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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去,李敏要坐上轎子前,貌似這家的主子才記起要給她看病的費用。
春梅按照李敏的指示上前,接過管家手裡的銀兩,一數,十個銅板。
“咳咳。”管家道,“我家主子說了,一共這麼多。”
說完管家都不好意思,要知道,章氏請楊洛寧出診,一次都是最少五兩銀子。
春梅都氣歪了嘴巴。她家的小姐出的是夜診急診,本來出診費該加倍的。看得出這家人,是欺負她小姐衣著寒磣應該是好欺負的人就是了。
李敏看了眼自己義憤填膺的小丫鬟,淡淡然道:“走吧,春梅。”
這種事她遇到的多了。其實少收費好,前期少收費,如果人家嫌棄看不好病,也不會來罵她,畢竟給她的醫生費就這麼多。如果看好了,嗯嗯,後期全看她李敏的心情了。
章氏聽回來的管家說李敏沒有任何怨言收下了那十個銅板,不禁嘆氣:如果換做楊洛寧,會一怒下來跳起來罵她侮辱人。
神醫,有名氣的大夫,都是有脾氣的。人家有脾氣是因為自己出色的醫術有自信,反觀李敏,十個銅板這樣侮辱人的數目都收了,豈不是代表李敏自己沒有自信。
辛大人從門外走了進來,坐到了章氏身旁。剛才,李敏給章氏看病的時候,他都在隔壁聽著,幾乎全見證完了。
“老爺你怎麼看?”章氏問,拿不定主意。
李敏說的一些話,是對了她的疑問。
辛大人和她一樣拿不準,只是李敏下的這個診斷,和之前給章氏看過的大夫,尤其是與楊洛寧的觀點,大相逕庭。
要是把胃病看成了肝病,楊洛寧等人這個錯,不是一般的錯。
“老爺,不如你把楊大夫再叫來問問。”章氏說。
這是個法子,不說李敏這個方是給誰開的,也不說是李敏開的,只要捏個病案,請楊洛寧過來討論,看看楊洛寧對於李敏這個方是什麼看法。再怎麼說都好,這個李敏,聽都沒有聽說過的大夫,楊洛寧則不一樣,全城有名的神醫。
考慮到楊洛寧與李敏地位不一樣,到了第二天早上,辛大人再請了楊洛寧過來。
楊洛寧其實不是很想過來,因為,他剛給章氏看過,開了那個藥都沒有服完,這個時候再叫他過去,八成不是什麼好事情,要麼是章氏的病更重了。
只是,右都御使府上的人一直在他門口等,他推也推不走,只好到章氏那兒看一眼再做打算。
這個時候,楊洛寧是挺後悔接了章氏這個病人,明顯章氏這個病不好治。早知道,先問問其他給章氏看過病的同行,如果真的很難治,他不接了,搞到現在這樣麻煩。
到了右都御使府,辛大人在花廳等他。
彼此恭敬行了禮。辛大人對楊洛寧很客氣,畢竟心裡頭心虛,自己和夫人居然懷疑神醫的醫術。接著,辛大人猶豫了會兒才取出了李敏寫的方子給楊洛寧過目。
楊洛寧早就猜到他們肯定是另請大夫了,心裡頭冷哼,把責任到時候都推給這個大夫就行了。
“楊大夫怎麼看?這是本官一位同僚的夫人得了病以後,請的一位大夫開的方子。有大夫說是病在肝,有大夫又說是胃心病。”
辛大人捏的這套說辭真是老套又沒趣,當然瞞不住楊洛寧。不過楊洛寧也不傻,照著他這個戲碼往下演,說:“按照老夫看來,因為老夫沒有親眼見過病人,不好說。不過,肝鬱氣結與胃心痛的區別,是十分明顯的。”說著,楊洛寧指了指心口下通常胃的地方與肝的地方,完全是兩個地方。
辛大人聽對方這樣一說,是有道理。章氏身體不適的時候,捂住的也不是心口的地方。古代醫書他是看過的,知道胃病和心相連,否則,古書中不會把胃說成了胃心病。
楊洛寧見這一關這麼容易闖過去了,看出右都御使請的大夫不過是個庸醫,連肝和胃都分不清,心裡踏實了。
不過究竟是什麼庸醫連肝和胃都弄錯。楊洛寧得意地摸了摸下巴的小胡茬。
在章氏忍著痛苦繼續服用楊洛寧開的攻下劑時,李敏在尚書府里沒能歇著看會兒書,因為皇宮裡來了人傳話,要她和李瑩進宮面聖。
☆、【28】面聖
皇上頒布了兩道賜婚的聖旨,一道是給李敏和隸王的,一道是賜李瑩和璃王的。
朱隸生前是護國公府長子,繼承護國公爵位的人。璃王是三皇子。這兩門親事,都可以算是皇家的親事。
萬曆爺召見李敏和李瑩這兩個即將嫁進皇家主脈支脈的女子進宮,是禮節之至。
念夏一早給李敏準備進宮的衣服時,李敏懶懶地伸了個懶腰。對於這次進宮沒有任何想法。
她比較想念李大同那塊地。
有人說進宮看皇上,真能看見皇上嗎?
不一定。
況且,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被指過去當寡婦了,而這個指婚的人正好是萬曆爺。想到等會兒進了宮,皇上或許會給她說要給她樹立道德碑這樣的話,李敏只會感到噁心。
要不是聖旨難違,她李敏早拍拍屁股溜了。
過了兩天,到了時辰,宮裡來了輛大馬車到尚書府接李敏和李瑩。
李瑩走到門口,與王氏依依不捨:“母親到此就好。瑩兒進宮面聖,宮裡有華姐姐在,母親大可不必擔心。”
王氏捏著帕子擦拭眼角。
李敏趁她們兩人在門口說話時,先上了馬車。
李瑩與王氏道別之後,隨之登上馬車,進到車廂內,見李敏坐在了右邊,她走過去坐到了左邊。
姐妹兩人中間放了個軟枕,好像涇渭分水線,一路上一句話都沒有交流。
有什麼話好說呢?
該說的話,早在那天聖旨來到尚書府的一刻,該說的話都說完了。再說的話,是做戲。
李敏不會做這樣的戲。
吃過了李敏一招閉門羹的李瑩,也是不認為可以再單獨和李敏做戲,因為李敏變了,變聰明了,不會再輕易上她的當。
李瑩手中繡著戲水鴛鴦的帕子微微地捏緊。
馬車穿過了神武門,進到了皇家後院。
據說,萬曆爺今天上完朝,是到了皇后娘娘的春秀宮。儼然,今天安排見她們兩個人,宮裡都是計劃好的,不會隨隨便便見。
李敏在車上打完了哈欠再下車,下了車,記得這是這片土地最高領導人的家裡,李敏整理下衣裝鞋發,不敢怠慢。
一路由宮裡的太監引領。路上,穿過御花園,樹木蔥鬱,奇木怪石,百花齊聚一堂,樓亭閣宇,美不勝收。
一隻精緻的鳥籠,懸掛在皇后娘娘春秀宮的屋檐下,裡頭關著一隻金絲雀,埋頭整理自己漂亮的羽毛。
是聽說宮裡的貴人們閒著沒事做,時而逗逗鳥兒找點趣兒,否則,寸陰難度。
前頭手裡抱著拂塵的公公進門,向裡面的人報信:“皇上,娘娘,尚書府的人到了。”
“讓她們進來吧。”屋內傳出一道洪亮有力的男子聲音說。
想必說話的男子是萬曆爺了,為當今大明王朝的皇帝。
李敏和李瑩依次邁過了門檻。只見花廳中央樹立了一張屏風,屏風上用各種顏色的繡線和技法,讓各種美麗的花卉浮現於絹布之上,百花盛開,中間唯獨一朵巨大的牡丹,好像百花之母,彰顯其唯我獨尊的身份。角落裡,九隻龍爪的三腳香爐頂上雲煙裊裊。
左側一個暖閣,在她們面前是由一排南洋珍珠串成的珠簾隔開,微風拂過,珠簾發出輕顫的抖動。
李敏和李瑩在珠簾面前跪了下來,行了大禮,跪了金安。等了半天,裡面的人似乎沒有答應。兩個人抬頭不敢抬頭,微微翹起的視角,似乎能隔著珠簾看見暖閣里兩個隱隱綽綽尊貴的身影。
一個明黃,一個大紅。
明黃乃天子之身,大紅乃皇后之身。
萬曆爺和皇后在對弈,萬曆爺執的是白子,皇后執的是黑子。眼瞧白子與黑子處於戰事膠著的關鍵之中,皇后半天沒有決定把棋子下在哪裡,萬曆爺看了眼皇后,說話了:“怎不下了,梓童?”
皇后起身,含頭道:“皇上,臣妾輸了。”
“胡扯。朕都沒看見自己贏了,你怎麼說自己輸了?”萬曆爺見皇后沒有答應,興致缺了幾分,這時候仿佛才意識到外面跪著兩個人,大呼一聲,“朕老糊塗了。”說著,讓皇后歸到其位,扔下了手中的棋子。
李瑩緊張到周身一顫,只聽萬曆爺問:“這兩位是尚書府的小姐,華才人的妹妹了?”
李華日前剛被萬曆爺扶上了才人的位置。
一女進宮,全家受益。她們兩個,算起來,受到了李華在後宮升遷的好處。萬曆爺喜歡李華,特別在她們兩個人面前提起這點。
李瑩叩謝:“姐姐承蒙皇上和皇后娘娘厚愛,李家感恩不盡。”
自己胞姐在宮中受寵,李瑩沒有理由不高興。
該說不高興的人應該是李敏。她在這次李華後宮升職中唯一得到的好處,就是被弄去了護國公府當寡婦。可李敏表情也是淡淡的,既不叩謝,也不在皇帝和皇后面前大呼冤枉。
萬曆爺和皇后搞明白了誰是李瑩誰是李敏後,不,確切地說,搞清楚了誰是要嫁給璃王當皇家兒媳,而誰是被他們弄去護國公府搪塞護國公府的小姐之後,態度立馬分明。
“瑩兒是嗎?”皇后親切地說。
李瑩誠惶誠恐,受寵若驚:“皇后娘娘,臣女在,聽皇后娘娘德訓。”
皇后說:“看起來是個不錯的孩子。璃王雖然說是靜妃的兒子,可是,以前他小時候眼睛不好時是在本宮的春秀宮住過一段日子的。本宮視他為己出一般。”
萬曆爺對皇后這話直點頭。皇后當應該把他的兒子都當做親生兒子一樣。
李瑩從皇后這話里似乎聽出了她嫁給璃王的種種好處,怎能不高興到全身幾乎哆嗦。
接下來,皇后讓人取來了要送未來皇家兒媳婦的東西。一個宮女,雙手捧著一個銀盤子,裡面放了東西上面蓋了條紅布,端到了李瑩面前。
李瑩不敢揭開布,雙手恭敬地接過銀盤。
皇后娘娘見狀拿帕子捂著嘴笑道:“看了也無礙,都是一家人了。”說著見李瑩仍舊不敢,自己把謎底揭開了告訴李瑩:“是一隻玉鐲子。雖然比不上太后娘娘那隻凌波煙雲,卻也是靜妃找了半天給你找到的好鐲子。”
☆、【29】遭遇
這話是為了說給誰聽是一清二楚。
恐怕,宮裡早知道她李敏將宮裡的寶物凌波煙雲摔了,為此,宮裡倒不是心疼這隻寶物,而是擔心她李敏對璃王心存幻想,不願意嫁去護國公府,此話由皇帝皇后親口說出來,是要她李敏徹底斷了念頭,不要痴心妄想了。她李敏沒有當皇家兒媳婦的份,只有當寡婦一個人孤寂一輩子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