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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躺在榻上,悠悠轉醒的尤氏,看著底下的婆子,第一個話說的就是:“請張大夫過來。”她尤氏不管怎樣,第一個念頭還是不想讓兒媳婦有機可乘了。那肯定是不讓兒媳婦給自己看病了。

    被問話的這個婆子姓孫,倒是在以前,尤氏在這個王爺府居住的時候,服侍尤氏,並且由於一家幾口人全都在北燕所以沒有跟隨尤氏到京師里的。所以,聽到尤氏說的話,知道尤氏說的是誰。孫婆子答:“夫人,張大夫不在燕都里了,在夫人離開燕都很久沒有回來的時候,張大夫早就離開燕都了。”

    尤氏一時卻是沒有想到其它,只以為這個張大夫,因為什麼私事兒不得已離開燕都,又說了另一個大夫的名字:“那麼,叫王大夫過來吧。”

    “夫人,王大夫也早就走了,早早就不在燕都了。”

    尤氏皺著眉頭,略顯出了一絲疑惑:“你說王大夫也走了,為什麼事走了?接下來,你不會是要告訴本妃,劉大夫,齊大夫,通通都走了吧。”

    對此,孫婆子是不敢說謊話的,照實說道:“除了陶大夫,不過奴婢記得,以前夫人只讓陶大夫看過一次病,奴婢也說不上好壞。可確實是,夫人說的那些大夫,大多數,都是不在燕都里了。”  

    “為什麼?”尤氏開始一絲著慌了起來,莫非這又是她兒媳婦使得什麼陰謀詭計,逼迫她連大夫都沒有的看。

    這個,絕對和李敏是沒有任何關係的。因為這些大夫,走的時候,李敏還沒有指給護國公府當媳婦。這些大夫,都是在前些年,陸陸續續走掉的。非要說出一個原因的話,那就是大同小異,大夫也是人,也都要養家餬口,為了生計,如果在一個地方行醫賺不到銀子混不下去的話,肯定是要走掉的了。

    尤氏聽了孫婆子的話,第一個感覺,就是孫婆子在拿話糊弄她,生氣地說:“胡說八道!像張大夫,王大夫,都是燕都里有名的名醫,家傳的醫術,有好幾代人的了。齊大夫這樣,在永芝堂里坐堂,每一天候診的病人,能排成一條長龍。”

    孫婆子不得不坦誠地告訴尤氏,這都是猴年馬月的事兒了,燕都里的風,早就變了。

    “夫人,您是在關內住了多年,所以不知道在這個關外的事兒,幾乎天天在變。以前,燕都生意好,是吸引了不少關內有名的藥堂在燕都開張,那些大夫的日子也好過。燕都的醫藥生意,繁榮過一陣子的,是連東胡、波斯等國的人,都到我們燕都買藥材看病。但是,自從司馬先生等人來了以後——”  

    “司馬先生?”是誰,怎麼她尤氏聽都沒有聽過。

    孫婆子耐心解釋道:“司馬先生是風水大師。”

    風水大師?豈不是坑蒙拐騙的傢伙。尤氏自從吃過那個白菩薩的大虧以後,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糙繩,才不可能上這樣的當。冷笑一聲:“什麼風水大師,莫非能給人治病?如果風水師能給人治病,要大夫幹什麼?”

    孫婆子沒有能聽出她話里諷刺的意味,順著她話兒答:“是的。”

    尤氏只差沒有再被雷暈了過去。

    揮揮手,尤氏說:“去請陶大夫來吧。都多少年了,陶大夫什麼樣兒,本妃都忘了。如今,其他大夫都不在了,本妃也只能是先讓陶大夫給本妃看看了。”

    孫婆子趕緊點頭答應:“奴婢這就去通知嚴管家,去請陶大夫過來。”

    尤氏突然眼皮子一眨,想到一個問題,如果,這個燕都里,大夫都不被待人見了,豈不是,她兒媳婦一身精湛的醫術,等於無處可用。

    這可,真不知道怎麼說才好了。  

    或許有了剛剛的教訓,尤氏現在學乖了,可不敢馬上先嘲笑兒媳婦了。

    嚴管家來請示李敏,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說:“夫人想請的那位陶大夫,今兒早上,剛把家中行當全放牛車上了,說是想回老家過大年,回不回燕都不好說。”

    一句話直白地說,連這位對生活要求不高的陶大夫在燕都里都覺得混不下去了,度日如年。

    李敏想起那天永芝堂門前夥計無聊到吹冷風的樣子,現在再聽嚴管家這樣一說,這個城裡的大夫,真的是,都高處不勝寒,要在這個冬天裡凍死的形勢了。

    對此,嚴管家坦白地說,除了她老公那群不信邪的臣子,比如魏府之類,幾乎一般的百姓和人家,全都信風水去了。有病也不太想找大夫來治。

    李敏早在那天,已經察覺到這事兒可大可小了。如果事情再嚴重下去,所有人都只信風水師的話,結果是不堪設想的。畢竟大夫是講究科學的,只給人治病。

    風水師本質上,不是給人治病的,是好像神明一樣,給百姓預測未來的。在風水師看來,病是妖魔鬼怪所致,和自然科學扯不上什麼關係。倘若百姓因為急於治病的緣故信了風水師,從此被風水師綁架上信義,到時候風水師說什麼話兒,不止是講驅邪治病的事兒,說到其它事兒頭上,比如統治者之類的話,百姓能不被糊弄嗎?  

    民可載舟,亦可覆舟。

    統治者為民心所向。什麼統治者都好,都是要牢牢掌控住民心的。

    正因為如此,當初萬曆爺利用她的知識,當場打擊了白菩薩,絕對不讓底下有人有可乘之機,裝神弄鬼,蠱惑人心,集結勢力,對抗他萬曆爺。

    如果是一般風水師,安於本分,給人看看風水,那就算了。如果,這些風水師,妄圖做出些什麼驚天動地的事兒。

    眼看這些風水師已經把手指都伸到了大夫的行當上,有集結民心嫌疑。

    “你讓人去請陶大夫來給夫人看病。”李敏思磨了會兒,告訴嚴管家,“儘可能把陶大夫留下來。如果陶大夫不肯,你告訴他,說是關內的京幫藥師祖都來到關外了。”

    嚴管家吃驚地一個眨眼,想她怎麼知道關內京幫的事兒。

    李敏懶得和他多做解釋。讓他退下去之後,馬上把小李子叫了過來,道:“你和徐掌柜一塊兒,到普濟局去。京幫的藥師祖鄭老爺子,原來是普濟局的人。你主子,不是和普濟局有深交嗎?本妃相信你是見過鄭老爺子的。”

    小李子眼含微笑,沖她打了個深鞠:“奴才這就遵從王妃的旨令。不知道,王妃想托奴才,給鄭老爺子帶什麼話兒?其實這事兒,奴才一個人去也行。倘若王妃不信奴才,要徐掌柜跟隨奴才去也行。”  

    “你這個小子,說話還是那樣沖。”李敏不得朝他那張利嘴颳了眼,“徐掌柜當年可是保薦你的人。”

    “奴才知道,奴才從來對徐掌柜都是心懷愧疚和感恩的。”小李子像是說到激動處咳一口痰,“奴才是怕徐掌柜去了覺得麻煩。”

    “本妃讓徐掌柜陪你去,是因為有些事兒,徐掌柜說得清,你說不清。你這個小子,也不要把自己看的很是厲害,論資歷,你比徐掌柜淺的多。你年紀尚年輕,虛心點向前輩求教,是沒有錯的。”

    對於李敏這番尖銳苛刻的批評,小李子低下了頭,只差沒有在心裏面道句厲害,這會兒真是誠懇地虛心道:“奴才到底是,哪裡能知道王妃想的是什麼,糊塗亂想,活該被王妃罵。”

    八爺的這個人,腦袋肯定是頂呱呱的,否則八爺也不會把這樣一個人給安到她身邊來。只是每想到八爺那個人,李敏心裡頭就不禁哪兒添堵。只因為,她和八爺交涉到今時今日,彼此都有輸贏,說不清到底誰輸了誰贏了。

    “行了,行了,抬起你那裝模作樣的腦袋。”李敏道,“去辦你的事兒吧。”  

    “是,主子。”小李子笑著退了下去。

    話說,那個趕著回老家的陶大夫,終於被嚴管家的人給勸住了。

    聽說關內的藥師祖爺要來到燕都,陶大夫的確是激動了一陣子,接著,想著這個消息是不是糊弄他的。因為,如今燕都整個醫藥行業都變成如此慘景了,怕是來了個神仙,都難以把病入膏肓的行業救活。陶大夫想到這點,搖搖腦袋,想退出剛邁進護國公府的那隻腳。

    嚴管家的人見到,趕緊先一把拽住他袖管,急著說:“陶大夫,請你來的,可不止是我們夫人,還有我們家大少奶奶。要不是我們家大少奶奶身懷六甲給人看病不便,否則,大少奶奶早就自己給夫人看病了。我們大少奶奶你不會不知道是誰吧?在關內,京師里,都赫赫有名的神醫。”

    李敏的名頭,早就從關內傳到了關外。可是,陶大夫想的是,再有名的大夫,到了燕都都無濟於事。大夫能和預測未來的風水師比嗎?

    大夫能預測未來嗎?既然不能,肯定是輸給風水師了。

    陶大夫想想,轉身就要跑,後面忽然傳來一聲:“大夫,等一等——”  

    說起林氏和自己的表侄女,從都督府接受了判決以後,回到奉公伯府。朱慶民從她口裡得知了全家人挨罰從東城門跪到魏府的事兒,朱慶民肯定不乾的了,要林氏自己一個人把這事兒承擔起來。

    不用說,林氏就此被老公冷落了。之前,老公還巴巴沾著她。現在,形勢一變,馬上又把她當成了破布。林氏想想都心灰意冷了。

    嫁人嫁個鬼,為什么女人都這麼苦命。

    護國公這個罰令下來以後,是要即刻執行的。所以,林氏和曾氏,中午吃了午飯之後,開始籌備著,從東城門開始跪了。

    據說,那會兒本來午後燕都的百姓都喜歡在冬天裡睡懶覺的,但是,一聽說伯公府夫人,與魏府的大少奶奶要上演古代廉頗藺相如的那種友誼之情,在東城門跪著道歉,一窩蜂的,全從被窩裡爬起來。

    東城門,林氏和曾氏始跪的地方,是被老百姓從裡到外,圍了十層人牆以上,擠到水泄不通。

    老百姓們聽說,一個是要跪到魏府,一個要跪到奉公伯府,一面喊著媽呀,這個道歉的誠心誠意,真的是天地為之動容,從此以後,奉公伯府和魏府,肯定是變成一條心了,成為名垂千史的美談。

    聽人這樣評論以後,林氏和曾氏是很願意跪的了,只要想到自己今後將名垂千史。  

    可有些人,絕對是不這麼想的。

    像趙氏,帶著兒媳婦,本來想著林氏今早上去了都督府以後不知道結果怎樣了,搭乘馬車想趕到奉公伯府一探究竟,結果,來到半路,就聽人家說,林氏在東城門跪下了。

    袁氏遠遠看著林氏跪在太陽底下的樣子,想,這一路跪下來,全身要被烈日曬出層皮,兩個膝蓋頭,不知道是不是得跪殘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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