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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都沒有說話。
敬賢皇太后喉嚨里頓時發出一串更陰森的冷笑:“不是聞良輔的話,那就是大明的皇上了。萬曆爺看來是比誰都怕那個女子。只有殺了她,什麼事都好辦。”
唰!黑衣人向上舉起那把長劍,直衝向車輿。擋在車輿前的老太監閉緊雙目,喊:“太后娘娘萬福!”眼看,這是要英勇就義了。
車裡面的皇太后呼吸緊促,第一次感覺自己走到了生命的盡頭是如此可怕。可她必須撐著,她是太后,高卑的皇太后。如果讓她回想的話,或許此刻她最後悔的是,始終把家斗放在了第一位而忘記了家外那些早已對他們高家虎視眈眈的敵人。
砰!
夜風裡飛速旋轉的彎刀,與刺向老太監的長劍相擊之後,狠狠的,是把長劍和握長劍的兇徒一塊兒給撞飛了出去。
隨之,彎刀落入在黑暗裡急速衝來的黑影手裡。
幾名黑衣人大驚失色,在沒有做出任何應急反應之前,男子手裡的兩把彎刀快如飛箭,不一刻,即抹掉了就近幾名兇徒的脖子。
遠一點的襲擊者見狀,拔腿就跑。
老太監啪一下直接坐在了地上,看著來眼前屹立著的猶如戰神一樣的男子,只覺得幸福到兩條眼淚流下來,喊:“皇太子——”
敬賢皇太后身上衣服全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一樣,或許從來沒有像如今這一刻一樣,她是如此幸運自己有這樣一個孫子。
高治回頭,冰冷的黑眸,卻只在這對狼狽的主僕身上掃了下。接著,在望到宮內聞風趕來的帶刀侍衛以後,手指扣在唇間吹出一聲口哨。
接到口哨聲,從夾道內疾馳而來的黑馬,呼哧呼哧喘著熱氣,一身的熱血沸騰。高治不假思索,飛身上馬,一聲不吭,策馬朝宮門外奔去。
沿途遇見他的人,都不由跪了下來。在馬兒抵達宮門之後穿出宮門時,兩列護衛隊緊隨他左右兩側,是衝著興州南門熊熊大火的區域。
城南那片火勢,照亮了付親王府。
在密室里商量的眾人就此一驚。
“城裡失火了?”李敏問。
“是的。”孟浩明的人,剛從外面打探回來,百分百確信,“無數興州百姓,都忙著逃命。火勢洶湧,如果沒有一場大雨,根本沒有辦法抵擋,可能半個興州城都要毀了。”
“從什麼地方開始起火,怎麼失火的,知道嗎?”李敏問這句話的時候,是和徐有貞等人急著觀察桌上擺放的地圖。
“據說首先起火的是一家倉庫。那倉庫里不知道放了什麼東西,火一燃,全炸了。飛濺的星火,隨之點燃了附近的民房。由於起火的速度過快,很多人都反應不過來。等人回過神的時候,火勢已經蔓延了一條街。老百姓見著房子東西都沒有的救了,逃命的逃命。有些人家離遠一點的,則開始搬東西。所有人都慌張失措。城裡的士兵也跑了過來。”
倉庫,易燃物品,一聽就是有預謀的。剛好在南城門附近,豈不是把南邊城門的守備力量全吸引了過來。
孟浩明臉色一沉,對李敏道:“少奶奶,恐怕這是要攻城!”
到底是部隊裡出身的指揮官,對於這種戰場上所用的策略十分清楚。稍一分析,已經刺中了要害。
“南城門是哪支軍隊在負責守備?”
她帶的這些人,到了高卑以後,可是各有各的任務,沒有一個能有空閒的。像孟浩明,帶了公孫良生的錦囊在身上,而且,在出發之前,已經接受過公孫良生的教育,比誰都注意調查高卑國內尤其興州城內的部隊情況。現在聽主子一問,幾乎是不用猶豫馬上清晰地回答。
“興州城四個城門,作為高卑國的國都,自然是由國王的親衛部隊守護,他人不可以插手。因此,哪怕是皇太子和聞良輔這樣掌握大權的武丞相,都不可能插足。但是,國王常年臥病在床,早已不能親自指揮了。這些部隊,本該是落在了聽政的太后娘娘手裡。不過據臣調查出來的情況是,太后娘娘根本壓不住這些軍人。”
皇太后那是女子,管軍隊的話,肯定是沒有什麼威信。一般,女統治者,也應該是依靠強大的男輔佐者,來間接控制軍隊。皇太后之前,只能靠聞家人來掌控軍權,即是說,有一部分軍權,是旁落在聞家人手裡的。
好在,敬賢皇太后絕對不是一個愚蠢的女人,不可能只相信聞家。要是最後被聞家坑了,那就什麼都沒有了。
“城門外的軍營,有部分是被聞家人掌控。但是,城門的守備,皇太后給了虞家管。”
“虞家?”李敏眸子一眯,想這個老太后玩弄平衡的權術算是登峰造極了,乾脆用聞家最討厭的虞家,來防範聞家背叛自己。
虞家雖然說是支持自己的外甥皇太子登基,但是,虞家有別於聞家,屬於正義之士。因此,虞家比起聞家更不可能做出篡權之事。
“虞都尉如果在興州的話,負責南城門的守備。”孟浩明在地圖上指出了要害。
不同於大明京師有什么九門提督代皇帝管理京師的駐守部隊。興州的部隊照之前分析的那樣,只有虞家和聞家分管內外,如果國王在,則內外全掌控在國王一人手裡。而興州四個城門,肯定是有主要的和次要的。各個城門負擔的重責也肯定有很多不同。
南城門,離皇宮宮殿以及太子府的距離都為最近,並且為興州城裡人口居住最多,商業茂盛,一失事都是最容易引起紛亂的地方。南城門又不像東西城門臨近江水,失火的話,難以就近取水展開救援。這些,都是敵人鎖定其為攻擊目標的原因。虞家人早有料到這一點,所以,自己長孫就此被安排在了這裡掌控要脈。
幾個人由此思考起,如果聞家人帶軍準備攻城,這個興州能不能守得住,僅靠現有的力量?他們,是不是該趁亂先逃命?
徐有貞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兒,著急問:“對了,王紹儀呢?”
“王紹儀不是被虞世子抓起來了嗎?”李敏淡淡地說。
徐有貞卻從她這話里讀出最要命的消息了,嘆:“原來虞世子也是同夥。”
那是當然的,如果沒有虞世南在旁幫忙,這個王紹儀落到宮裡其他任何人手裡,都得被當成真正的刺客落得和麗惠一樣的下場了。
“表妹和虞世子說的?”
“他是虞家的長孫,虞都尉,高卑國冉冉上升的明日之星,我和他能說什麼?他能聽我的話?”李敏眼睛再一眯。
徐有貞打了個戈登:“他是國王的人,可他和皇太子感情甚篤——”
虞世南,如果是國王的人,那當然就是,被國王安排在皇太子身旁的眼線了。
國王就是國王,和大明皇帝一樣,終得防著自己兒子想著會不會把自己怎麼了。
咿呀,是院門被風吹過的動盪聲。
徐有貞頭髮忽然豎立起來,對李敏悄聲道:“我看,那些在這裡偷偷查探情況的人,不止高卑人。”
他們這是要走的話,也得防著這些不速之客。
剛這麼想,城門失火的消息,無疑是刺激到了這些守株待兔的刺客。只見幾條人影越牆而過,趁著春梅等幾個丫鬟猶如哭累了趴在桌上休息的時候,一手提大刀是破門而入。
嗖。
一道冷箭,更是猝不及防,從背後直中第一個闖入屋門的刺客背口,穿過了心臟,一箭斃命。
這樣的she藝,不是八爺,不是朱理,更不是十一爺,而是,那個曾經在萬壽園裡努力幫助太子都忘了自己表現的三爺。
朱璃立在門口,身上披著的青色大氅,迎風獵獵。他的那雙眼睛,在黑暗裡基本是盲的,和靜妃一模一樣。
如此這般,都能一箭命中。是旁觀的人,都快咬到了舌頭的震驚失色。
馬維幫主子背著箭筒,往這屋子裡一掃而過,顯而易見,那個傳說中死了的人,其實並沒有死。
他和主子早就想到的,與李敏打交道多了,都知道李敏是九死一生的命,想要李敏死,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正因為此,他和主子沖付親王府來了。可想而知,那些想要她死的人,一定有下一步的動作。
幾條黑影,發現背後受敵,一部分唰拔出刀,卻在看清楚放箭的人是誰以後,動作有所減慢。
緊接一個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三爺,別來無恙。沒有想到三爺上次沒有接受教誨,再次犯了同樣致命的錯。”
這道聲音,讓在屋子裡靜聽事態發展的李敏,眼眸眯成了條fèng:是那人?
孟浩明和徐有貞都不解地看著她。
這要說到當年萬曆爺賜她去給她老公陪葬,結果,有人心裡急的像什麼一樣,生怕她終究不肯死,在聖旨到的時候,同時讓人去護國公府殺她了。當時朱璃在場,幫她抵了一掌,護著她跑。為此,朱璃可沒有少被眼前這人幾乎一模一樣的挨罵。
現在看來,這個人,分明是誰的走狗了,皇帝老子的走狗,最心急的人,始終是皇帝。
朱璃不可能沒有聽出對方話里的玄機。
馬維心裡宛如一陣冰涼大雨在下,想,真如自己主子所預料的那樣,皇上其實從來都沒有想過不讓李敏死,是一直想讓李敏死的。
萬曆爺根本沒有什麼改變不改變主意的事。
為什麼?
朱璃腦子裡拼命旋轉自己父親心裏面可以推測到的念頭。
“三爺,請退下吧。這個事,由奴才來做就可以了。”對方說這話,算是給朱璃一個警告。
朱璃像是聽從了他的話,退了一步。為此,密室里的人,都做好了衝擊的準備。孟浩明把劍提在了手裡。
說時遲那時快,在對方剛要轉身率人進屋裡殺人時,背後猛然一支冰冷的箭頭刺進他心臟。
“三爺?”那人不可置信的,口角流著鮮血回頭看著再次放箭的朱璃。
☆、【228】國王歸來
“三爺,您——”
從門fèng里往外望到這一幕的人,無不拿手捂住了驚愕的嘴巴。
孟浩明手裡拎著長劍,警惕地守在密室門的左側,徐有貞站在他和另一名護衛,一塊從fèng隙里隱約地查探外面的動靜。
沒有錯的話,朱璃是對皇帝的人動手了嗎?
“你說你是皇上的人?皇上的脾氣,本王再清楚不過了。皇上最痛恨的是東胡人。可你,一次兩次三次,和東胡人合作。不要說不是,現在和你在一起的,不是東胡人嗎?東胡對待大明百姓殘暴毫無人性,皇上無論再有什麼問題都不可能和東胡人選擇同一陣線。就此可以認定,你這是污衊君王!罪不可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