快死了,你還怕我?”
虞世南跟著高治這話向對方喊:“一個將軍,居然在進攻的時候躲在自己士兵後面,不覺得羞恥嗎?”
兩個人的聲音,終於把那個隱藏在暗處的男人,給激怒了。
聞良輔,從現場的指揮官後面走了出來,束手背負,對他們兩個說:“這可不是我的錯。隸王妃死了,總得有人向隸王有個交代。當然,隸王妃是皇太后邀請來的,而且,有皇太子在背後撐腰。理當,由皇太后和皇太子負起這個責任。”
“隸王妃真的死了嗎?”高治的聲音順著陣風,像是模糊,又像是刀一樣的銳利。
“她不是死了嗎?太醫親眼看見的,判斷的,皇太子在大殿上,和皇太后都親眼目睹她被人行刺的過程,難道能有假?!”聞良輔的臉被火光照得通紅,像是非常震怒地說,“你和皇太后,都打算把這件事栽贓到我頭上!我對高卑皇室兢兢業業,精忠報國到至今,結果遭到如此屈辱!”
高治那雙眼,猶如鷹一樣捉住對方打抖的嘴唇,說:“倉庫爆炸,城門外士兵響應,立馬進城,一切,都是精心謀劃,不可能一日兩日籌劃而成。聞良輔,你勢要判反國王的決心,可只是一兩日而成?分明是處心計劃已久。到至今你才動手,只不過是突然間找到了個藉口被稱之為大義,可以讓你舉起反叛的大旗。”
話到此處,已是無話可說。
屋頂上猶如密網排開的弓箭手,把弓弦拉開到了極致。空氣里餘下的只有四周大火燃燒物品發出的噼里啪啦,猶如爆竹一樣,呼呼的北風,在助長這場好像一發不可收拾的火勢。
靜寂中,箭簇忽然離開了弓箭,密集的剪頭猶如天羅地網,鋪天蓋地,罩在中間人群的頭頂上。
幾個人影瞬間從馬上彈跳出去,擋在了高治四周。夜空里,那一條條飛濺的血液交織成新的網絡。有人身上身中數十箭依然屹立不倒明明都已經咽了氣。
聞良輔一見紅了眼,大聲嚷:“給我she!打!殺!”
四周圍攻的士兵聽見命令,在第一波箭she出以後,拿起大刀長矛,嘩嘩嘩猶如cháo水湧進中間。
馬兒受驚。虞世南一邊緊抓韁繩,一邊拿著劍往四周衝過來的士兵揮起一次就是一個倒地。攻擊的士兵因此被嚇住,把他和高治團團圍住,不太敢急於繼續進攻。
只見又是一片僵局。
高治、虞世南等人,滿臉滿頭滿身,都是飛濺的鮮血,雙眼裡的世界好像都變成了血的世界一樣。
不遠處,一雙眼睛,一動不動地注視著眼前這一幕,仿佛陷入了難以回來的沉思一樣。
“準備好了,都已經各到其位。”終於,有個聲音,對那雙眼睛這樣說。
伴隨這話聲剛落,砰,一聲巨響,讓圍堵高治等人的部隊都停了下來。他們詫異地聽著身後發出一串尖叫。聞良輔回頭一看,見兩排屋頂上他安排的弓箭手,忽然一個個猶如被什麼拽住了身子一樣,撲通,撲通,直接墜落進了瞬間崩開的瓦礫。
屋頂上,本來堅實的瓦礫,嘩嘩嘩緊接著好比地動,呈一線性的粉碎,站在屋頂上的人因此都來不及反應,更別說跑。哪怕是乾脆趴在了屋檐意圖防止墜落下去的弓箭手,一樣是被瓦礫中伸出來的什麼東西勾住了腳,然後,哇的一聲慘叫,瞬間掉入了瓦礫裂開的窟窿里。
那聲聲墜落者慘絕人寰的叫聲,無疑是讓人聯想起了地獄。
聞良輔以及他底下的人,全部臉上晃過了一絲蒼白。
“怎麼回事?”聞良輔驚異地喊出一聲,派人正要爬上屋頂查看時,馬上,又傳來尖叫聲。
這回發出慘叫的是地上的人。只見先是堵住虞世南左側的士兵站著的青石板路面,砰,一下,石板突然翻了個跟斗,站在石板上兩個士兵,面帶驚愕間,直線墜入了窟窿里。為此,兩個人身邊的同伴剛發出尖叫,他們底下的青石板也開始活動了。
一塊塊青石板都猶如雜技界裡變魔術的石塊,不停地翻起了跟斗。每翻一次,總有士兵不幸落地。整個城市的路面突然間變成了個布滿炸彈的危險區域。隨時站在上面都會被死神拉到了地下。
恐慌的情緒瞬間在隊伍里曼開來。而對於攻擊部隊來說,最怕的就是恐懼恐慌。一旦這種情緒產生,在隊伍里快速滋生,整個隊伍瞬間就被瓦解。
此刻上演的就是這樣一幕瞬間軍隊被瓦解的場景。
聞良輔是軍人出身,深知這點要害,立馬喊著:“撤退!上屋!進屋!”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是,部隊無疑必須先撤出這個危險地帶,再重振旗鼓。
聽到命令的士兵們,急速地往後面撤退。可那些翻滾的青石板,像追趕他們的死神,總能抓住他們。於是,有些人破窗進入兩側的民宅躲避危機。可不會兒,慘叫聲再次從屋內傳了出來。不用說,屋內一樣像是個布滿陷阱的危險地帶,進去一樣是必死無疑。
高治抓住韁繩,讓坐騎保持鎮靜,以免誤踩四周翻滾的青石板。
虞世南同樣在控制自己的座下,並且低聲對身邊的其他人發出命令:“維持鎮靜,在原位都不要動!”
聞良輔和身邊兩個指揮官,環顧到前後左右大批自己人被殺,部隊基本是潰敗不成形。
“丞相,先走吧。”其中一個指揮官把自己的馬,讓給了聞良輔。
聞良輔剛是坐轎子來的。
“怎麼走?”聞良輔袖管一拂,卻是很鎮定,是沖高治他們所在的中間地帶走過去。
那些跟隨在他後面的人,才恍然大悟,他們這不是鬧鬼了,更不是受到什麼恐怖東西的偷襲,只是中了他人的圈套陷阱。而無疑,這些機關啟動了,都是為了來解救高治的。他們現在要做的,更應該是殺進中間,把高治抓到手,逼迫對方放手。
虞世南從馬鞍上跳了下來,對著走來的聞良輔亮出了長劍。聞良輔面部猙獰地抽了下,隨手從身旁一自己軍官的腰間抽出對方的劍。
一老一少,聞家人與虞家人,在被大火包圍的中間,兩劍相搏,鏗鏘的聲音在夜空里此起彼伏。
由於年少,虞世南的經驗絕沒有聞良輔多,不會兒,已是招架不上,左右臂上各自掛彩。而聞良輔顯然也沒有占據多少優勢,主要是年紀大了,再多打幾下,疲憊上身,全身骨頭都在喀吱響,好像一不小心要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