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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是病癆鬼?
不,是太健康不過了。
氣色紅潤的小下巴臉,如蝶兒飛閃的整齊濃密的眼睫毛,時而能突然對對方she出鋒芒猶如刀子出鞘的一雙秋水眸子,哪一點,是快要死了的少女?
謠言可畏!
可畏!
朱隸微張下巴時,酒水順著他的鬍鬚流下來半截。
念夏端著豆漿和包子走過來服侍自家小姐時,剛好看見一個酒鬼正流著口水樣看著李敏的樣子,驚訝時手中的盤子都抖了起來,急忙走過來,喝道:“你看什麼看?沒見過人嗎?快閉上你的狗眼睛!我家小姐不是隨便人可以看的。非禮勿視!”
為了保護主子,念夏的音量很大,是使得站在斜對面藏在某處護駕的伏燕和公孫良生都聽見了。
在念夏的罵聲中,朱隸儼然成為了非禮勿視的色——鬼。
伏燕一隻手按在了刀柄上:胡說!他家主子什么女子會沒有?什麼家的閨女都喜歡嫁給朱隸!像之前,要不是人家誤以為朱隸死了,堪稱京城美女的李瑩還不是巴著他主子。
公孫良生伸手,擋住伏燕,道:“隸爺說了,叫我們不要輕舉妄動。”
“她張口污衊我們主子——”
“哎呀。那也是人家兩口子的事,不是我們未來國夫人的丫鬟嗎?”
打狗也得看主人。李敏未來是朱隸要明媒正娶的妻子了,李敏的丫鬟,當然是要由李敏自己來處置為當。
伏燕這個著急:“可,可是,她不知道我們隸爺也是她未來的主子——”
哎,說來說去,人家是不知道身邊坐的酒鬼是自己的老公。
況且,朱隸真的對自己這個未來的新娘子很滿意?
公孫良生和伏燕只知道一件事,這會兒再親眼一瞧,確實很震驚。尚書府那位病癆鬼,什麼時候變成如此健康,不止健康,而且變成了女神醫?
“念夏。”李敏開聲。
“小姐!”念夏跺腳,一定要把這個敢偷窺她家小姐美色的酒鬼趕走了!
只見這個酒鬼,突然手指摸了把自己的大鬍子,頭髮後面的黑眸眯了一眼,像是對於念夏上躥下跳一心護主的行為有點興趣和疑問。
此刻,他是對於自己未來的新娘子存有的疑點太多了。
“坐!”李敏對自己的丫鬟低聲命令。
雖然不知道這男子是什麼身份,可是,既然可以看出其來歷不凡,沒有必要硬頂無意中得罪了。她李敏現在幾層危機在身,忽然和一個陌生人結仇沒有什麼好處。何況,這男子並沒有做出出格的事,最多,不就是要和她拼桌吃早飯。
念夏接到李敏的眼神,不甘不願地退到李敏後面,道:“小姐請用餐。”
知道小丫鬟嚴守規矩死都不會坐的了,李敏只好從碟子上捏了個包子給她,自己再拿一個。
朱隸看著她們主僕倆,念夏不用說,拿了包子不一定敢吃,李敏是拿起包子放進嘴巴里大咬一口。
十足的飢餓相,像是被餓了多少天。
自從來到這個時代後,李敏是一直在補這個身子,可是,這個身子以前實在虧太多了,沒法那麼快補回來。
朱隸由她的吃相,再望到她和念夏都不算豐滿要比正常人偏瘦的身材,她們主僕兩人身上的衣服首飾,更不用提了,簡直是不堪入眼。
☆、【23】喜歡
如緞的頭髮綰成髮髻,整潔而乾淨,只是插過發間的那支木簪子,素的,淨的,連個花樣都沒有,像是支筷子。
這樣一身素淨的打扮,不僅沒有損及少女的氣質半分,雖說寒磣些,可在寒磣之中,猶如一支探出深谷中的幽蘭,別有一番風情。
她是他未來的新娘?
美而不媚,不俗,不嬌氣,不矯揉造作。
怎麼看怎麼順眼。
朱隸偏著腦袋,一方面想,她這個寒磣樣是不是被尚書府裡頭哪位欺負了的緣故,一方面,又是覺得她的這種與眾不同,倒是一下子入了他的眼。
想他自個兒,同樣是一面享受著護國公府的地位身份與其榮華富貴,另一面,是常年戍守邊疆,征戰沙場,於是有人叫他魔鬼。瞧他這樣蓬頭垢面的,有時候在沙地里水糧耗盡,喝馬血,吃螞蟻,不是常人可以想像的。
嗯。
他喜歡。
喜歡這樣不嬌氣的女子。
回想他原先那位,姨媽容妃介紹的,叫做李瑩的。印象十分模糊,與他見過的許許多多貴族小姐差不多的身材,宛如扶不起的柳枝,弱不禁風,一個噴嚏都能噴倒,或許男子見了是我見猶憐,可真的是於他而言不怎麼感冒。
站在李敏後面的念夏,只見這個酒鬼不但沒有收斂,是一雙眼珠兒都黏在了她家小姐身上,益發惱怒。李敏未出嫁,是有清閨,怎能容一個陌生人的眼珠子給玷污了去。
感覺自己身後的小丫鬟是快忍不住了,李敏無奈,隨手拿起碟子裡的饅頭,一扔,輕輕地砸向了那個“酒鬼”。
朱隸伸手一抓,抓住了她拋來的饅頭。動作快速敏捷猶如猴子,閃瞎了念夏的眼睛。
念夏驚訝:這個人會武功?
朱隸那隨手一抓完全是無意識的反應,自小習武,全身宛如機械鋼鐵人,如今聽到念夏這一聲驚呼,他方才意識到,自己這位未來的新娘子應該是深居簡出,外人都沒有怎麼見過。難怪她的小丫鬟如此驚異。
朱隸眯了下眼,看到了自己手裡頭的饅頭。
她扔個饅頭給他幹嘛?
“大叔,你是餓了吧?”李敏道,從容地端起碗喝一口豆漿,再吩咐小丫鬟再去買兩個包子饅頭。
朱隸聽了她這話,愣了愣:她以為他是因為肚子餓了所以在看她手裡的包子?
“大叔,吃,我送你的,不用你銀兩。”
這時,朱隸猛然意識到她叫他什麼了。
大叔?
他有這麼老嗎?
大叔!
“大叔?”見這個“酒鬼大叔”突然一動不動,像是被雷劈中似的,李敏疑問,“大叔你沒事吧?”
朱隸心底里狠狠罵了聲“靠”,我年少英勇,被譽為美少年被你叫成了大叔,你說是不是被雷劈了。
只要我把頭髮剪了,把鬍子颳了,像公子如玉的璃王,太子,八皇子之類,通通都得被我比下去。
只可惜,現在不是時候。
忽然,接到對方斜瞪過來的一記眼神,李敏怔了怔:大叔在生氣?為什麼?
因為她送給他饅頭,刺傷了他的自尊心?
同時斜對面,伏燕和公孫良生兩個人一陣緊張,只見,停在箱子裡的馬車上金毛忽然跳了下車。
“我說,金爺,金爺,你上哪?”伏燕公孫良生慌張地圍堵主人的金毛犬。
可剛睡醒的金毛,很快聞到了自家主子的氣味,從他們兩人中間的褲襠順暢地鑽過去之後,一路汪汪,直奔主子去了。
伏燕和公孫良生一見不對勁,迅速鑽進了巷子裡,避免被李敏發現。
金毛一路跑來,是跑到一半時,發現到了不一樣的地方,那就是自己主人竟然是和一個女子坐在了一塊兒。
這令它太驚訝了,太興奮了。
汪汪。
伸著舌頭的金毛,沒有奔向朱隸,臨時改變了方向,搖著討好的大尾巴跑到了李敏旁邊。
端盤子的念夏,差點兒被這條突然出現的大狗嚇飛了魂兒。
老天!
哪來的大狗,好大一隻,快是她念夏的個頭了。
李敏也是頓然一驚,坐在了板凳上不敢動。
金毛在她身子左右溜達,狗鼻子在她裙子上,手上,嗅了又嗅,嗅著感覺和自己主子朱隸一樣,感覺她身上的氣味很好聞,因此一隻狗腦袋都要鑽進她衣服里。
朱隸見狀,重重地咳了一聲嗓子。
金毛是他的愛犬,金毛喜歡她是好事情,但是再喜歡也不能越軌了。
聽到主子貌似生氣了的一哼,金毛縮回了腦袋,搖搖尾巴,戀戀不捨的狗眼看了看李敏,接著,蹲坐在了主子身邊不敢再隨意冒犯。
見這條壯實猶如北極熊的狗貌似與“酒鬼大叔”有關,李敏乾笑一聲:“大叔,是你的狗?”
朱隸莊重地點頭。
念夏走過來,盤子往桌子上一摔,直瞪著對面的狗和人:真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狗。這狗和這主子一樣,滿臉流氓相,整天瞧著她小姐幹嘛?
金毛斜睨李敏的丫鬟,回頭,又看自己的主子:她說我們流氓耶。主子,你怎麼想的?
在金毛的狗腦袋裡,主子這樣親密地和一個女子坐在一個桌子,史無前例。
不說念夏,金毛都一樣質疑主子是不是想勾搭人家姑娘。
朱隸被金毛的眼,以及念夏的眼,好幾雙眼睛質疑著,只得別過臉去,拿起酒瓶子預備再灌一口酒水。
“大叔。”
又一聲大叔,不如雷劈了他吧。朱隸皺了眉,回頭,卻沒想會對上她一雙溫和的眸子。
李敏道:“喝酒傷身。我雖然不知道大叔為何喝酒,或許是借酒消愁,然而,酒喝多了,必然對身體不好。尤其大叔的身體,在我看來,有些寒相,有些濕氣內蘊。烈酒或許可以驅寒,但是,也會蘊濕。對大叔身體不利。想驅寒,有更好的法子,並不需要喝酒。”
隨之,把剛賺來的那顆銀錠子放到了木桌子上:“我身上只剩這點銀子了。大叔若不嫌棄,拿了去,買點薏苡仁,保點小米粥喝。”
☆、【24】貴婦
留下幾個沒吃的包子饅頭,李敏帶上念夏,走到對面停著的轎子上轎離開。
念夏跟在她後面嘴裡念叨著:“小姐,不就是個酒鬼,你對他這麼好幹嘛?”
只是個酒鬼嗎?
李敏雖然說不清楚這男子是什麼來歷,但是,有一種感覺,這男子並不像表面表現的那樣悠然輕鬆,是有麻煩的。當大夫的,又是見了病人,沒法不抱有些同情的心腸。她剛說的那些話,不知他能聽進去多少。
願意聽,不願意聽都好,她只能說盡了自己的一分職業責任。
念夏掀開轎簾,李敏坐了進去,吩咐:“到市郊轉一圈,我要看看地。”
據說,李大同在郊外有一塊地,地域不止遍及平原,而且蔓延到山裡,這樣的好地,她要定了。李家必須連骨頭都不剩吐出來償還她們母女。
樸素的海藍轎子疾步離開,不知道她是急著上哪兒。
朱隸望著她餘下給他的那幾個熱騰騰的包子饅頭,再手裡摸著她送他的銀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