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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二爺站起來走動著,時而像猴子撓了下耳朵,望著窗戶外面,像是想找誰的樣子。此時此刻,他們能寄望於誰。
宮裡的更聲,打到了丑時。入夜算是深更了。睡的人都睡了。
再次發去打探情況的人回來後,這次帶回來了驚喜,說:“熹妃娘娘從國王的宮殿裡出來了,好像是三皇子出了什麼事,急著回自己宮裡去。”
這無疑是個出人意料的好消息。李敏看著眼前這兩名男子交匯的眼神,像是都在猜測是那個誰把人引走了。
“走!”屠二爺一拍桌子,本來都快喪氣掉的精神驟然抖擻了起來,興致勃勃,打了雞血似的。
這回可算是勝利在望了,怎能不叫人興奮。熹妃來回一趟,哪怕從三皇子宮裡再回國王宮裡,也需有一個時間。而他們所在的這個宮,離國王的宮殿卻是很近的。
李敏這才知道,原來自己與那個叫做爹的男子,已經近在咫尺。
三人從角門而出,直走一段距離,來到另一個角門。漆黑之中,一個老太監仿佛早已知道他們要來,給他們打開門,見著他們三個時,躬身鞠背,十分恭敬。李敏擦過其面前時,只見一雙老眼在她面紗上打量的模樣兒,然後,仿佛能認出她那似曾相識的五官而眸中放有光采。
“奴才,奴才見過徐姑娘。”老太監的聲音微微顫顫的,在李敏背後微微地響起。
儼然,這人以前跟過國王下過江淮,是見過徐晴的。李敏的這張臉,遺傳了徐晴不少特徵。為此,聽見的屠二爺和蓮生,均臉上閃過一絲詫異。好像之前他們對她的種種懷疑,都是多麼愚蠢的事兒。
半夜裡,夜色朦朧,只見帶路的人,並不把人引到正面的大堂或是後院裡去,而是一路走,直走到一幢宛如高塔的建築物面前。
是一幢六層高的塔樓,樓塔頂上鑲著的一顆寶珠,在夜色里散發出宛如明月一樣的光。
蓮生對她說:“他說,喜歡這個地方,可以望見天闕。天闕,是先走的人居住的地方。”
這樣的男子,真不知道如何形容了。文雅極致,浪漫成風,同時,身為一個皇帝,卻高處不勝寒。可見這人應該是一個睿智聰明的男子。
李敏小步謹慎地跟在蓮生後面,走上登上塔樓的台階,一步步的,據說等到頂端,約有七十七步的階梯。
屠二爺留了底層的樓梯口把守著。
到了最頂層,老太監把門咿呀打開以後,裡面是點了一盞宮燈,燈光朦朧猶如層霧。房間裡頭,層層紗幔垂到了地板上,人從中間穿過,都好比在揭開面紗一樣的神秘。
四面的窗戶,都關著。
李敏皺了皺眉頭,鼻子裡,果然是,能聞到在古代經常見的香薰爐里燃燒出來的氣味兒。李大夫當然是像往常一樣下令說:“打開一面窗,散散氣,空氣不好,不病的人都得病了。”
對她這話,蓮生是贊同的,對那老太監說:“把窗戶打開吧。我記得之前,這裡的窗並不是都關的緊緊的。”
“是,剛才熹妃娘娘來過,說是擔心風寒,才讓全關的。”老太監解釋說,走去開窗。
窗戶打開了一條fèng隙以後,空氣灌入來,果然是,眼前都明亮了不少的感覺。之前那渾濁的空氣是都影響到腦的氧量了,導致視野都模糊。
看的更清楚了,直望進去,看見了躺在房間中間那張龍床上的男子。
見是一頭瀑布一樣的烏髮,猶如海藻似的落在潔白的床單上,襯得男子的全身皮膚益發蒼白無血的模樣。李敏靠近些去看,能一眼看見這男子的那雙眼型,即使是緊閉的,和蓮生、屠少他們的眼是一模一樣的丹鳳眼。
五官是那種高貴清美的形狀,哪怕這男子年紀已有,卻依然不失為月光都可以為之黯然失色的美男子。只是這個臉蛋,可能是臥床太久的緣故,眼瞼下有些水腫,而顴骨卻稍微突出,說明營養不良。
放在床兩側的手骨美好而蒼白,消瘦。
李敏望著眼前這個人,有大概一刻的屏聲靜氣。
這人,人家都說是她爹,親爹,種種證據證明也是如此。但是,無疑,只有親眼看過了,才知道是真是假。看來是真的了。
比如她的嘴唇,她的嘴唇是一點都不像李大同的,和普通的女子也有些兩樣,在於她的嘴角是微翹的,天生有種冷漠高傲的形象。這和眼前的男子,哪怕昏睡了的雙唇是一模一樣的自然形態。
遺傳學,騙不了任何人。
鼻子,嘴巴,耳朵,除了那雙她最像她娘的眼睛,沒有能從這男子身上遺傳到丹鳳眼以外,其它地方,都能看出很多種痕跡,代表著他和她之間有同樣的基因和血液。
蓮生站在她身後,由於她的默聲,是那樣緊張地看著她。或許是知道她性格固執倔強的一面,想,倘若她一面已經否定了這人的話,以後,她與他們的關係又該如何改變。眼看好不容易走到了這一步。
“方丈,你離宮許久,很久沒有見他了,他一直這樣睡的嗎?”
聽她的聲音,蓮生才吞了一口口水,望回眼前靜靜躺著猶如睡美人一樣的男子,已經不知道用什麼情緒來形容的聲音說:“是的。他看起來,和我多年前見到他的樣子,沒有什麼改變。”
“我要給他簡單做一下檢查。”說完,李敏從袖管里取出了一支棉棒。
老太監看著她這個醫療檢查工具都深感驚奇。從來沒有見過大夫拿這樣的東西,說是給病人做檢查。接下來,他們在看到她拿這東西刮病人的腳底時,更給愣住了。
☆、【220】厲害
老太監看得口水直咽,只見李敏說“把燈拿來”,匆匆忙忙去拿燈盞。
拿來的燈放在病人的頭頂上,照著病人閉著的眼皮。
在這個時候,塔樓下忽然傳出動靜。一群人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卻是來到近處才讓人發現。
當突然看見國王宮殿裡出現的人時,守在塔樓下方的屠二爺都來不及避開,也不可能避開,樓上還有兩個人,因此,只能單膝跪下,大喊一聲說:“太后娘娘。”
洪亮的聲音傳到塔樓屋頂。老太監直打了個哆嗦,轉身剛要走去窗戶查看時,被身邊的女人叫住:“不會錯的。不用去看了。”
下面傳來的屠二爺的聲音,屠二爺沒有理由騙他們,騙他們太后來了沒有任何用處。
老太監吞了吞口水:“奴才知道這屋裡有條秘道可以走。”說著,放下燈,預備帶他們兩人走秘道。
可樓梯的腳步聲來的更快。可能下面屠二爺連擋一下人的可能性都沒有。在老太監彎腰在摸索秘道入口的機關時,樓頂上房間的門被人打開了。
三個人一起站在了房裡沒有動。
從門口湧進來的太監、侍衛和宮女,不會兒像洪水一樣擠滿了房間。從人群裡面,被眾星捧月出來的貴婦,頭戴紫金鳳釵,身著華貴的絳紫服飾,面容端莊肅穆,眼尾幾條細小的皺紋好像刀刻一般,把一張本來顯得不老的臉,都突然間變老了許多的樣子。
敬賢太后,又尊稱敬賢皇太后,在皇后時代已經是個叱吒風雲的人物。
也不知道是不是高卑皇室的運氣不太好,在高氏家族中,當皇帝的,大多短命,即很多都像現在的國王高貞一樣,從小體弱多病。所以,像高貞的父親,即敬賢皇太后的丈夫,同樣是英年早逝的一個皇帝,雖然死時年紀大概有三十以上了,可是,大多數時間,都是和高貞一樣躺在病床上。
丈夫常年臥病在床,兒子登基以後,一樣身體不好。從此可以得知,敬賢太后垂簾聽政的時間,其實不僅僅是這幾年兒子高貞躺在病床上不能動的時間而已。
是可以具體推測到了當年她丈夫都臥病在床的時候,事事都需要她這個皇后輔佐朝野。在那個時候起,敬賢皇太后在宮中,已經有了一定的勢力。也因此,在後來兒子身體不適,她重握朝野政權,一切都仿佛顯得理所當然。
李敏從眼前這個有四五十開外的女子臉上,看到的,不是從一般老人家臉上首先可以看到的年老體衰。像和大明的太后一樣,都是太后,面帶慈悲,但只是慈悲而已,連普通老人家的那種慈祥,肯定稱不上。
作為一個宮廷里掌握重權的老女人來說,老jian巨猾這個詞是少不了的。
再有的話,眼前這個女人,絕對比大明的太后的年紀要年輕許多。
年輕意味著什麼,沒有比做大夫的更清楚不過了。最少年輕,不用像大明的太后一樣整天擔心自己身體是不是走到了人生的盡頭,而是會像她婆婆尤氏一樣,哪怕大病一場只要能救回來,都覺得無關緊要,畢竟自己還年輕,精力充沛,生命力旺盛,可以接下來再奮鬥一場。
敬賢皇太后的眼睛,像是深深地俯瞰了眼前兩個人。
李敏和蓮生肯定都沒有戴上斗笠和面紗,沒有喬裝打扮,可以說此時此刻是原形畢露。不過,所謂身正不怕影子斜。兩人都不是來這裡做什麼壞事,相反,是做好事。因此,站在別人面前,哪怕是像被抓賊一樣抓住,都是一身的光明磊落,站的是腰肢挺立,瀟瀟灑灑,沒有一點需要避諱的。
那群進來像是喊著要抓賊多幫凶奴才們,一個個,轉溜賊溜的眼睛,只等著主子發話。卻也在看見眼前兩人與躺在病床上的男子有相似的地方時,不由地心生出一絲忐忑來。表現在,幾個衝進門裡爭當先鋒的侍衛和太監,從著急搶攻,到如今不由自主地退到了旁邊來。
底下這一幫人居然臨陣退縮的動作,無疑才是刺激到了眼前這個中年貴婦的導火索。
“還等著做什麼?!是什麼人,把這兩人放進國王的宮殿裡的?”
一聲威嚴的厲喝,讓老太監撲通一聲雙膝落地。老太監哆顫的聲音但是依舊堅持己見地表示:“太后,太后娘娘,這,這不是陌生人,太后娘娘,您,您看仔細一點——”
“是不是陌生人,哀家作為國王的母親,能不清楚嗎?”敬賢皇太后一聲打斷老太監的話,同時,那幅銳利的極其不悅的不滿的眼神,像錐子一樣打在老太監的臉上。
為虎作倀狐假虎威的人,常有人在。只見太后這聲音剛發完,兩名比較年輕的太監,馬上圍上中間的老太監,對其猛然一頓拳打腳踢:“齊公公,你說你是誰呢?是奴才還是主子都分不清了嗎?你服侍國王已久,真把自己當國王什麼人了嗎?太后的話你都敢說不是?”
“太后娘娘饒命。奴才,奴才沒有——”老太監一口話沒有說完,胸口被人正中踩中一腳,胸部遭受擠壓,一口鮮血從氣管里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