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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走走。”念夏推著他,接著,想起了什麼,對他說,“上回,你讓人送來的那個玉鐲子,我們小姐喜歡留下了。回頭,多少銀子,我讓徐掌柜給你。”
公孫良生跟在朱隸後面,聽見她這個話,不由一嘆:“你以為那鐲子值多少銀子?”
“上回你們讓人送來時不是說了嗎?在市集上買的。我們小姐也這麼認為。合計,十個銅板吧,不會多了。”擅長砍價還價的念夏,立馬幫李敏以最優惠價格拿下這個鐲子。眼看,李敏真的是蠻喜歡這個地攤貨,戴到手上都沒有脫下來。要論做以前,李敏都是從不帶飾物的,當年戴那個凌波煙雲,號稱價值連城的貢品,李敏還嫌棄是說礙手礙腳的。
聽見十個銅板,公孫良生抹一頭細汗:堪稱這世上最美的帝王綠,絕無僅有的一隻,價值不可估量,被叫價十個銅板。
真不知該笑該哭了。
朱隸一聽,卻是摸著邋遢鬍子,眯眯一笑,說:“十個銅板就十個銅板吧。”
用十個銅板能騙回個媳婦回家,哪有比這更划算的買賣。
帝王綠縱使價值無量,但是,作用只在於此,要是不能幫他騙回媳婦,他也只當它是個廢物。
念夏總覺得他們主僕三個哪兒奇怪,卻說不出究竟哪兒奇怪。在她要轉身去和徐掌柜說十個銅板的事時,朱隸忽然又在她背後叮嚀一聲:“我那裡有件狐袍,你拿去給你們家小姐。到天氣冷些的時候,能披上。”
“狐袍?”
朱隸向底下的人示意一下,很快的,有人雙手捧了一件袍子過來。只見那袍子,渾身是雪白的毛髮,乍眼間,人家還誤以為是一條白狐狸而不是一件袍子。
把袍子放到念夏手裡的人說:“我們家主子親手狩獵的狐狸,剝了皮做成的袍子,世上僅此一件。”
念夏差點咬到舌頭,說:“我們家小姐說了,無功不受祿。請你們趕緊收回去吧。”
朱隸道:“你們家李大夫,不是說了嗎?病人病情好了,想送禮表達感謝之意,她不會不接受。這是我給你們李大夫送的謝禮。”
幾個人,在門口這樣說著,卻不知道裡頭打盹的某人,早就因為吵鬧聲太大,豎起耳朵在聽了。
聽到這兒,李敏只得喊了一聲:“念夏。”
念夏急急忙忙走進屋裡,手中拿著的袍子一時沒有地方放,由此帶進了屋裡。
李敏一眼望到了那張狐袍,確實是高大上的衣服,亮瞎人的狗眼都有了。
“小姐。”念夏看著她的眼神忐忑,知道她雖然收人高價的出診費,其實一點都不算愛錢,有錢都是投入公益事業里的。
李敏的雙眼,像是透過了紙糊的窗戶,望到院子裡。院子裡原先站著的那幾個人,一聽到她聲音早撤了,八成是擔心她要退貨,乾脆躲著不見。
這個大叔,哎,真不知道怎麼說他才好。貌似是一條筋的男人。其實一條筋的男人,正直又可愛。
李敏對這麼可愛的,知恩圖報的大叔並不反感,一點都不。
“收下吧。”李敏說,既然人家誠心誠意地送自己親自做的東西。
念夏先是一愣,接著明白她是又同情人家大叔了。念夏就此嘀嘀咕咕說了:“奴婢瞧他年紀也不小了,不是說在北燕做生意嗎?怎麼做到現在,都沒有娶到媳婦?”
這,確實是個問題。李敏也想,莫非如今這個世界,女人挑男人不是看男人的錢而是看男人的臉了。否則的話,以大叔這個家世,貌似做生意錢不少,要說大叔缺點,只剩這個面容有點兒不堪入眼,一把邋遢鬍子,是足以嚇壞一般姑娘家。
“等他治好了腿傷,我再勸他刮刮鬍子。”李敏說。送佛送到西,看大叔這麼好人,順道再幫一把。
念夏聽她這話,只覺得她未免是過於關心大叔了。
睡到中間被驚醒以後,睡不著了。李敏坐起來,拿本藥書翻翻。徐掌柜辦完了事,進來稟告:“孫大人家的人,把藥拿走了。八十兩黃金加藥費,我都點過了數。”
李敏盤算了下:“拿二兩黃金放念夏這兒以備府中,其餘的,放在藥堂吧。進貨需要銀子。再有,你原先說的那個要關掉的那家店,現在買地不容易,能不關先不關。”
徐掌柜剛好也是這樣想的,知道李敏從王氏手裡搶到了布莊,就此提醒李敏一聲:“老爺既然把鋪子都交給小姐打理了,小姐是不是該準備些衣物,好到時候去到護國公府那邊。”
嫁妝的事,都是王氏在操辦的。她李敏真一時插不了手。因為女兒婚事籌備由主母主持,是天經地義的事。
布莊說是給她添在了嫁妝裡頭,但是,要她出嫁之後,才真正轉移到她手中。也不知道王氏怎麼謀劃的,不過,王氏因著皇命,肯定不敢真的在她那身嫁衣上做手腳。
“我知道你說的是過冬的衣物,這些,等我把莊子真正拿到手裡了再說。不遲。”李敏這話剛完,外面有人來報,說是她家裡親戚來了。
進來的人,是馬氏。
“三嬸。”李敏福過身,“三嬸怎麼來了?”
馬氏笑嘻嘻地一屁股坐到榻上,一點都不陌生,對她說:“敏兒,你可是我老公的親侄女,我怎麼可以不常來看看你。”
如果馬氏這話當真,母豬都能爬樹了。
李敏溫吞吞讓人給馬氏上茶,自己在一旁坐著。應付馬氏很簡單,以靜制動,不說不做,馬氏自己都會不停地說出來。
馬氏吃了口茶後,果然馬不停蹄地開口了:“敏兒,嬸子我是想著,你過幾日是要出嫁了,可是出嫁之後姑娘要做的事,面對些什麼事,你母親近來肯定忙得不可開交,不可能教你。”
也只有馬氏這樣認為了。誰不知道她李敏嫁過去嫁的是個死人,洞房花燭夜還用需要注意什麼嗎。皇帝都深知這點,安排十日認為一點都不倉促是有理由的。
“三嬸是認為敏兒嫁過去護國公府之後有什麼事需要注意的嗎?”李敏也不馬上駁斥馬氏的話,馬氏肯定還有什麼話要說。
馬氏舔了舔嘴巴:“你母親給你做了衣服沒有?”
說的是嫁衣。
嫁衣,李敏是見都沒有見過。雖然,可以篤定王氏不敢在嫁衣上面做手腳,但是,確實也沒有人來給她量過身準備做衣服的動作。
“敏兒,聽嬸子一句話,恐怕你母親,是不打算給你做新衣了,打算拿舊嫁衣給你穿。”
拿誰的舊嫁衣給她李敏穿?
李敏只要一想,都猜得到王氏的把戲。王氏八成是預備拿她母親的舊嫁衣給她穿,這樣一來,一是說她孝順,省去了銀兩,二是,恐怕這件嫁衣放在李大同那裡,讓王氏心頭生刺。
這個王氏,還真是不怕得罪護國公府。
李敏琢磨著,王氏與護國公府之前也有什麼恩怨嗎?之前,李瑩不是本要指給護國公府嗎?
馬氏在旁邊添油加醋地說:“你母親真做了這樣的打算的話,到時候,護國公府那邊撒氣,肯定也是往你身上撒的了。”
“三嬸說的是。”李敏對這點不可否認。
王氏這計是一箭三雕。但是,事情真有王氏想的那麼容易嗎?
屋裡人說話的時候,綠鸚哥一直佇立在窗戶的窗棱上聽著,聽到差不多了,拍拍翅膀回到主人那兒。
不用多說,王氏的打算讓人震怒。
這王氏好大的膽子,真是敢不顧護國公府的面子做出這樣陰險的事兒。
公孫良生皺起兩條書生秀眉,偷偷瞅了眼朱隸的臉色。
朱隸朱唇輕啟,冷笑一聲:“以前,容妃娘娘在宮中受寵的時候,少不了在皇上面前提點華才人。如今,麻雀飛上枝條變成鳳凰,護國公府是被狼心狗肺的咬了一口。”
“主子言之有理。”公孫良生想的是,護國公府在此之前,與王氏的關係應該是不錯,否則,宮裡的容妃,也不會主張將李瑩嫁給朱隸。要知道,朱隸的王妃位置是個熱餑餑,要不是朱隸在戰場上出了事,沒有姑娘家不願意嫁朱隸的。
護國公府哪兒比不上皇室了。
這個尚書府的王氏豈止是欺人太甚,簡直是,不知所謂。
以前,難道在不知不覺之中,護國公府和王氏之間是生罅隙了嗎?
再退一步說,王氏這個做母親的,做主母的,哪怕不顧及護國公府的面子,如此用心險惡對待一個繼女,用舊嫁衣充當新嫁衣,要知道,這是一個女人一輩子最重要的事。
這樣的主母,能叫做主母?這樣的母親,能作為人母?!
“王爺——”眼看朱隸是少有的臉上出現了一絲慍怒,公孫良生眉頭皺的益發緊攏,說,“嫁衣的事兒,敏姑娘自然是不能穿舊嫁衣,要是真穿了她娘的舊嫁衣出嫁,她娘在九泉之下恐怕也難以瞑目。”
“你此話說的沒錯。她母親娘家若是知道這回事兒,肯定更不會善罷甘休了。”朱隸深色的眸子裡掠過一抹深思,偷偷給她換件新嫁衣是容易的事兒,但是,恐怕這事兒找徐家人商量後做決定更好。
公孫良生拱手之後,便轉身出去,準備找徐有貞見面。
同在一個院子裡,只有一牆之遙。朱隸眺望她的那扇窗戶,想著過幾天,她就要真正到他家中了。
為此,他黑黝黝的眸子一直望著她的窗,好像望眼欲穿的一汪深洋。
馬氏來這兒給李敏報信,在李敏這兒拿了些藥材。
念夏不禁在馬氏走了之後念叨:“是親戚就不用給銀子了嗎?”
這個馬氏也真是的,小偷小摸不斷,算盤打的掛啦掛啦響,肯定也是由於這點,讓王氏嫌棄了她。
李敏換了身衣服準備回尚書府,聽到丫鬟直言,說:“目光放長遠點,姑娘。這話我已經說了多少遍了。”
一點的藥材而已,到時候,遲早有用得上馬氏的地方。
念夏點了頭,出去給她準備轎子。
回到尚書府,那晚上,李大同與同僚吃酒,回到家時,醉醺醺的,倒頭就大睡。王氏算計好了,沒有把在百花宴上發生的事告訴給家裡人,打算拖到個幾天,等李敏嫁出去了,一切也就遲了。
念夏只覺得自己家小姐依然那個性子,好像波瀾不驚的,在府里的時候,也是養生吃飯看書,讓人著急。
結果,昨兒六姑姑拿了李敏開的藥回家之後,遵從李敏的吩咐對盧氏說了。盧氏聽說不用真餓到兩天,心情一下輕鬆不少。李敏那計先重後輕的心理疏導法起了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