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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嬤嬤好像聽不明白她的話,答:“向來從皇宮神武門到國公府走這條路兒是沒錯的。”
對了,老路子,誰都知道他們是走這條路。
李敏這個想法剛掠過腦子裡,前面馬車忽然間不知道遇上了什麼東西,啪,一聲停了下來。馬車夫拉停了馬車,能聽見馬兒在夜裡氣喘的鼻聲。
守在車門的蘭燕已經是掀開了車簾探出身子去觀察動靜,一邊叮囑車內:“大少奶奶在車裡不要動。”
“出什麼事了?”方嬤嬤問。
馬車夫從趕車的架子上跳下來,在看馬,好像是前面馬兒的馬腿被什麼阻攔住了。
護國公府的馬全都是經受過最嚴格的訓練,不像普通人家的馬,為上過戰場的戰馬,警惕性十分的強。拉車的馬停下不前的原因是敏銳的嗅覺讓它第一時間發現了前頭有人給它設了陷阱,是一個獵人用來捕獸用的鐵夾子,專門夾老虎野獸的腿的,在戰場上也用來夾馬腿。
車夫愣了下,在皇城裡居然有人用這種東西放在路上,只能說,有人故意而為之。為此,腦海里剛閃過一個不妙的念頭,喊:“小心,有伏擊——”
蘭燕抽出腰間的匕首。
四周落下的十幾道黑影。車夫見狀,馬上先一刀拔出刀鞘,刀影山落,砍斷了拉車的馬兒的繩子,讓馬兒先跑命。
馬驚慌向前跑時,衝散了幾個前面圍上來的人,其餘的黑面人,全部衝上了馬車。蘭燕一個人哪裡抵得上這麼多人,隨手解下了一個布袋,拉開袋口迅速向空氣中散開,嗆鼻的煙霧頓時瀰漫開來。方嬤嬤和李敏都拿袖管捂住了口鼻,匆匆從車上走了下來,趁亂之際,要從小巷逃脫。
“不要擔心,大少奶奶,老奴知道這裡的路。”方嬤嬤一面帶李敏跑小路一面說,“再前面向左拐,有條小路可以直通護國公府。”
李敏聞言,卻是突然趕緊將方嬤嬤一拉,拉住了說:“別走老路了。”
“大少奶奶?”方嬤嬤回頭吃驚地看她。
不走老路走什麼路?
“人家都知道我們走什麼路,既然有意伏擊,第一次不成功,肯定會在第二個地方設點。要是我,拐彎口肯定再埋伏人。”
李敏這句話說完,身後馬車停靠處刀劍相碰的聲音不斷,前面像是有幾道飛影落到了地上,交頭接耳的聲音從小巷道里傳了過來:
“人從馬車上跑了。”
“沒有到這裡來,改路了?”
“她跑不遠的,應該在這附近。”
方嬤嬤大驚失色,一切都如李敏所想的。
李敏見那些人已經從前面往她們走的這條路尋來,當機立斷,拉了方嬤嬤的手從邊上一個小門鑽了進去。
也不知道這個門是通哪裡的,進去後見是個普通人家的小院,角落裡雜亂地放了糙垛與木材。
李敏捏了下方嬤嬤的手背,示意,躲糙垛里去。兩個人隨之繞到了糙垛後面,找個空隙,用稻糙把自己掩埋了。
剛把自己的身子藏好,牆外傳來了一串腳步聲,緊隨而來幾個聲音,說:“搜搜搜,快搜!魯爺有令,不能再讓她跑了。”
魯爺?
又是魯爺。
這個魯爺何方人士,為什麼一再要致於她死地?上次受人委託綁架她不成,山寨被人血洗,這次是來報仇的嗎?或是說,她今日一日在後宮裡壞了人家的好事,魯爺又受人委託要把她這個礙眼的弄掉?
不管如何,這個山賊好大的膽子,在京師附近安寨紮營,集結叛軍不說,現在又在京師里設埋伏,想抓她這個一品命婦。京師乃皇上的重地,在皇帝的眼皮底下做這些綁架撕票的事兒,竟然沒有人管。順天府是眼睛瞎了,還是說皇帝眼睛瞎了?
李敏從糙梗的fèng隙之中往外觀察著,有人發現了她們穿過的小門,喊了聲:“這裡有條路。”
幾個人隨之進了門裡,看見了角落裡堆放的糙垛。
領頭的那個人在漆黑的夜裡眯了下眼睛,抽出長刀,道:“查!”
應這句聲音,後面幾個劫匪嗖嗖嗖全拔出了明亮的刀具,銳利的鋒芒在夜裡閃閃發光。刀尖緊接插進了糙垛里。
一下,兩下,三下,沒有插到任何東西。
“舵主,好像沒有,好像不是藏在這——”
底下人的話,並沒有讓那個領頭的收手。領頭的那個舵主,把手中的長刀刀柄換了個手,繞到了糙垛後面,突然間,刀尖一刀慡快地插進了糙垛後面,一些稻糙碎兒由於他這刀巨大的動作在夜裡飛了出來,像是天女散花一樣。
其餘幾個劫匪先是愣了一下,緊接都學他動作,手握的長刀轉變方向欲往糙垛後面插進去。
李敏眯了下眼。
說時遲那時快,一把刀正要插到她後背上的方向時,夜裡嗖的一聲響,破開了冰涼的空氣,順著風,幾乎毫無聲息插進了某個人的後背。
一個劫匪咚的一聲,即是臉面朝下倒在了地上。
四周的人全停止了動作,震驚地看著那個倒下的人,只見一支白色的箭柄露出在那人的後背上,是正中心窩口的位置。一盆涼水,隨即在劫匪們的心頭上嘩嘩嘩澆落下來。
“有人!”劫匪高叫,“伏擊!”
“是誰?”拔出刀的劫匪在夜裡亂揮舞著刀劍,好像盲目地打蚊子一樣,“快點出來!老子和你拼了。是英雄好漢就出來,暗地裡放冷箭算什麼英雄好漢!”
唯獨那個舵主是蹲下了身,在身亡的同伴身上拔出了那支冷箭,意圖仔細觀察這支箭是什麼來路。
李敏借著頭頂上那點月光,也是想看究竟是什麼人放的冷箭,是好人壞人,是上回救她的那個人嗎。上次的記憶模糊,只記得那人有一雙像深海寶石的眸子,又深又黑,泛著一層冰冷的光。那樣的一個人,怎麼看都是一個冷酷無情的人,卻會出來救她李敏,如果不是利益所驅,感覺是難以想像。
舵主的唇角像是在夜裡冰冷地一勾,說:“隸王妃肯定在這兒,把這裡全給我翻了!讓人都過來!”
李敏眉頭一皺:這些人果然是衝著她是隸王的妃子這個身份來的。
幾個劫匪手指放在口裡吹起了口哨。聞聲而來的劫匪從四面八方,應該是拋棄了馬車處的戰地,都沖這個小院子來了。李敏可以看見方嬤嬤那邊躲藏的垛子已經露出一點猶豫的晃動,連忙眯起眼向方嬤嬤示意:這個時候更千萬不要亂動。
伴隨蜂擁而來的劫匪,夜裡she出來的冷箭,嗖嗖嗖,再次穿破了空氣,精準地扎入了幾個搶先擠破頭進門的劫匪胸前。
呀幾聲慘叫過後,前頭幾個人應聲倒地,後面的劫匪踩著同伴的屍首繼續向前。放箭的箭應該是意識到形勢不對,改為擒賊先擒王,一支冷箭放向了指揮的頭目。
舵主早有所料,隨手一抓,抓了個身邊的人擋在自己胸前。慘叫一聲之後,他身前的人應聲倒地,他則躲到了大部隊後面,催促著底下的小兵小將向前沖,高喊著:“誰抓到隸王妃!魯爺大賞!房子一幢,良田百畝,以後不需被徵兵,不需交賦稅。家裡老母兒女魯爺幫你們養到老!”
真是歇斯底里了!那些劫匪們聽見這個豐厚的報酬,都紅了眼睛迎著箭雨往前沖。
眼看著沖在前面的人猶如海浪一樣要推翻了整個糙垛時,李敏揪了一把胸前的衣服,眯成的眼fèng鎖定了夜裡飛閃而來的那道光。
是,上次她快掉下懸崖時看到的那道刀光,一刀將人砍成了兩半,這次一樣是猶如疾馳的閃電飛來。
哇,幾聲慘叫,飛來的大刀是瞬間抹去了快靠近到她前面的幾個人脖子。
同時,冷箭卻沒有放了。
院子裡的劫匪們,都愣愣地注視著那把抹了他們幾個同伴接著插進到泥土裡的那把大刀。
那大刀,約有半丈長,巨大的刀身,貌似已經足以證明持刀的主人好像魔鬼一樣巨大的身材。鋒芒的刀刃,閃爍著像流星一樣的冷光,仿佛在嘲笑鄙夷著他們。
李敏只覺得這把刀插在她面前,好像是個巨碑,一個盾牌,一個像守護神一樣的東西,心裡頭忽然升起一股踏實感。
雖然不知道這位俠士是誰,但是,對方一而再再而三地出手救她,怎能不讓人心生感恩。
“這,這,這——”幾個離大刀最近的劫匪退了下來,驚恐的神色寫在他們眼裡,其實他們都不確定,只是聽說過,“好像是離魂刀。斬了誰,誰,誰下輩子必須一輩子呆地府里了,不能投胎為人了。”
“胡說八道!離魂刀是傳說里的刀,怎麼可能出現在這?”
“但它不是離魂刀是什麼?上次寨里一百個兄弟,還有林舵主和他底下二十個兄弟,不是都被人砍了腦袋,他們的屍首到至今都找不到影子嗎?”
原來上次綁架她的那個山寨,被人血洗後,竟然連屍體都被對方毀屍滅跡了。難怪,這群劫匪喊著不怕死,現在都不得不怕死了。想想死了自己的屍體都不能保全,不知道被扔到哪兒去,誰能心裡不懼怕。
是那個男人能做出來的事。李敏想。
“沖,都給我沖!離魂刀在這兒有什麼用?主人都不見影。沒有主人,這把刀能動嗎?”劫匪們後面的舵主張開嗓子嘶吼,催促底下人再往前沖。
劫匪們聽著有理,再有那剛才夜裡she出來的冷箭突然沒有放了,一個個揮舞著大刀再次向前。
嗖,又一把冷箭划過空氣,刺入最前面的那個劫匪的胸口,一箭再次斃一條人命。
“該死的!什麼人,只會放冷箭!”
破口大罵的劫匪,隨之又聽見了插在泥土裡的離魂刀發出一陣晃動。刀身晃動的聲響,真是猶如陰曹地府里傳出來的聲調,陰沉沉的,伴隨風聲鶴唳,好比鬼魂哭泣一樣。幾個劫匪當場扔了刀子拔腿就跑。
烏合之眾就是烏合之眾。但是這群烏合之眾里永遠也有阿牛那種真正不怕死的。這些人舉著刀槍踩著同伴的屍體,為了那百畝良田與房子等,衝進了糙垛里。
李敏抓準時機往柴房那處一閃,回頭卻見方嬤嬤爬著出糙垛但是可能來不及了。靈機一動,她將手裡早已準備好的火石點燃了的糙梗,隨手一扔,扔進了糙垛里。
嘩,火光一下子燃亮了小院子的天空。
京師里一串鐵蹄,在望到火光升起的剎那,急速向小院子奔來。
不會兒,在巷口望風的幾個劫匪第一批人頭落地。衝上來的騎兵,將院子裡的劫匪們團團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