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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妾身聽說,敏兒在護國公府沒有盡到兒媳婦的責任。”王氏說到這裡,像是十分惋惜地嘆了口氣,“此乃老爺和妾身沒有盡到父母教育子女的結果。妾身生怕,如此下去,護國公府怕是要怪罪到老爺頭上來了。”
李大同一顆心惶惶然。不是在衙門的同僚中沒有聽說過,似乎護國公府婆媳之間鬧彆扭的事兒,都傳到皇宮裡去了。皇宮裡都知道的事兒,外面的人肯定都知道了。
同僚都來問過他,太后那道懿旨是什麼意思。
李大同哪敢說,那都是因為自己女兒吃醋善妒,不讓自己老公納妾。
是該管一管了。
不能放任下去,否則,全京師的人,都會指摘他們尚書府不會教育子女。
“到時候,敏兒來的時候,我單獨找她說說。”李大同負手,一副沉重的表情決定道。
王氏低頭:“老爺辛苦了。”
尚書府里的人事關係,據尚姑姑報導,自從王氏的爪牙在上次假懷孕事件之後被老太太剔除,王氏的地位在尚書府中微有變化。但是,由於老太太喜歡關在自己院子裡吃齋念佛,李大同又每日需要出外辦公,王氏打壓那幾個姨娘實在抬不起頭,所以,王氏在尚書府里,只有老太太和李大同不說話,依然是一把手。不過,王氏現在學聰明了,在李大同和老太太面前,裝的十分龜孫子,一句反抗的話都不敢說。
這樣其實不是說王氏死心了。不,王氏都想明白了,正面抵抗的話,還不如曲線救國。
王氏有的是這樣的招數,這點,李敏只要從穿過來的那天,看到繼母讓人端過來的大黃湯都一清二楚了。
論殺人的伎倆,沒有比技術殺人更可怕的兇手。
大夫都是懷著救死扶傷的念頭學醫的,但是,難保一些人學習醫術不是為了救人而是為了害人。像楊洛寧那種,既想救人又懦弱想貪財的,走在黑白之間的,最終,只能被人利用了。這樣的大夫,在現代也是有的。比如開假藥方製造假病歷套取金錢。你能說這樣的法子一開始是大夫想出來的,不可能,肯定是有人在背後教哪個大夫這樣做的。因為,學醫的腦子,其實都是很直的,一開始也都不會想到幹這種損人的事兒。
王德勝早上傳來消息到護國公府,說是昨晚上把楊洛寧往南蠻路上送過去了。為了避免這個老東西半路逃跑,走的水路。而且,派人盯著。王德勝想不明白的是,為什麼李敏不乾脆把楊洛寧扔海里了。如此大費周章搞一個曾經想弄死自己的幫凶,是不是有點蠢了。
李敏不是蠢,是最終考慮到這個老東西家有老小。楊洛寧沒有納妾,家裡一個老婆,而且這個老婆長的還有點丑,這點楊洛寧都能一直忍受下來實在讓人很吃驚。楊洛寧的父親死了,母親尚在人間,但是,母親是殘廢人,曾經在路上行走時被一輛車撞了,被壓成了殘廢。
什麼車撞的楊母,是不用提了。因為如果能追到事故責任人賠償,楊洛寧不會整天想方設法挖錢了。
楊母的藥費,是難以想像的。因為楊母身體虛弱,時不時需要獨參湯救助。獨參湯,即用單味人參熬成湯救人命。人參價格,從古到今,都是最昂貴的。哪怕楊洛寧後來進了永芝堂,可到底永芝堂不是楊洛寧開得起的。楊洛寧自己想偷永芝堂的藥也不可能,一旦被發現是得不償失。
楊洛寧有個兒子,可是這個兒子很小,才五六歲。楊洛寧是老來得子。
最後,楊洛寧自己都招了,說自己其實沒有想過殺她,最多,只是任著王氏對她李敏折磨。要是真想殺她,這麼多年早對她李敏下手了,何必等到現在。
楊洛寧答應她李敏,去南蠻行善,但是,希望李敏可以不傷害他一家老小。他的錯自己承擔,家裡人不應該遭受他牽連。
李大夫的心不能說軟,但是,也不會說是無血無情只想著殺人是最終的結果。一個人一死了之,他是解脫了。那樣其實反而便宜了對方。
王德勝說,楊家人知道楊洛寧走了以後,楊洛寧的媳婦駕著輛牛車,裝上楊洛寧的老母和兒子,去追楊洛寧。
可見楊洛寧對這個醜媳婦不離不棄是有道理的。在這個時候,也只有醜媳婦能對楊洛寧不離不棄。
李敏坐在馬車上前往尚書府的路上,腦子裡盤旋楊洛寧那一家子,不得不讓人唏噓的是,這一家子,很團結。楊洛寧家的婆媳關係,好的讓人唏噓。
要說楊洛寧家沒有想過給楊洛寧納妾嗎?不可能。但是,楊洛寧的母親早就放棄了這個念頭,因為,楊母很清楚,能在殘廢的她床前始終孝順侍奉的兒媳婦,唯有這個醜媳婦。
婆媳關係,其實是利益關係。
馬車箱裡安安靜靜的,對於馬車外面的伏燕等人來說,聽著不同尋常的安靜不免焦慮。在他們看來,兩個主子,朱隸和李敏的關係,時好時壞,都快讓他們分不清究竟是怎麼回事了。
李敏回頭的時候,能看見自己老公靠在馬車裡的靠墊上閉目養神。看他那閉著眼好像夢周公的臉,李敏只能想:這個男人真的是一句話都不打算在她面前再說了。
可能想著說也沒有用。要說這個男人聰明,聰明在,到至今說的話裡面,沒有一句說是她李敏必須孝敬他母親。雖然,這個孝道,是誰都該做的事,不是嗎?
如果說這個男人不是孝子了,那也絕對不是。他每天在府里的話,必定是要過去尤氏房裡請安的,對尤氏一如既往的尊敬。
兩面派!
李敏心頭能蹦出這樣一個詞。每個男人在自己老婆和自己媽面前都是兩面派。
是到了尚書府里了。他們午後休息完再出發坐的馬車,一路像老牛拉車的速度來到尚書府,一看這天色都開始晚了。
不用吩咐,護國公府那邊肯定都不備他們的晚飯。今晚,他們是要在尚書府里用膳了。
聽到通報說他們夫婦倆到了,尚書府里老太太走在最前面出來迎接孫女孫女婿。
李老太太自從上次王氏假懷孕以後,開始懷疑起李瑩是不是自己親孫女,所以,這個府里唯一的親孫女,變成了只有李敏。老太太再不疼李敏,能疼誰。
王氏看到老人家急匆匆沖在前面,冷冷地在喉嚨里笑了聲,沒有讓李大同聽見。李大同出門迎客的腳步一樣略顯匆忙,和老太太不同,他很記得朱理那一鞭子,對護國公府的人都心存畏懼。
一路走出去,一路李大同生怕自己的衣裝有哪兒不妥不能見朱隸,讓府里的二姨娘幫他打理衣袍。
王氏掃過他們兩個人一眼。二姨娘接到王氏的眼神,趕緊要讓開時,李大同拉住二姨娘:“本官都沒有發聲,你跑哪裡?”
二姨娘只得重新跪了下來。
王氏的臉色像戴了頂大黑鍋。
馬車抵達門口,李家人都整齊列隊在門口等候了。按照朝廷內外等級,等李敏和自己老公下馬車的時候,一群李家人對他們夫婦倆都必須鞠躬行禮,尊敬地喊:王爺,王妃。
王氏那一聲叫她李敏有什麼感受,那就不得而知了。
朱隸先下的馬車,接著,扶著李敏下車。僅看他這個動作,似乎這兩夫妻由於尤氏發生冷戰的事純屬謠言。
李家的人,都有些面面相覷,開始摸不清楚朱隸是什麼想法。
朱隸莫非是故意做給李家人看的?
“臣在府中準備了豐盛的晚宴款待王爺王妃。”李大同畢恭畢敬地站在朱隸面前,頭都不敢抬一下。
反而是站在王氏身後的李瑩,那雙眼珠子一直骨碌轉著對朱隸看。
上次是見過了,不過,那次她好不狼狽,沒有想到會載在提督府的人手裡。後來,她才知道,那都是提督府早已謀劃好的計謀,是她李瑩倒霉,被人拿來當槍使。這回不同了。
夜色逐漸降臨,朱隸英俊的臉龐,似乎在夜色中,會更具一種特別吸引人的魅力,讓人驚心動魄的眼神,深淵一樣的墨眸,仿佛能把人七魂六魄全吸了進去。
李瑩內心裡大吃一驚。想那三皇子朱璃雖有君子如玉的美名,長的也是風流俊貌,但是,論那種能讓人心動砰跳的力量,哪能及朱隸一個指頭。
朱隸是那樣一個眼神,能直接讓人跪倒下來的人。被他看著的人,都會額頭不禁流汗,心悸不止。
王氏現在心頭是莫名地發虛了。
沒有這樣親自面對過這個傳說中的魔鬼王爺,今兒面對面的較量,不用較量,光是站在朱隸面前都很有壓力。
朱隸的眼神,像是一輛重車在她頭頂碾過。王氏讀不懂他的眼神,但是,滿頭冒汗。
關鍵是,朱隸不說話,這樣晾著他們一群李家人。
李大同逐漸快抵不住了。想著,這可怎麼辦才好。難道,朱隸要像朱理那樣也給他來一鞭子。
哪怕給他李大同一鞭子,他李大同得照樣認了。誰讓當初自己答應王氏換閨女嫁人。說回來,朱隸難道是不滿意自己現在的老婆?
或許是掃到了李大同臉上那抹愚蠢至極的懷疑,朱隸眉宇輕輕一挑,開口:“本王該感激李大人把這麼好的女兒嫁給本王。”
“豈敢,豈敢——”李大同嘴巴手足無措,語無倫次,是分不清朱隸這話究竟是真是假,是不是反話都說不定,於是說,“本官有教導兒女不是的地方,還請王爺多加體諒,畢竟敏兒的親娘早死,本官平日裡忙於欽差,疏忽了府里。”
“你認為你女兒不好?”
李大同感覺被當頭一棒,沒差點兒像無頭蒼蠅撞暈過去了。他這是說了什麼,導致朱隸這樣問。而且,朱隸這樣問是指什麼。
看見李大同發呆,王氏是實在忍不住了,這樣好的機會怎可以放過。王氏上前一步代李大同搶話道:“都是妾身沒能教育好女兒,讓王爺不滿了。”
“本王有說不滿嗎?”
王氏征了征。
到底是老太太聰明些,早看出朱隸是耍著李大同和王氏,只因為,朱隸恐怕早知道李敏在尚書府里受到的委屈了,可能是要幫李敏出出氣。
老太太走到兒子面前,對著朱隸後面的李敏說:“敏兒,你回來了。”
這句話,帶了點真正的老祖母歡迎孫女回家的感情。
李敏回答:“孫女回門來拜見祖母。”
“好,好。”老太太嘴角噙了抹微笑,道,“都快進門吧。門外風涼,我是擔心你們在這門口站著,會著了涼。”
一句話,既是關心孫女,又是關心孫女婿。
朱隸點頭,抬腳,帶了內子,跟隨老太太進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