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1頁
朱潛的嘴唇很顯然猶豫了下。
與此相對應的是,在他們頭頂的樹椏上冒出了一個陌生的嗓音,說了三個字:
“是大夫。”
底下的一行人全部身體一僵。
麋鹿猛然雙腿發軟,坐在了地上。
比起仰頭去看來者是誰,朱潛無疑,對於自己面前同伴們的反應感到更為有趣。
章節目錄 朱潛軼事二三事肆柒
那立在他們一行頭頂上的少年,頂著一輪山中的明月。
由於雨過天晴的緣故,空氣變得格外清晰,稀薄的氣體和雲層,襯得那輪金黃的明月又大又圓的。
有這樣美景的襯托下,那少年佇立在清風中,明月下,全身那身本來不怎麼起眼的藍衫,仿佛一瞬間都高貴了起來,猶如從天上降落人間的俠客。
那張大大的三角斗笠,帽檐的陰影蓋住了少年的臉,聲音略顯沙啞,儼然是屬於男子聲帶的變聲期,年歲,或許與麋鹿差不多大。
麋鹿臉上的那抹慞惶,確實是大黑他們之前都沒有見過的。
大黑不由想,他是怕什麼怕成這樣?之前他中毒要死了,貌似都沒有這樣的恐懼不安。
麋鹿的全身,似乎是他自己本人都沒有察覺,是上下每根毛髮都在打哆嗦。
上面的人,看見了他這個樣子,嘴角勾了一下,那神情,形容不出來什麼樣,對麋鹿說:“一點都沒有長進,沒勁。”
麋鹿頓時被這人的話刺到滿臉通紅,猶如猴子的屁股。
此人的身份,此刻已經不難推斷了。
齊羽飛隨後的話,證實了朱潛所想。
“小生齊羽飛,拜見倉皇堡少主。”
“齊洞主嗎?我們是有三四年沒有見了。”瑜鞅少主的手指把斗笠的帽檐輕輕一頂,算是回禮。
洞主?
大黑望向齊羽飛的眼神,閃過一絲詫異。
此人身份原來也是不一般的。就是不知道,究竟是哪裡的洞主。
對此,瑜鞅像是嘲諷地環顧了眼底下除了齊羽飛的那些人:“你們不會是被他騙過了吧?”
騙?
眾人腦子裡閃過無數迷惑。大黑和麋鹿臉上最少是一片空白。
朱潛這時低聲吩咐自己的人:“你拿把刀扎他一下,就知道了。”
大黑嘴巴大張,語無倫次:“少爺,您您您,這話——”
“哈哈哈。”瑜鞅慡快地大笑,“還好,還有一個沒有在夢中的,是很清楚眼前的人是人是鬼。”
麋鹿再看向齊羽飛的眼色,頓時像望到了陰曹地府一樣,拼命往後退:“你說他不是人嗎?我早就說他不可能是人了!我明明看見他被誰沖走淹死的,怎麼可能是人?!”
大黑突然想到了什麼,真的按照朱潛的說法拿出刀來,猛然沖了過去,趁齊羽飛不留神的時候,一刀插進了他的肚子。
麋鹿嚇得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發著燒的雅子,都吃驚地默默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似乎很不可思議的一切。
只見,刀子插進去肚子的地方,喀拉喀拉響,怎麼聽,都不像是插進了人肉,同時,也沒有血出來。
“他不是鬼是什麼?!”麋鹿臉色蒼白,揮著手大吼大叫。
大黑把刀子從“齊羽飛”身上拔了出來,看著刀子上沾的木屑,哼了一聲:“不是鬼,可以是假人。少爺猜的沒錯,這人是個木偶。真實的人,應該在附近。”
麋鹿方才把手指從臉上挪開,回了神,瞪起來朱潛:“你早知道了,你不說?!”
“我說過的。”朱潛意味深長的,勾了勾嘴角。
“你說他死了,可能化成鬼來找我們算帳!”麋鹿握緊拳頭義憤填膺。
“是你不救他,不是我不救他。況且,他並不需要我來救。因為,我知道那水裡淹死的,不過也是個假人。”
朱潛從容的聲音,只能讓麋鹿再次感覺到天打雷劈的挫敗感。
“你,你,你怎麼知道的?”麋鹿不相信,質問他。
這時,瑜鞅從樹上一躍而下。這讓麋鹿立馬又跑了起來,保持距離他有一段距離。
“他很怕你?”朱潛比較感興趣這個。
麋鹿開始用詛咒的目光地看向七歲小屁孩:你要知道我這麼多事做什麼!
“你有興趣知道嗎?”瑜鞅公子,這位傳說中倉皇堡的少主這樣說。
據說倉皇堡的人,都是非常嚴肅的,不苟言笑的。這點,朱潛已經從小從大黑和二白身上深有體會。
瑜鞅的目光緩慢地掃過他身旁的大黑。
大黑馬上單膝沖瑜鞅跪了下來。雖然,他如今的主子是護國公的世子爺了,但是,到底是從倉皇堡出身的人,從沒有忘記過原主子的恩情。
“起來吧。我從我父親那,早已經聽說過你們兄弟。能在這裡看見你們盡心盡力照顧世子,我父親必然深感欣慰。”瑜鞅說。
大黑起身,做了個表忠誠的手勢。
朱潛猜那是屬於南夷人的一種文化,他之前並沒有見過。
“你這個膽小鬼。”瑜鞅回頭,衝起麋鹿訓斥,“他是天下第一神醫的兒子,魅庭洞主這點伎倆,對他來說不過是小把戲,輕易而舉便能拆穿。齊洞主主要是逗著你玩呢。”
這話說得麋鹿當然是無地自容,想就地挖個洞把自己埋了。
隨著假人被正式拆穿了,真實的齊羽飛,從暗藏的地方走了出來。
眾人一看,只見他真人,與之前陪伴他們走了一路的假人,幾乎沒有任何兩樣。難怪能以假亂真,把麋鹿這樣的門外漢耍的團團轉。
朱潛都不由地欣然一嘆,有些津津樂道的口味說:“有聞魅庭之人,精通地府之術,能讓死人回到黃土地上,讓活著的人宛如看到親人般,如今一見,是比傳說的更令人驚嘆。”
麋鹿卻是歪起嘴:“沒事搞假人做什麼?欺騙世人,江湖拐騙之術。”
面對麋鹿針鋒相對的這話,齊羽飛只是溫吞吞的,好脾氣地微笑著。似乎,這樣的話,他從無數人口裡聽說過了。
瑜鞅顯然卻是無法忍受的,一腳朝麋鹿屁股上踢了過去,在外人眼裡,這分明是恨鐵不成鋼的表現,說:“你剛剛沒有聽見世子的話了嗎?魅庭之術,是為慰籍活人想見逝者的思念之情。好好的,助人為樂的事兒,大善事,只有你這滿腦子骯髒的想法可以想歪了。要不是齊洞主好脾氣,你這條命,都不知道死多少回,還不快給人道歉!”
麋鹿不情不願地站起來,沖齊羽飛一拱手:“你知道的,我這人,性情慡快,難免口無遮攔,如果言語之中對洞主有所冒犯,請洞主大人大量,原諒小弟。”說完這話,心口一口氣順不過去,麋鹿硬是自己自作主張再加了一句:“當然,這都是因為你先不道德,糊弄我。”
瑜鞅在聽見他後面一句之後,再給了他一腳,直踢到他蹲到樹下繼續閉門思過。回頭,對齊羽飛客氣地說:“我這個表弟,人不是壞,就是口德損了些。”
齊羽飛見瑜鞅親自道歉,連忙擺手:“少主客氣了。這位小兄弟說的沒有錯。是我不敬在先。由於之情都不清楚小兄弟與少主的關係,只怕本人是有得罪之處,還望少主見諒。”
原來齊羽飛是有意刺探他麋鹿的身份。這只能再次說明他麋鹿是沒本事,或是本事不足,不足以認出齊羽飛的伎倆,活該被耍。
麋鹿就此氣嘟嘟的,嘴都歪了。
瑜鞅不得不再對齊羽飛和朱潛進行解釋:“我這個表弟,確實是,在堡里,幾乎都從來沒有出過遠門的人。此次,他突然受邀而來,是令堡里眾多人都感到吃驚。如今,真相敗露,這只是書院某些人設的一個圈套。因此,他在受邀之中,反倒並不奇怪了。”
麋鹿聽到他這話立馬跳了起來:“我出門前都說了,絕對不會連累你!”
朱潛在旁邊,與大黑對了一眼:這對表兄弟,別看見面就吵,可是,明顯感情比誰都好。
瑜鞅那句話,顯得更意味深長了。很顯然,書院把麋鹿招上山,是為了套瑜鞅。知道瑜鞅愛護這個兄弟,這就等於瑜鞅有了弱點。
對此,瑜鞅也是寓意深長的,對著朱潛說:“當初,聽說與世子一同上山的是兩位女子。我本以為——”
本以為,是兩個很了不起的,可能能保護朱潛的女保鏢。結果,現在看來,是和給瑜鞅設的套一樣。專門招兩個女的陪同朱潛一塊上山,是來給朱潛拉後腿的,想給朱潛添麻煩的,讓她們隨時變為朱潛的軟肋方便下手。
雅子安靜地低下眼帘。
只聽他的聲音,卻是十分篤定地這樣談笑風生:“如果,某些人真的是如此痴心妄想,只能說,這些人,根本不足以為敵。”
此話一出,頓時讓瑜鞅、齊羽飛等人的目光都亮了。
瑜鞅雙手抱拳:“是本人欠缺思慮。護國公王府可是豈容小輩揣摩的地方。世子的老師,是天下第一鬼才。護國公和隸王妃,名滿天下的夫婦。世子出遠門,背後多少人出謀劃策,怎能說隨意給人算計了。”
朱潛對於他這話,並沒有做任何回應,是回頭,看向雅子。
瑜鞅順他的目光看到了病人,口氣不由沉了下來:“我知道表弟中毒了,一直也在尋找解毒之法。”
“少主沒有找到嗎?”
“恐怕是和世子所想的一樣。這個毒,還真不是什麼人下的毒,是溫病。”
章節目錄 朱潛軼事二三事肆捌
溫病,在中醫中,泛指的是,感受溫邪引起的一類外感性急性熱病的總稱。
中醫與西醫的明顯區別,在於,中醫通常對的是證。而西醫對的才是病。因此,中醫指的溫病,在西醫里硬是要找到對上號的,那絕對是不止一種,有很多種,在西醫里,叫做傳染病。
西醫說的傳染病,是可以由很多原因引起的,可以由細菌,可以由病毒,可以由寄生蟲。
相反,中醫,認為都是外邪。至於這個邪氣,如果是溫病,那就是溫邪。溫邪是什麼東西,在中醫來說,那絕對是抽象派的了。
瑜秧說是溫病。
朱潛由於從小在李老那兒學的,不止是中醫而已。知道關於傳染病,恐怕單靠中醫這套溫邪理論,治不了本。
據李老說,西醫之所以當年能橫霸天下,擊敗中醫體系的地位,原因就在於抗生素的發明,在傳染病方面取得了卓越的功績,是人類歷史上的一大里程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