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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姨娘看著他表情,見他似乎並沒有改變主意的打算,於是長跪在地上不起,說:“倘若大人不改變主意,妾身只好跪在這兒替老爺贖罪。”

    “你懂什麼!”傅仲平猛的沖她大吼大叫。

    現在不是情和義的事。沒錯,皇帝現在沒有頒布聖旨,沒有下發軍令,他是沒有必要急於關閉城門。可是,如果他做了的話,提前於皇帝發布命令之前做了這一切的話,等於皇帝會事後感激他,對他加官晉爵。可以說,現在那些文武百官們,哪個不瞅著這個可以升官發財的機會。沒有一個是傻子!他傅仲平不做這個事,照樣有人做這個事!

    姨娘仰著頭,錚錚的眼睛看著他發怒的面孔:“妾身知道肥水不流外人田,但是,不仁義的事不能做,寧願自己吃虧,老爺不是向來都是願意虧了自己益兄弟嗎?對待恩人更理當如此。”

    “哎——”傅仲平大嘆一聲,“你說的我都懂。可是,蓉兒,這事兒不是我吃虧不吃虧。現在問題是,他們要變成朝廷重犯了。我倘若把他們放跑了的話,皇帝不會治我的罪嗎?府中老小,連你一起,一百多口的性命,都在這裡了。”  

    姨娘不說話,面不變色地看著他。

    傅仲平一聲凝重:“蓉兒,我寵你,尊敬你,是知道你為人善良,正義,頗得我喜愛,讓我眾將敬重。可是,眼下這件事我真不能聽你的。自古忠孝兩難全。在作為皇上的臣子,或是對待恩人之間,我必然要有所抉擇。”

    姨娘嘴角掛起一絲嘲諷:“傅大人是指,在榮華富貴與貪生怕死之間做出抉擇嗎?”

    “你!”

    “大人!”堂外忽然一聲急喊。

    傅仲平轉過頭。只見馬家父子匆匆穿過院子,來到他面前,一同抱拳跪下,說:“大人,請下達命令。”

    “你們——”傅仲平一個吃驚。

    姨娘站起了身,更是不可思議地瞧著眼前這兩個人。

    要知道,那個時候要不是李敏,這兩人是必定命喪黃泉的了。

    “大人,我們兩個知道,這是對恩人不義。可是我們都是皇上的臣子,大人更是,所以,絕對更不能做大逆不道的事,瀆職的事。至於恩人,如果事後恩人將我們懷恨於心,我們定會給恩人一個交代。”馬家父子語氣決斷,做好了把逃犯抓回來,並且在恩人面前謝罪的決心。  

    “你們!”傅仲平的眼眶裡忽然一串水流涌動的模樣。

    姨娘則臉色鐵青地看著他們幾個。她不懂。這些男人怎麼可以為了所謂的朝廷重責,把恩人置之不顧。

    大義嗎?

    鬼屁大義。

    李敏不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才可能變為逃犯的,分明是傷及到了皇帝的利益,皇帝才會想著對她下毒手。

    回頭一看,眼見傅仲平有了馬家父子這番進言之後,心裡的負擔頓時去了一半,氣勢洶洶地揚手一揮,道:“駐守京師的九軍即刻聽令,關閉京師四道京門,從今刻起,任何人都不得進出京門。”

    夜晚的京師,各個城門本來就是緊閉的。只是,現在傅仲平加了道命令,有通行證,都不能進出了。

    命令發到各個京師城門的時候,南門,剛好一隊車正欲穿過城門出發。

    守城的官兵,接到提督府的命令,面色一沉,回頭,對那個正欲打開城門放行的士兵說:“別開門!提督有命令下來,今晚不開門了!誰也不能進來,誰也不能出去!”

    聽見這話,要打開城門的士兵急急忙忙收回了手。  

    眼看到了節骨眼上了,竟然出不去京師。車隊前面一個騎馬的,儼然是頭目的人,從馬上下來,走到那個拿著提督府命令紙,可能是這裡最大的軍官面前,說:“官爺,你得放個行。”

    “什麼放行?都說不行了!提督說了,不行就是不行。你耳朵聾了嗎?”

    “官爺。”那個被軍官噴了一臉唾沫的頭目,不怒反笑,笑道,“你剛剛說是提督的命令是不是?”

    “是!”

    “那就對了。你再仔細瞧瞧,之前,我們給官爺的那張通行證,是不是提督親發的?”

    被對方這樣一說,那個軍官猛然一愣。低頭,看著對方再次遞上來的那張通行證。剛才因為沒有提督急發下來的命令前,只是做例行檢查,沒有仔細看。京師夜晚進出城門的通行證五花八門,不是只有提督府可以發。一般也沒有什麼事,只要是京師衙門裡簽發的,都可以進出,沒有發生過事兒。

    現在,提督那邊突然說是不准人進出了,肯定是防著誰外逃或是誰進來,按理說,也不關他們提督的事。主要防著的應該是其它衙門的人。畢竟,傅仲平平常,對於自己本人簽發的通行證到了十分謹慎萬不得已絕不拿出來的那種。  

    那個軍官想到這兒,再看那通行證時,真的是傅仲平親發的。

    頭目貼在了他耳邊輕聲說:“官爺,如果你糊裡糊塗,只知道做不知道大人在想什麼,可不行。你不能誤了大人的大事啊。”

    軍官心頭立馬打了個戈登。

    做部下的,最怕按部就班,做了反而是做錯了,不知覺中壞了上司的大事。既然是由提督府親發的,有傅仲平的親手諭令,並且在這個時候出城門,恐怕真的是趕著去幫傅仲平做什麼事的。

    心裡這樣一猶豫,思量一番以後,軍官點了頭,說:“行,你們出去。你們這是最後一車。下不為例。”

    “那就對了。”頭目沖其咧開白亮亮的牙齒,“官爺只要想一想,其實剛才,我們都已經出城門了。官爺這也不叫做沒有聽從提督府命令。”

    這話是沒有錯的。這車馬隊本來已經是在命令下達之前放行的了。

    城門就此打開,車隊從南門出去了。

    八爺府,位於京師南門

    朱璟手裡拿著一卷書,一頁一頁,對著燭光慢慢翻看。  

    他派去李敏身邊的小李子,自去了以後就沒有消息回來。

    這,有點不正常。

    要不是了解李敏不會亂殺無辜的性子,他都快以為小李子失敗了,是被李敏弄死了。

    燭光落在他清秀的兩條眉宇上,像是落下一層陰影。

    屋外的院子裡走廊里,傳來一個人的聲音:“我八哥在嗎?”

    “回十一爺,八爺在的,在書房。”府里的管家說。

    聽到這聲,朱琪加快腳步,從屋外的走廊一拐彎,直衝書房,進門即著急地沖看書的朱璟說:“八哥,宮裡的消息你知道不?”

    手中的書卷慢慢挪開,朱璟露出那張一如既往的溫柔和善的容顏,慈愛地看著十一,關切地說:“十一弟,坐。”

    朱琪沒有心思坐,更沒有心思坐在那裡等著人家給自己倒茶,現在哪裡是吃茶的時間,一手推開倒茶的管家,問:“八哥,你怎麼想的?”

    像是沒有看見她臉上的那份焦急,朱璟扶起白袍,坐在她旁邊的位子上,吩咐管家去取來點心招待客人。  

    朱琪被他這個慢吞吞的動作都快急死了,叫:“八哥!”

    “你從哪裡來的?”朱璟終於發出了第一句聲音。

    “從十哥府里。”說起來,朱琪蠻鬱悶的,她這是原本聽說了老七府里有人生了重病,特意去老七府里探望,哪裡知道走到半路遇到十爺,十爺對她說老七閉門不見客的,他這是從老七那裡吃了閉門羹剛回來。所以,她就此被十爺拉去十爺府里吃茶了。

    “七哥那裡不見客。不知是怎麼回事。然後,十哥讓個人,去七哥府里打探。我本不讓,說都是兄弟,何必把眼線插到兄弟府里。十哥說,那是關心七哥,不是給七哥添麻煩。好說歹說。反正我是阻止不了十哥,但是想著這事兒終究做的不厚道,所以,想來找八哥說說看。結果——”

    朱璟給她倒了杯茶,打斷她:“喝口水再說,看你嗓子啞的,在老十那兒不會連口水都沒有喝吧?”

    聽到這話,朱琪更鬱悶了:“八哥你不是不知道十哥的性子,他那個性子,反正和誰說話都是給人心頭添堵似的。聽他說話真是比什麼都難受,哪能喝得下茶水。我也真是瘋了,看不了七哥怎麼不奔八哥這裡來,結果被他拉到他府里去。陪他一塊做了缺德事兒。”  

    “怎麼?”朱璟聞言一笑,“他那裡派不出好用的人,把你的福子拿去使喚了?”

    朱琪愣眼,繼而充滿崇拜的目光看著他:“八哥,你料事如神,沒有什麼瞞得住你的。”

    “是啊,你福子打聽了消息,回去把消息給你和老十一說,說完,老十馬上把你趕走了,是不是?”

    朱琪跳了起來,激動地說:“沒錯!八哥,你每句話都說的沒錯。你說這個老十可恨不可恨!用了我的人,利用完了,連頓飯都不請,我福子一顆銀子都沒有得賞,把我們主僕倆給趕出了門。”

    朱璟微笑地聽完她說話,指指她身後的椅子,說:“坐下再說吧,十一弟。”

    自知失態的朱琪,有些不好意思地坐了下來。

    “你們是不是聽說了,宮裡讓七哥做什麼事了?宮裡有人病了,對不對?”

    “嗯。”朱琪道,“其實,我琢磨著,十哥可能也是知道這事兒的。只是,他不確定,想利用我去打聽。”  

    “那你配合他,打聽清楚了,下一步打算怎麼辦?”

    窗戶的fèng隙兒,忽然鑽進一絲冷風的樣子。朱琪硬生生地感覺到寒戰,脖子打了個抖兒,抬頭看著朱璟。

    見朱璟對自己笑著,那抹笑,卻似乎不像以往任何時候,帶了些殘酷。

    朱琪一口寒氣哽在肺里,抽不出聲音。

    她八哥,早看出來了。

    “哎。”看到她打哆嗦,朱璟反而有些不忍心的樣子,嘴唇里嘆出一絲,“十一弟不是個糊塗人。但是,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世間最怕多情種。這事兒,其實為兄應該早一些提醒十一弟的。”

    朱琪臉蛋驀然一紅,突然變的小女兒嬌態囁囁嚅嚅道:“八哥這是說的什麼話?”

    “你在宮裡,和太子爺相遇。都快讓太子爺都起疑心了。你想想,護國公他們,能不早知道?上次在一枝香,你不也覺得他有些怪樣了嗎?”

    朱琪的臉,從紅一瞬間轉為了白。

    那回回來以後,她有一直在想,是不是他懷疑了,懷疑她的身份了。否則的話,她這幾天怎麼都不纏著他了,而是想著躲他一陣,以免被他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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