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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場上的形勢一邊倒,不利於護國公王府這邊。
雅子心頭不禁想,當年,他父母收養這個人的時候,可是曾有想到今時今日的一切?以他們父母那般聰明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可見他的父母,是一對真的很仁心的人。
外界傳聞的種種,什麼夜叉,殘酷的隸王一說,根本上,都不及如今她雅子親耳所聽,親眼所見。只知道,和他接觸過以後,固然她都沒有見過他父母,但是,只從他的為人,能教出他這樣的孩子,不用說,他父母肯定是十分優秀的人。
無論他人怎麼講,都是不能違背這個事實的,只要是聰明人,都能一眼揭穿這些人的滿嘴謊言和對護國公王府的惡意中傷。
只可惜,回明是個瞎子,她能一眼揭穿嗎?
雅子抬頭,再看回明那張臉。這個大小姐,她總共和對方只說過一次話的樣子。只知道,這個大小姐,似乎很為朱潛所想。
可終究是養女而已,而且,是護國公死對頭的女兒。
朱潛突然揭開蓋子喝茶的聲音,驚動了室內一邊倒的趨勢。
看著他平靜喝茶,朱準想:他心裡在想什麼?
這個時候,他怎麼不辯解了?
是,接下來他準備要做的是,他怎麼可以親自動手呢?不能的。那是護國公的兒子,他皇帝再想對其動手,總不能直接引發護國公帶軍攻打關內。必然是要找個合適的藉口的,對得起天下所有的民意。
最好的方法,當然是——突然暴斃,不明緣由的病死。
哪怕護國公真查到是怎麼回事,也必然是只能對自己當年做過的事後悔不已,比如,為什麼突然發善心想把回明帶回去撫養了。
再退一步想,不是還有個攝政王墊背的嗎?
剛才,告訴回明真相的,引發回明對養父母的仇恨和報復施以到養父母兒子身上的人,可是攝政王的女兒。這樣一來,一切都是攝政王謀劃的了。
朱準再咳了兩聲,對身旁的太監說:“世子早就餓了。這個菜,熱到現在都沒有熱好嗎?”
太監急急忙忙跑出去讓廚房送菜。
朱準回頭,對朱寧說:“你姐姐,恐怕一時難以平心中的情緒。畢竟真相來的過於殘酷。這樣,你陪她,到隔壁坐一坐。”
朱寧立馬應好。
她剛要拉起回明的手時,突然,被回明的手冷冰冰地一晃,給甩開了。
“狗皇帝!”回明突然嘴唇里吐出這三個字時,室內所有人全部一愣。
朱準的眸光里頓時she出一抹利光。
“狗皇帝,你想利用我殺人,也不想想,你想殺的人是誰,是你能殺得了嗎?”
朱準的五指抓緊了手裡的茶盅。
而朱寧,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位應該與她和皇帝都很親的表姐。
回明冷笑兩聲:“狗皇帝,你要是都忘記了,不如我說給你聽,當年,你是如何狼狽的,向你要殺的人的父母求助救你娘的。”
章節目錄 朱潛軼事二三事陸叄
養個孩子,要怎麼養?
如果是不負責任的養父母的話,無疑,是給碗飯吃足夠了。至於孩子給養成什麼樣,並不需要真正的放在心頭上,到底不是親生的,是不是?
當年,淑貴妃,將這個仇人的孩子,交給了李敏的時候,很多人都百思不得其解。或許眾人想的是,淑貴妃這步棋的歹毒。真可謂是一箭雙鵰。
一方面,幫助皇帝,從此在道義上拿到了護國公夫婦的把柄。像是如今朱準一樣的,可以天花亂墜地把責任都推到了護國公夫婦的頭上,指桑罵槐,輕而易舉的誣陷辱罵。
另一方面,淑貴妃是拿準了李敏身為大夫的身份。大夫救人,是不能以對方是何人作為救不救人的原則的。
也就是說,即便是個殺人犯,他只要是患病了,需要你大夫救治了,只要你大夫力所能及,都必須救。這是身為大夫的李敏,在現代學醫的頭一天起,和每一個醫學生一樣,都必須成為醫生時需要起的誓言,稱之為,希伯克拉底誓言。
不管怎樣,作為一個理智的成年人,李敏都不可能真的把一個無辜的,剛出生不久的小生命,什麼都不懂的小生命,只因為對方父母與自己和自己丈夫有仇的緣故,將其致死不顧。
如今淑貴妃命歸西天已久,淑貴妃究竟是怎麼的想法,當初究竟懷了什麼目的這麼做了,無人得知。按照攝政王朱璃的說法,這個女子深得萬曆爺的寵愛於一生到終,足以說明這個女子的智慧如此與眾不同,否則怎能拿下一代偉大皇帝萬曆爺唯一的那顆心。
但是照現在這個情況來說,淑貴妃如果真懷有什麼不軌的目的,想利用這個孩子幫皇帝拿下護國公夫婦一局的話,無疑是踏入了自取其辱的死局。
養一個孩子,單純用物質去滿足的話,是沒有辦法養成回明如今這樣的。同樣的,對這個孩子只是單純的欺瞞,欺騙,誘騙,誘導,有意將她養成一顆為自己所用的棋子,那麼,終究會露出任何蛛絲馬跡出來,讓人攻破。
可現在,在回明的身上,無論朱準,朱寧,或是其他哪個人都好,都別想,別想從回明的臉上發現一點破綻。回明說話的每個字,如此的鏗鏘有力,振振有詞,沒有一個字,屬於是違心之說。
直接帶來的效果是,在皇帝和朱寧的心頭掀起的驚濤駭浪。
朱準睜了睜眼睛,只覺得,此刻回明那雙瞎了的眼睛好比兩面透徹的鏡子,是兩面威力無比的照妖鏡。手持這兩面照妖鏡的人,即站在回明後面的人,即是在他小時候已經深深刻入他心頭產生一生影響的那兩個人。
他們猶如巨山一般的高大身影,在他面前,不斷地增大,增大著,蓋住了他的天,他的地。
朱準的額頭流下了一串虛汗,氣息微喘,在他不知覺中意圖拿袖管去擦汗時,眉頭深深一皺,把手放了下來。
只聽朱寧一聲驚呼,對著說這話的回明說:“姐姐,你這是被壞人所教,才如此對待至親的皇上和我嗎?”
狡辯,永遠是抵賴不了箴言的。
回明心平氣和的,似乎倒是留了一點慈念,給了這個年歲比她小的妹妹。終究朱寧年紀比她小,不太會想,屬於可以體諒的範圍。但是,不能留給那個狗皇帝,已經是成人的皇帝任何可乘之機。
如此想的回明,不是面對朱寧,對著朱準繼續咄咄逼人:“皇上是熟讀聖書的人,無論孔子聖人,無論是儒學、墨學、道學,敢問皇上,有哪位聖人告訴過皇上,做事可以忘恩負義,做事可以忘記他人的養育之恩,做事可以瞞天大慌,害人害己,將人命視為糙芥?”
朱寧搶著話說:“姐姐,你是被人騙的,否則,怎麼會寧願相信外人,而不相信與您有血緣關係的親人呢?”
“這是因為,況且不說你們是否拿得出你們說的話的根據證據,只憑,這一路我所親耳聽見的一切,這個人,沒有高尚的品德,是個偽君子。作為一代君皇,卻把人命不當一回事,沒有道仁之心。敢問這樣的人,說出來的話,能有可信度嗎?皇上不要忘了,我信不信皇上都好,可人在做,天必然在看著!”
回明的那句話,猛地在朱準心頭上一震。
這個震動可想而知,是震得他全身上下幾乎在發抖。
因為回明這句話,直接令他回想起當年李敏曾經對他說過的那番話。
敢問那個時候,他畢竟還是個孩子,只是一個皇孫,上面有父母給罩著。因此固然出了什麼事都好,哪怕父母出了事的時候,他都壓力不是非常的巨大,不是猶如現在坐在皇位上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正由於如此,一個孩子的心,到底是存了一絲善良,一絲正義。可是,那時候,李敏一方面幫助他,一邊,卻也曾如此意味深長地對他說:“皇上喜歡皇太孫,因為皇太孫猶如太子一樣,喜愛讀書。書中是自有黃金屋。但是,本妃希望,皇太孫不像太子和太子妃只是單純地到寺廟,到人群熱鬧的地方去顯耀自己的皇威,而是真正的,到人家的地頭上走左,到田間走走,看看人家怎麼種地。”
他那時候,自認是讀過不少書的,李敏說的這番話,他認為也不過是皮毛之話,和太子太傅說的那些,是一樣的虛浮的話,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隸王妃所言,太子太傅都有在課堂上說過。”
李敏對著他這話,只是莞爾一笑,一方面,這笑意,可能是想著,他終究嘛,那個時候是個孩子,不一定能真聽得懂這裡頭真正深刻的含義。另一方面,又或許是,已經在那個時候,看穿了他根深蒂固的內心世界,已經看到了他今時今日的表現和未來。
因於此,李敏倒是多了一句話給他,說:“皇太孫如果,不是只單單地擔心太子妃一人就好了。當然,太子妃是皇太孫的娘親,親情所致,難免皇太孫心系太子妃安危。可是,皇太孫究竟是皇太孫——”
那個長長的餘味,事實到了今日已經證明了,他那時候,根本沒有能聽懂那個宛若神仙一樣的女人的話。
要是那時候他真聽懂了,然後時時刻刻能放在心頭上,到了今日,會變成這樣嗎?
苦澀嗎?舌尖,眼眶泛起的那抹苦味,似乎難忍。朱準嘴角卻是冷笑了一聲:是誰,等他坐到他現在這個位置上,這張龍椅上,不像他變成如此這番,如何可能?
於是,那些回憶過後,在如今的朱準的心頭上,唯一能留下的,只剩下和萬曆爺、孫氏等一樣的想法。這樣一對可怕的夫婦,能把一個仇人的孩子都養成這樣的偉人,要是不除去,那就是等於把自己滅絕了。必須除去!
從眼前的這個人開始吧——
朱準的眸光里暗閃過一道鋒芒。而朱寧,似乎還毫無所覺,一個勁兒地勸說著回明。
老太監端著熱好的一碗燕麥粥走進來了,端到了朱潛面前,說:“聖上賜給世子的。”
頓時,屋內屋外一片寒風呼嘯而過,僵硬的,可怕的氣氛瞬間蔓延開來。
這個時候,無論皇帝賜什麼東西都好,無疑,都是和毒藥和死罪難逃是分不開的。
雅子的心頭一下子捏緊了。她想了想,既然,她這條命已然是欠他的。而且,不,這個人無論如何都不能死!
因為,只有這個人,帶著天命,可以把狗皇帝給弄下去,讓南夷人得以新生。只要想到這一點,她無論如何都不可以讓這個人——
趁那個太監不備,雅子的小手突然伸了出去,突然想一掌打翻老太監手裡的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