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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腳步聲,衣著黑袍的朱隸先轉回頭來。
許飛雲往旁一跳,輕飄飄的竹布袍子落在涼亭欄杆上,一隻腳架起來,頭靠到涼亭的樑柱上,似有幾分醉意醺醺的樣子,眯著眸子,看著他們夫婦倆。
李敏踏上了涼亭的台階,說:“王爺,廚房在備菜了,酒妾身先送了過來,要不,先品品酒。”
朱隸微含頭:“夜裡風涼,這院子裡四處空曠的地方多了些,風大,不如進抱廈里喝酒嘗美食,許大俠意下如何?”
劍眉斜飛,許飛雲不假思索:“王爺新婚不久,憐香惜玉,糙民唯能恭敬不如從命。”
“請。”朱隸並不受挑釁,沉穩道。
許飛雲利索地躍下欄杆,一襲布衣,輕飄飄從門口飄入了抱廈里。
李敏跟在丈夫身後,才邁進了貴客住的屋子裡。
屋裡每日有人負責清掃打理,乾淨整潔。屋裡那個擺設,看出都是護國公府里原先有的東西,精緻玲瓏,文房四寶,筆墨書畫,樣樣齊全。
抬頭望過去,見靠牆的那張條案上,供奉的不是一般人家可見的觀音菩薩或是佛祖,也沒有懸掛字畫,只是兩個小巧的朱紅小架子上,橫放了一把刀。
見到她目光落到那把刀上,兩個男子隨之相互看了一眼。許飛雲問:“她知道嗎?”
朱隸搖搖頭。
李敏是能認出這把刀,而且,非常記得這把讓魯爺底下一幫人全聞風喪膽的刀,有個令人驚悚不已的名字:離魂。
汪汪!
金毛是聞到了這裡散發出來的酒香,不顧被主人責罵的危險,衝進了屋裡。
李敏只知道老公這條狗其實很厚臉皮,為了吃到東西從不怕被老公罵。
徐掌柜不知道從哪兒尋覓來的好酒,那個香氣,是把嘗遍天下美釀的許飛雲都給勾起了胃口。
自己立馬先倒了一杯,靠在杯口上聞了聞,另一隻腳伸出去踩到靠來的金毛狗腦袋上,許飛雲嘖嘖贊道:“好酒,王妃這是有意讓王爺不醉不休。”
朱隸笑而不語,他對酒,男人可以說哪個不愛喝酒的,但是,吃酒有個度,他是吃酒有度可以把持住自己的人。
李敏對老公這點自制力,也從來不擔心。
坐到他們兩個坐的四方小桌旁邊,李敏讓念夏給自己也倒了一杯酒。朱隸伸手突然把她杯口捂住:“王妃吃茶就好。”見她表情一絲疑問,附上公孫良生的話說:“王妃的手傷未好,像酒,蝦蟹這類發物,都不宜食用。”
李大夫想到自己倘若不以身作則,以後生怕自己也說不了他,想想也就算了。
朱隸接著,慎重向她介紹貴客:“這位算是本王的拜把兄弟,府里蘭燕伏燕的師傅,在江湖上,人稱北峰老怪,常年居住在北燕往北的千年雪峰。”
難怪愛吃酒愛吃肉,原來住的地方,是猶如南極的地方,終年積雪。
“糙民是很少下山。只可惜,兩個愛徒跟了王爺,偶爾,因為平常受到王爺不少恩惠,所以,這次下山,被王爺留在府里,做事兒沒有,吃喝玩樂就有。”說完,許飛雲將酒杯端在手裡,先敬他們夫婦倆一杯,仰頭將杯里的酒一飲而盡後道,“請王爺王妃以後,多照顧糙民兩個徒弟。”
李敏以茶代酒,回敬許大俠。
廚房準備好的小菜上桌了,可以見到是清一色的家常菜,沒有什麼大魚大肉,素菜居多。李敏斗膽說一句:“還望許大俠入鄉隨俗。這都是府里妾身和王爺經常吃的菜式。”
拿他們夫婦平常吃的最好的東西招待他,許飛雲當然是不能說不好。眸子眨眨,看那一桌子素菜,又能奈何。是見著她眼眸里飛轉的那抹睿智是如夜空飛逝的流星。
許飛雲突然神秘兮兮地一笑,搭在了朱隸的肩頭說:“今日下午,糙民有幸跟隨王妃查看屍首。結果,王妃破案的神速,堪比天下第一神探,讓糙民只有望而生畏的份兒。”
“哦?”朱隸挑眉。
“王爺大概還不知道,死的人不是宮裡的娘娘,可能只是宮裡的一位宮女。糙民眼拙,本來也是看不出究竟。等王妃洞穿天機以後,糙民回頭追到馬車,再看那屍首,才恍然大悟,易容聖手蘇姑,原來不是死了,而是在皇宮裡。”
☆、【119】東宮告急
把人給易容了,死了都不會破壞到易容的效果,這樣的人,豈不是像整容外科專家一樣,不是簡單地把一張人皮覆蓋到人的臉上。
原來,在古代也有這樣的能人,讓人都不禁有些好奇了。
許飛雲說完這話,拿起那把雪白的摺扇放在手心裡,有事沒事地搖了搖。
站在一旁的伏燕,慢慢地在他酒杯里添滿桂花釀,道:“師傅,喝少一點吧。”
聽到這話兒,許飛雲的扇子頭在徒弟腦袋上一敲:“有你這樣不會說話的嗎?這是在王爺府中,和王爺對酒,怎能不喝個痛快?王妃親自送來的美酒,糙民不喝,是不給王妃面子。”
“師傅,王妃剛才說了入鄉隨俗。這王爺府里,如今不是天天對酒當歌,不像是在北燕軍營。”要論對李敏的了解,許飛雲肯定沒有伏燕多。
揚眉一挑,許飛雲捉起滿口的酒杯時,望向李敏。
李敏說:“王爺讓妾身都不宜吃酒了。京師是不比北燕,濕氣較重,入鄉隨俗,飲酒貪杯不得。”
只見她那雙眸子she過來,熠熠的,像是最亮的那顆星辰,刺的人眼睛都可以睜不開。一般大戶人家的女子,哪有這種膽量氣魄。
“她不怕你?”許飛雲忽然把身子靠近到朱隸身邊,聲音拿捏的剛剛好,不大不小。
李大夫從來不怕任何人。所以許飛雲問她老公這話,大概意思是,是誰聽到魔鬼兩個字都會產生害怕,而李大夫居然不怕。
確實,誰見到她老公,都會怕。李敏想,哪怕是她婆婆,尤氏現在想發火的時候,對上她老公的眼睛時,馬上沒了聲音。
沒想到的是,她老公居然會悶悶地挑了挑眉毛說:“本王有讓人可怕的地方嗎?”
許飛雲敲到他肩頭上的摺扇子,差點沒有因他這話一嚇,直滑落到地上去了。
兩個男人對了酒杯,喝了一口以後,拿筷子夾菜。李敏不吃酒,陪他們吃了會兒菜以後,即讓人送碗米飯過來。
大魚大肉她從來吃不慣,按照中醫養生的說法,五穀雜糧,才是養胃氣最好的東西。
沒有用慣了的右手,只用左手做事,是很不方便。李敏慢慢一口一口吃著,同時聽他們兩個男人說話。
男人之間談天說地,似乎也不像她所想的那樣無聊。這兩個人喝了一兩杯酒之後,借著酒勁,開始胡說八道了。
說是胡說八道,是因為說到那些江湖上的事兒。江湖上的事情,從來都是傳言居多,不知道是真是假。
像江湖上盛傳的,說他北峰老怪許飛雲之所以常年居住在雪山上,是因為守著一個終年不醒的情人,在栽培什麼特別的花,在修煉什麼特別的法術。
通通是放屁。
許飛雲眨著醉醺醺的媚眼,一手搭在肩頭,打了個酒嗝,說:“我這人,不是沒有女人喜歡,可你知道,為什麼我不要嗎?”
“因為都不是你喜歡的。”
“對!”
一拳頭砸到了朱隸的心窩口。朱隸悶聲,苦笑,接下了對方這一拳。
“你說那些人夠不夠無聊,偏要把鹽水灑到我傷口上,找不到自己喜歡的女人,已經夠倒霉了。”
“那是你不喜歡下山。”
“我下山的話,經常遭人挑釁。”
江湖高手也有江湖高手的難處。江湖上的排名,都是排名靠後的殺了排名靠前的來獲得身份和地位。
北峰老怪在江湖裡赫赫有名,常有些人,不管武功高低,哪怕是些只有三腳貓功夫的小流氓,都想盡法子想弄倒他許飛雲,博得名利雙收。
“上個茅房,都有人在茅房裡給我使壞。在客棧里吃個東西,沒有不被放毒的。你說天天這樣,無時無刻這樣,累不累?還不如在雪山上找只熊陪自己過冬,舒心慡快。”嘴裡嘟囔著發完這些牢騷,這男人的酒品不好,直接拉了拉身上的衣袍,偎靠在她老公的肩頭上準備睡覺了。
伏燕急忙跪下來代替師傅請罪說:“王爺,奴才扶師傅先去休息。”
“嗯。”朱隸道,雖然有男人靠在自己肩頭上打呼嚕直噴自己臉吹酒氣是不怎麼舒服,但是,也知道這人不過是寂寞而已,“讓你師傅好好休息,不用特意叫醒。”
伏燕答了是以後,走上前彎腰把自己師傅背起來,直背到隔壁房間裡。
餘下他們夫婦兩人,李敏讓人給他送碗米飯,不讓他繼續喝酒了。
朱隸沒有說話,看著她為自己忙上忙下的。許飛雲那幾句話烙在他心底了。確實是沒有比他更幸運的人了。像是以前,他和兄弟喝悶酒,自己也找不到自己喜歡的女人,想著遵從父母之約結婚生孩子而已。
老天,對他終究不薄,給他送來了一個他喜歡的女人。是老天送過來的?
“王爺?”抬頭,突然看到他兩隻墨黑的眸子專注地看著她,李敏想,他這樣看她的眼神,不是一次兩次了,有時候兩個人睡一張床上時,時不時他也會忽然在夜裡睜開眼睛,這樣看著她。
這種感覺,令她心裏面突然間都有些不安了。
伏燕在隔壁把自己師傅服侍好了,擦擦額頭的汗,跑回來。
“去看公孫先生回來了沒有?”朱隸吩咐他。
伏燕問:“是讓公孫先生過來給王妃換藥嗎?”
李敏插句聲:“換藥這種小事,念夏可以做。”
“本王想和公孫先生也喝一杯,難得王妃送來好酒過來。”
聽到他這樣說,李敏只得不說話了。
沒過多久,公孫良生出現在走廊的末尾,進來沖他們夫婦倆行過禮以後,陪朱隸喝了杯酒,說過自己已經吃過飯,不用吃了。
李敏感覺他們有話不想當著她面說,於是,起身告辭。
剛走到門口,能聽見公孫良生在後面問她老公:
“王妃吃酒了嗎?”
“沒有,本王聽從先生的話,不讓她喝。”
貌似她吃酒是很大罪過一樣。李敏倒是想不明白了。她是大夫,怎麼會不知道,其實,只是手腕脫臼的話,吃一兩杯酒,不算是大到吃酒會死一樣的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