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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說,那會兒,萬曆爺登基的時候,趕上了護國公羽翼未豐。結果,時至今日,萬曆爺本想一開始痛下的殺手,反倒把護國公逼急了,變成了真正展翅欲飛的雄鷹。到眼下這個生死決戰的時刻,誰都沒有辦法逃避。
大戰,幾乎是一觸即發的狀態了。
李敏被老公抱下馬,站住腳,只見自己祖父已經走了上來。
李老那雙金光閃閃的眼珠子,早在她老公身上臉上打量了,應該說,是像挖骨頭一樣,想把她老公解剖了那樣十分苛刻地審視著。
朱隸都不由一個挺直了腰板,來面對眼前這個看似平凡其實一點都不平凡的老人。
李敏知道,自己祖父是什麼大人物都見過的人,畢竟是中醫界的元老,因此,領導人都見過好多次。李老見什麼大人物都毫無壓力。否則,之前見皇帝的時候,倘若是平常人,早就嚇得全身發抖了,李老不僅在萬曆爺面前談笑,而且裝傻。
終究,她爺爺在打量了一番她老公以後,一句話卻都沒有和她老公說,只是走到她身旁。李老對著孫女耳語:“體格挺壯實的,軍人,扛得起大刀大槍。”
這不是廢話嗎?李敏想翻個眼皮。她老公本就是帶兵打仗的王。
李老繼續說:“看他眼神看著我毫無壓力,怎麼,你都和他說我是什麼人了嗎?”
“我不能和他說嗎?”李敏反問老人家。
“當然了,讓他猜一猜,不是更有意思嗎?”老人家明顯童心未泯,玩興大著。
李敏更為無語了。
“我看他——”李老繼續評價孫女婿,“帶的人,一個個都好像不得了的架勢。可以說,能駕馭得了一批能幹的人,只能說明這個人的能力越強,天生是當大領導的料。”
李敏對此再給李老打一針預防針:“爺爺,你忘了嗎?我和你說過的,皇上想殺他。”
“對。怕他謀反!”李老幾乎是要一掌興奮地拍在大腿上,“這樣的人,要干一番大事業的。要翻雲覆雨的。孫女,你跟了這樣的人,以後是要當帝後的命了。”
李敏其實對當什麼帝後,一點特別點的興趣都沒有,只能說,嫁夫隨夫。
老人家說這話肯定也是說說完。李老從來都不是那種貪婪富貴的人,說:“當了帝後的話,責任大了。還不如下到村里當個鄉村大夫。”
“可是,誰讓你孫女嫁了這樣一個人。”李敏給老人家頭頂潑冷水。
一聽孫女這話,就知道是在說笑,想回侃他,李老大笑著,毫不費力地說:“那有什麼!當作人生歷練,一個人一生,得活得精彩,什麼都試過最好。”
李敏再次舉白旗:“爺爺,你的口才,哪裡是我能說過您的。”
在他們爺孫倆旁邊不過一步之遙,朱隸練過的耳力,當然是把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了。
李敏自然也是知道他肯定能聽見他們的話,眼角斜she過去,偷瞄他臉上的表情時,只見他一雙眸子都笑眯眯的,眸光里那股溫柔的善意,簡直像溺水似的要溺死她了。
心頭不由一驚,想他以前,可從來沒有過這樣的表情。可想得到,他真的很為她高興。而且,也喜歡她爺爺。
來接他們的大船,接到發出的信號以後,往岸邊靠近,並且放上了木板連接到了陸地上,讓他們上船。
夜色昏暗,只能模糊地辨認出這艘大船的輪廓。李敏卻不得不驚嘆古代人的智慧。只見這艘海船,明顯像小山那樣的高,屹立在她面前。
好在今晚上的浪不高,登船挺順利。
李敏和爺爺走在一塊兒,繼續攀談著。
“爺爺,你怎麼出來的?”李敏問。
“我出來的時候,還擔心你。後來聽說你老公親自去接你了。”李老先說結果,再倒述來,“那時候,皇上不是讓他的人把我接走嗎?我一看,我好像是被帶到其它地方去了,都有些吃驚。”
李敏回想起來,那時候宮宴上人多,她一時都難以找到老人的蹤影。但是,因為有之前綠鸚哥帶回來的信息,說是會在宮宴動手,因此,她並不緊張。以她推斷,確實宮宴是最好下手的機會。更何況,皇帝肯定不敢殺死她爺爺。
太醫院魯仲陽那些老狐狸的心思,她李敏能不知道?既然知道李老和她關係匪淺,她醫術又了得,萬一她有點什麼意外,不還有個李老可以代替她。這也是皇帝心裡埋的心思,否則萬曆爺不會這樣注意李老。
只能說,皇帝千算萬算,沒有算到一點,低估了他老公在皇宮裡埋下的伏筆。
“我猜——”李老和她想的似乎一樣,瞄了下孫女婿的身影,說,“他可能早有料到,你會出現在京師里,先在京師里做好萬全的準備了。”
李敏點頭。
“你這個老公,只能說,心思埋的太深,猶如皇帝。”李老趁著孫女婿遠一點,貼在孫女耳朵邊道。
李敏在上了船板以後,遠遠好像瞟到了熟悉的另一道人影,不得不先和老人家說:“爺爺,記得不?我說我在這裡認的那個爹,是個國王。”
孫女婿是未來皇帝之材,孫女古代認的爹也是個王。好了,一家都是王。李老周身打了個激靈,跟隨孫女的目光望過去,看見了彎腰從船上房間裡走出來的古代男子。
只見其全身一襲金邊的紅色裘袍,頭戴金冠,發如濃墨披散在肩頭,一雙猶如月光的丹鳳眸子,是美得像是從天上下凡的仙人一般。
李老看得有些目不轉睛。
李敏偷偷問老人家:“覺得他像誰嗎?”
以前,她也總覺得她在這個古代的一家人,有些似曾相識,可是想不出來究竟。
李老的表情似乎佐證了她這點推斷。
老人家宛若是回想往事一樣欣嘆著:“你不知道,當年我有個堂弟,長得就他這個樣。他們一家,都是丹鳳眼。”
“我好像沒有見過。”李敏吃驚地回憶著,不記得有這回事兒。
“當然了。他們一家,早就漂洋過海,到國外定居了。由於路途太遠,和國內的親戚,極少聯繫。再有我那個堂弟死得早。那個時候,醫術還不怎麼發達。他在外面時不巧心臟病發,沒有及時救回來,死的時候,不過四十幾歲。死時正值功成名就之時,人生巔峰之際,他家裡人傷心得像什麼一樣,從此,再沒有和我們這邊的親戚聯繫。”
“為什麼?”李敏覺得老人家話裡有話,問。
李老不得已繼續說下去:“因為早在他當年要出國的時候,我就對他說了,說你這樣出去不好。要是有個萬一,他又不學醫的——他家裡人可能都覺得我烏鴉嘴吧。”
自己爺爺是好心,所以多管了閒事。
高貞看見她,眉毛上揚,神采飛揚,接著,再看到她身旁的李老時,丹鳳眸子一轉,仿佛略含了些深意。
可見,她在外面隨便認個爺爺回來的事兒,同樣傳到高貞耳朵里了。
她貴為高卑國的公主,怎麼可以隨便在外面認親?
高貞本該氣得暴跳如雷。據說,高卑國的太后,對她如此行徑大發批判,是很不高興。但是,高貞不一樣。
國王的氣度,和太后的氣度肯定是不一樣的。
高貞知道,她不可能隨便被人糊弄了去認親,這裡頭,肯定有什麼緣故。現在,只見她和老人家有說有笑,十分親密,彼此那種親切的感覺,已經很難用單純的認下來的親人來形容。
用句比較確切的話來形容的話,高貞其實內心裡微微有些妒火了。
這個女兒,明顯胳膊都往外拐的,對自己老公,對陌生人,都能對他這個貓爹感情好的樣子。
李敏走上兩步,帶著李老對高貞行了禮。
高貞的眸光看著老人,問她:“敏兒,這位老先生是——”
“這位是女兒在外面認下的干爺爺。”李敏說。
高貞見她居然在他面前一開口並不支吾,不避諱,再次高高揚起了眉頭。
“你身為公主,和朕說你在外面認了個干爺爺?”高貞重申問。
“是的。”李敏答,要不是因為這個貓爹對她不錯,她其實也不用說的這樣明白,“這位老先生,敏兒認定是敏兒前世的親祖父。”
丹鳳眸子猛然眯成了兩條直線,可以說是直接被她這句話給震動到。
朱隸本來不想摻合老婆娘家內部的事,但是,看到他們在高貞面前站著沒有動,心裡不由有點擔心,跟著過去了。
“國王,船上風大,不如進船艙里再詳敘。”
聞聲,高貞轉頭看到了女婿,因為女婿這話合情合理,高貞沒有理由拒絕。
李敏等人,由此步入船艙。
考慮到趕路的時候辛苦,她又是孕婦。高貞暫時沒有對這個事多加追問,放了她和李老先回艙房裡休息。
李敏剛在船艙里搭設的木板床上一躺,只覺得大船底部遊蕩,應該是離岸了。
後來,萬曆爺的追兵尋找到他們離開的蹤跡時,已經是兩日後的事。京師里沒人能想到,他們會乘船離開。
由於過於疲憊的關係,哪怕船隻在海浪里行走如何顛簸,李敏這一覺,一睡到日上三竿。只聽,隔壁傳來一陣陣歡笑。
是李老和某個人的笑談聲。
不用多想,能逗到老人家如此歡樂的人,李敏一猜就中。倒不可能是是她那有點鐵板鐵臉的老公,而是老人家在現代聽說她那些古代的朋友時,一聽即兩眼發亮,表明老人家最喜歡的人,為公孫良生是也。
李老是個讀書人,從小又喜歡三國,對於諸葛亮這樣的古代軍師謀臣最感興趣。
聽說孫女婿註定成為大人物,而孫女婿身邊最得力的助手為這一位時,李老幾乎在見到真人之前,早把公孫良生視為這個時代的諸葛亮了。
老人家談的這麼歡快,李敏一時不想去打擾老人家的興致。
她所住的艙房裡,早有人在此守候。
由於坐船,路途遙遠,年紀大點的,根本熬不了這般顛簸,所以,她老公真挑人來服侍她,不可能挑方嬤嬤等,由此可見,只有紫葉可以帶了。
聽到艙門聲咿呀響了下,李敏抬眼一看,果然是紫葉那個丫頭片子。
紫葉見她醒了,慌然跑了過來,跪到船板上給她穿鞋。
李敏低頭見她一邊做動作一邊發抖,不知道是不是驚魂未定,或是說過於激動。
“怎了?你這丫頭是認不出本妃了嗎?”李敏嘴角一翹,不由戲謔起這些小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