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頁
在男人們吵嘴的時候,李瑩那雙眼睛,卻是一下子盯在了李敏左手袖管里露出的那隻凌波煙雲上。
凌波煙雲是曠世無雙的寶貝,只要看過一眼,都知道是與眾不同,假不了的。
李敏原先的那隻凌波煙雲已經當著她面摔得粉身碎貴,一樣是假不了的事情。現在,她眼前的這隻凌波煙雲,不用說,是世上另存的那一隻,在太后娘娘手裡。倘若不在了太后娘娘手裡,也只可能是在皇家人手裡。不太可能是太后娘娘給了護國公,因為護國公自己已經有帝王綠了。
誰從太后娘娘手裡得到,再給了李敏?
這個問題其實不難答。因為,誰都知道,原先凌波煙雲是三爺送給自己未婚妻的定情禮物。太后哪怕要把另一隻凌波煙雲送給人,只能送給三爺。
李瑩的眼睛成了一條直線,在望到李敏微勾的嘴角與臉上那抹神情時,無疑都在力證她的推測是正確的。
是他,把本該送給她的定情禮物,送給了另一個女子。
李瑩的腦袋裡瘋狂地閃現出一個念頭,她要拿把刀,斬了李敏的手!
“三小姐——”綠柳一樣看見了李敏手腕上的凌波煙雲,咬緊了嘴唇給主子示意。
如今,正是動手的最好時機了。首先,必須把李敏帶到馬維看不見的地方。否則,這條走狗肯定會攔著她。
李瑩眸子裡迅速閃過一道亮光,走近到李敏身邊,輕聲說:“二姐,妹妹我實在不忍心看著二姐回京師之後唯恐會遭受到折磨。”
李敏嘴角彎一彎:“三妹這是,想幫姐姐我逃路?難道三妹不怕因此被皇上和三爺怪罪?”
“姐姐此言差矣。姐姐只要從這邊走了,妹妹我又沒有看見,怎麼算得上是幫姐姐逃路。”
說罷,李瑩和綠柳,用自己的身體擋住十爺和馬維可能望到這裡的視線,趁著廖姑姑的注意力也不在這裡,李敏瞄準了廖姑姑帶的那個裝有乾糧和水的包袱,拎起來,朝雪地里走去。
混亂在繼續。箭雨沖岩壁不斷地攻擊。馬維和十爺等人,根本自顧不暇,再有李瑩綠柳擋著視線。等馬維一個回頭,突然看不見李敏的身影,大聲叫一聲“不好”,接著,連十爺都顧不上了,趕緊四處去找李敏的蹤影。
雪下的很大,李敏走過的痕跡,很快被雪覆蓋住。要不是知道李敏往哪邊逃,按照這個漫天昏暗的氣候,根本猶如無頭蒼蠅無從找起。
馬維不知往哪個方向飛了出去,剛好,是與李敏逃跑的方向南轅北轍。馬維想著李敏該往他們來路時的相反方向逃。李敏不像他所想的那樣,是往回走,再找逃路的出口。
看著馬維逃路的方向錯了,李瑩和綠柳兩人會心一笑,緊接,趁十爺一樣不注意的時候,追著李敏逃跑的方向,準備下手。
如果不能親手除去李敏,這心裡的刺,一輩子都不能除掉。李瑩心裡發狠地想,今兒絕對是除掉李敏最好的時機。
主僕兩人,追著李敏跑路的方向,追了有一段路以後,突然發現,李敏在那裡站著不動,像是在等著她們兩個來似的。
“三妹妹,剛才,三妹不是說要裝作看不見嗎?”李敏看著她們倆,嘴角微微上揚。
李瑩冷哼一聲:“你是朝廷的欽犯,我倘若把你放跑了,會對不起列祖列宗的,李家是皇上的忠臣,怎可以做出背叛朝廷的事兒。所以,你只有一死,才能對得起李家,對得起父親對皇上的忠心耿耿。父親是你害死的,如果你真有一點悔過之心,此刻,你就該為了父親自刎。”
“對!二姑娘,你心思歹毒,害人害己。三小姐這是給二姑娘一個保住名聲和清譽的機會,望二姑娘珍惜!”綠柳跟在後面大聲說。
“哎——”李敏輕嘆一聲,“父親是為了誰忠心耿耿,那還真不好說。至少,父親那會兒,對敏兒說的話可不是這樣說的。父親說,要敏兒無論如何先走,有什麼事發生都好,都有父親一個人承擔。父親對敏兒的愛,敏兒每一刻都記在心裡。此刻,三妹妹竟然要做姐姐的我,違背父親的遺願,回去效忠對你我有殺父之仇的敵人,不知道三妹妹這是因為利益薰心的緣故,被蒙蔽了眼睛,乃至是非不分,連九泉之下的父親如果見到三妹妹此舉,怕也是不能瞑目了。”
“你!”李瑩大吼,“胡說八道!胡言亂語!父親才不可能為了你!”
“怎麼不能?”李敏字字珠璣,“三妹妹,你是到了此刻都不願意承認,父親與我是父女情深,而父親,早因為上次母親鑄成的錯,對三妹妹不再抱有希望,是懷有了疑心。疑心,或許三妹妹不是自己親生,所以和敏兒幾次三番商量過,要把弟弟們接回府里——”
原來李大同早把這些事和李敏商量過了,卻罔顧王氏和她們兩姐妹的訴求。
李瑩胸口上狠狠地被一撞,是知道李大同之前是在懷疑她不是他親生的女兒。
“不對,不對!全都不對!你不用妖言惑眾。父親是精明的人,不會輕易上了你的當!天下是皇上的,父親怎麼可能為了你,去違抗天下的帝王?”
“父愛如山,哪怕父親為了我,做出這種事,也是情有可原。三妹妹懷疑父親,只不過是因為妒忌,因為沒有能得到父親同等的愛,猶如,三妹妹一直以為得到了三爺的愛,但是其實——”
李瑩的眼睛一紅,舉起雙手,露出十隻爪子朝李敏直線衝過去。
對方來勢洶洶,李敏卻是突然身形一閃。李瑩雙手撲個空,沒料到有詐,雙腳底下忽然一空,才知道李敏站的地方是懸崖。
啊的一聲尖叫,李瑩正要往懸崖下面栽去。
綠柳飛奔過來,拉住李瑩的一條腿,卻沒有能拉住,力氣不夠,被李瑩的身體重力反而拉了下去。
主僕兩人一路從懸崖壁上滾了下去。
李敏隨之,脫下左手腕上那隻凌波煙雲,輕輕一扔,讓其跟著李瑩落下懸崖。
這算是,她給這個三妹的餞行禮吧。
說起來那個男人真夠愚蠢的,以為給她戴了這個東西能拴住她的心?也不想想,物是死的,人是活的,人心,更是叵測。她戴著帝王綠的時候,一開始,可是連那是老公送給媳婦的東西都不知道。而凌波煙雲,即便一開始她已經知道是定情物,不是照樣摔得粉身碎骨。
但是,這樣一樣東西,正好是最能刺激她三妹妹最終下定決心放她跑路的東西。
拎起包袱,李敏一路迎著雪,繼續往前走。她相信,自己和老公的那段緣分,既然是天註定的,那肯定是誰都擋不住的。
她老公,現在會在哪裡呢?知道她和他派來護送她的人分開了嗎?
如果知道她現在孤身一人,會怎麼想?
夜幕慢慢降臨了。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但是,是離那些喊殺聲越來越遠了。老天眷顧她,讓她找到了一個山洞。不能升火,她脫掉靴子,趕緊先按摩走了一個下午快被凍僵了的腳。
有腳步聲逐漸靠近山洞口,李敏微微地皺了皺眉,接著,在看見山洞口出現的是廖姑姑的身影時,像是一點都不驚奇。
廖姑姑像是一個人來的,一路跟著她來。
如果這是三爺的命令,說要照顧好她,本該在她開始跑路的時候,廖姑姑可以馬上對馬維發出信號,讓馬維察覺。可是,廖姑姑沒有,裝作沒有看見。看著她怎麼設計讓李瑩摔落懸崖,都一句聲音沒發出來。
“隸王妃。”廖姑姑忽然對著她,改變了稱呼。
李敏聽到這聲,意識到自己在馬車上突然察覺到的痕跡是對的,看著廖姑姑的眼神里,露出一絲鋒利:“讓本妃猜猜,你不太可能是皇后娘娘的人,莫非是,大皇子的人?”
“為何隸王妃不猜奴婢是皇上,或是太后娘娘的人?”廖姑姑左右言其它,像是在分散她的注意力。
李敏對此冷笑:“太后如今自身難保,哪有這個餘力差人出宮?皇上嘛,都派了三爺來了,你是三爺的人,做的事,卻和三爺的命令截然相反,所以,你不可能是三爺的人。可是,你能出現在三爺府里,由此可見,你是皇宮裡哪位,通過靜妃娘娘,安設在三爺府里的眼線。”
廖姑姑聽到她這番銳利的分析,不得不咽了口口水:“隸王妃果然是神人,沒有任何可以瞞得住隸王妃的。”
李敏像是沒有聽見她這句話,繼續說著:“三爺和太子是一個勢力的,你和三爺唱反調,不可能是皇后娘娘的。還有,皇后娘娘,似乎並不打算對本妃下手。你這樣出現,違背三爺和皇上,肯定是要致本妃於非命。本妃承認,本妃迫不得已救的那些王公貴族,大都是不懂得知恩圖報的,只想著怎麼到頭來把本妃置於死地的。好在本妃早有這個覺悟。大皇子讓你把本妃送給何人?”
廖姑姑乾笑兩聲:“隸王妃,老奴那主子,其實並沒有將隸王妃恩將仇報的意思。只是想,隸王妃倘若真的被皇上抓回了京師,怕是在劫難逃,不如給人賣個人情。”
“大皇子這個人情真好賣,把救命恩人都賣出去了。”李敏悠悠聲說。
廖姑姑的老臉一下子通紅,很難替自己的主子辯解,可是,有幾句話還是必須說的,嘆著氣道:“隸王妃千萬別對這事兒記上恨了。老奴的主子是迫不得已。雖然說是熬了那麼多年,苦盡甘來,回到了京師,可是,並沒有受到皇上的重任。如果不尋找他路,只怕到時候太子一旦登基——”
做兄長的,可不像做弟弟的。本來可以自己登上皇位,卻因為母親陷入宮斗,自己被廢了太子之位,把未來的皇位拱手讓給了弟弟。弟弟登基以後,對比自己的兄弟,或許可以以兄長身份,委於重任,畢竟長幼有序,長子登基,幼子輔佐,是自古今來的規矩。因此,只剩下那個做兄長的,該情何以堪?
想必太子也不知道如何安置他這個兄長,直接一杯毒酒把他賜死了更好。
大皇子內心的焦慮和危機,早不在為母親報仇的念頭上了。這並不奇怪。那畢竟是過去的事了。大皇子想揪出自己母親的事,不過是想借母親的事為自己打翻身仗。結果,發現,母親的事壓根兒和現在的皇后孫氏無關。根本沒有辦法藉此讓自己重新登上太子之位。
怎麼辦?總得給自己留條後路。皇帝都不管他以後死活了,想想老八在皇宮裡抗爭多少年,都不能把現在那個懦弱的太子揪下來,自己離開了皇宮這麼多年,與皇帝本身有些父子之間的罅隙,更不可能想著皇帝會顧得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