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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九抬頭看到他這張瞬間宛如外面風雪一樣的臉,忍不住吞了一口驚怕的口水,輕聲道:“八哥,對於十一的事兒究竟是怎麼想的?十一他可是一片孝心都在皇上這兒。”
“十一弟性情真切,是個真誠可愛的人,否則,不會說向我求情,非要去北燕和理兒攤牌。只能說,我沒能阻止十一弟這個幻想——”
“八哥。”老九不得不打斷他這話,小聲說,“今兒,只剩下你我兩兄弟,如果十一在的話,我相信八哥一定是為十一著想。我老九也想了許多,咱兄弟誆誰都好,但是絕對不能誆十一。十一是我們弟弟,之前為我們做了無數的事兒,您說對不對,八哥?”
“那是的——”朱濟像是沒有什麼氣道。
“那就對了。”老九信誓旦旦地說,“我相信,那會兒,八哥之所以敢答應十一弟如此魯莽的行動,其實,是早料到些什麼了。一旦,王紹儀的事兒東窗事發,十一弟哪怕對皇上再表孝心,皇上又能如何?”
朱濟的眸光里閃過一道無痕,仿佛第一次才發現原來跟著自己的老九如此聰明似的。
老九卻像是沒有注意到他的眼神,繼續說著:“要是我,絕對會勸十一弟這會兒不是回來的時候。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嗯。”朱濟手裡的書重重地打在掌心裡。
為此,老九緊跟著嘆出一口氣:“我現在就怕,十一弟耐不住寂寞,性情又急躁,直接跑回來了。如果我和八哥不能及時接她的話——”
“聽說,王紹儀對十一弟一直都是愛護有加。”
老九仿佛腦袋裡開了一道靈光,目光爍爍望向老八:“是,八哥說的沒有錯。皇上子孫眾多,不缺少一個。但是,王紹儀不同,只有十一弟。”
討論老十一的聲音,似乎到此可以告一段落了。
兩個皇子在馬車裡安靜了會兒。大風雪中,往八爺府的馬車似乎比平常更為難行。半路上,似乎隱隱約約可見剛才急於趕路的十爺的馬車,被困在半路中間了。
老九看了老八一眼。朱濟並不開聲,於是他們坐的馬車,往十爺馬車被困的地方南轅北轍離開了。
遠遠可見,十爺被迫下了馬車,一腳踹在奴才的背上,滿臉憤怒。四周經過的人馬似乎在見到他發了脾氣以後,更是沒有人敢上前幫他一把。
只可憐那個禧王妃了。
不,禧王妃由於剛生子,皇帝作為爺爺,說什麼也不可能讓剛出生的孫子冒受寒的危險,因此,禧王妃這幾天會先和孩子住在皇宮裡,等大風雪過後放晴天了,再擇時機回十爺府上。
在老九想來,哪怕禧王妃和孩子被送到討厭的莊妃那兒,也絕對比跟著十爺好。瞧,十爺這不變成孤身寡人了?
十爺最糟糕的一點在於,毫不感恩。而且,看起來十爺的一家,都隨了十爺這個性。
想那曹氏,一窩蜂地把什麼話都招出來以後,這個曹氏和禧王妃的人品,一樣都只算是很一般般了。
要是其他大夫,恐怕早就又被這樣的一對母女傷透了心。但是,對李敏來說?
朱濟的嘴角不由間勾起了一抹弧度,是想,她是早就看透了這對母子早知如此,所以在禧王妃生產的時候藉機逃之夭夭,真可謂是完美到無可挑剔的反擊!他都快拍手叫好了。
因為他本人,一樣是被她這個計謀給騙了,騙的徹底!
到底神醫就是神醫,不僅醫人醫病,對人心的把脈也是恰到好處。
難怪他怎麼都沒有辦法獲得她的那顆心。老三也別想。皇帝更別想。除非,有護國公這樣——
“隸王是真性情的人。”
“八哥?”老九有些詫異他突然飛出這句話好像無厘頭,突如其來的。
朱濟搖搖頭,隨之那溫和的眸光驟然轉變,栗色爆現,說:“皇上是該著急了。要是我,恐怕早就火燒屁股了。”
老九其實最奇怪的就是這點,自己那父皇當了那麼多年皇帝,真的算是什麼事兒都給算在掌心裡了,怎麼,這回變的如此毛躁,看起來都不像萬曆爺了?
天下最能忍的人是誰,當然是皇帝了。
越能忍的人,才能越當的了皇帝。
老九就朱濟的話,貌似想起了一件事,說:“之前,宮裡聽說和容妃一塊住的那個常在,突然在後宮裡不見了蹤影。到現在,王公公讓人翻遍了後宮,都找不到其被害的屍骨,周學士都調侃說,有可能變成千古奇案了。”
朱濟不禁一句笑:“那個人嘛——”
“怎麼,八哥見到了?”
朱濟為此都忍不住要拿書敲老九腦袋:“你的消息不會比我少,我知道的事兒,你能不知道?”
“八哥,我這個弟弟慚愧,說真的,八哥能知道的事兒,我要是能知道,不用跟在八哥後面跑了。我這是疑惑,好像八哥有答案。”
朱濟怎麼可能老實回答他,只說:“不管這人是誰,如果不是屍骨找不到,而是這個人沒有死——”
“沒有死,莫非逃跑了?”老九咂下舌頭。
“很怪嗎?如果那時候覺得奇怪的話,這會兒肯定不奇怪了。你看看,隸王妃不也是突然間在皇宮裡好像消失了一樣嗎?”
老九猛地身子打個激靈,於是,和皇帝一樣都要發起抖來,說:“老天!這豈不是說,皇宮裡有內賊!”
如果之前,皇帝只是對此事有所懷疑的話,那麼,今天某人的逃脫,無疑確證了這點。
因此,朱濟都快懷疑起,萬曆爺是不是早算準了有這個可能性,所以舉辦了這次宮宴,本想一箭雙鵰,抓住內賊同時把人抓住。可是,皇帝沒有算準到自己的心。
萬曆爺掉以輕心了,讓李敏有了可乘之機給逃了。同時,皇帝卻絕對沒有完全敗局。至少,皇帝可以百分百確信自己皇宮裡出了內賊,接下來,該是除內賊的時候了。
“這幾天,我會告病在家,你老九也一樣,趕緊找個地方躲去,千萬不要進宮,有任何事都不要進宮。”朱濟吩咐道,“皇宮如今猶如驚弓之鳥,必有血案流出。”
老九紛紛點頭:“我都想好了,出行一趟,到京郊打獵去,給父皇打兩套裝備壓壓驚。”
朱濟聞及他這句苦中作樂的話,不由破臉一笑。
隨之,兩道大笑聲伴隨馬車,消失在大雪裡頭。風雪正颳得緊,沒有人聽得見。
朱璃的馬車,同樣在十爺被困的地方經過。馬維看了主子一眼,朱璃坐在馬車上是閉目養神,根本看不到十爺怎麼樣。
要說,和老十這個梁子,在上次辦差事時,被所有人歸結了是結下了。但是,說句老實話,事發的時候,他是挺埋怨老十的,可是,到底不會和老十賭這口氣。
老十算得了啥?腦袋沒有,只剩下像豬一樣,被人利用罷了。
猶如今日,再一次某人藉助老十成功對準了他和東宮。
太子都氣得直發抖。
然而,此次事件里,損失最為慘重的應該是他三爺府了。
太子都有些猶豫了,還和不和他老三湊近。要知道,現在懷疑的矛頭都指到他老三的老婆身上了。接下來皇宮裡緊鑼密鼓的內部調查,不得對著他老三發作?
不,那可不一定。
朱璃睜開眸子,眼前一片似雲似霧的視野。
她說過了,說是他的眼睛一輩子都別想好了。她的話猶如神算,比皇帝更准,所有事實後來都證明她是對的。
朱璃嘴角勾了下,冷笑一聲。
“主子。”馬維請示他下一步動作。
“東宮近期是不能再有動作的了。一點風吹糙動,都可能觸及皇上的疑心。做什麼事,不如不做。做了好事,一樣會變成壞事。除非,那些已經之前布局過的人。”
“主子的意思是,八爺今天的表現如此淡定,都是因為,八爺已經布局過了?”
“你沒有發現嗎?她身旁的人——”
“小李子?”
馬維知道,他們早懷疑小李子是李敏的人了。但是,這是苦於抓不到八爺的把柄。話說,這個小李子的人,究竟是何方神聖,總覺得這人好像似曾相識,但是,總是抓不到蹤影。
“不管怎樣,如今八爺的人,應該還是在她身邊。”
“盯八爺府!”馬維茅塞頓開。
“八成,皇上一樣會派人緊盯著八爺府。”
其實馬維心裡一直有個疑問,之前,皇帝怎麼發現李敏到京師的。究竟是誰走漏了風聲?
皇后不可能說。東胡人不可能說。李瑩更不可能說。只剩下一個可能性。
“真以為老八對她是真情實意嗎?”朱璃冷冷地說,“老八這是先下手為強。讓皇上抓住他把柄,不如由他先把風聲放出去,而他自己早全身而退了。”
馬維不由心裡頭都打個抖,只能說這個老八,真的強,很強。難怪,朝廷上那麼多大臣力薦老八,意圖頂替掉窩囊的太子。
要說眾皇子的實力排名,太子真是只能排在老八身後。可是,皇帝為什麼?
“用得著說嗎?歷朝歷代,哪個皇上,會在在位的時候,立一個,最受歡迎的孩子為太子。尤其咱們這個皇上,壓根不愁沒有太子。”朱璃的聲音說到這兒微沉,“要到未來,那就難說了。”
馬維看著主子陰沉下去的臉,忍住隱隱的一陣發抖。
眼看這個京中的局勢,到了越來越讓人要窒息的時候了。
淑妃回到景陽宮時,只見宮裡的人,突然少了不少,不由疑問:“出了什麼事?”
留守景陽宮的姑姑上來答:“回貴妃的話,內務府來這裡帶走了一批人,說是例行問話,問完話,自然把人都放回來。說是,不止景陽宮而已。皇后的春秀宮都不會例外。”
淑妃扶著桌椅走到榻上,坐了下來以後,感覺自己兩條腿都有點軟。剛才,在宮宴里,她算是九死一生了。
她真的沒有撒謊。李敏什麼時候跑的,打算怎麼跑哪裡可能告訴她!
是她都沒有想到,李敏居然會是這種逃法。
還有太后突然病好了,李敏都從來沒有告訴過她。說明太后宮裡的人,也從來沒有信任過她淑妃。但是,不知道太后是不是惦記她淑妃的情了,醒了以後,直接先找春秀宮添堵去了,不找她淑妃。否則,她淑妃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