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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敏在紅蓋頭下都不禁失笑。這個小叔,果然從第一眼,都合她李敏的眼。
果斷,豪慡,如果護國公府都是這樣的人兒,她李敏完全可以放心了。
身著嫁衣的新娘子,沖朱理深深福了一福:“有勞小叔帶路了。”
朱理一聽,眉開眼笑。馬上走在前面領路。
尚書府里的一群人只能傻傻地看著他們兩個人從尚書府里揚長而去。快走到門口時,朱理貌似想起了什麼,回頭問李敏:“大嫂有沒有東西落在這個家的?我一併幫你帶走。”
這時李敏給了老太太一個面子:“嫁妝的清單,都交給護國公府了。東西都只有這些了。”
“這麼少?”朱理挑了挑英俊的兩條眉宇,眼裡幾分冷冽對著尚書府的人。
李大同跪在地上誠惶誠恐:“府里,最好的莊子和地,都由二姑娘帶去護國公府了。還望王爺體諒,尚書府怎能比得上護國公府。”
聽到對方這樣說,朱理只是一半滿意,像是漫不經心隨口對李敏一說:“大嫂,不急。倘若之後你覺得還有什麼東西落在這兒的,我到時候幫你討回來就是了。”
這話,真是給那群本想著可以鬆口氣了的人頭上當頭一棒,一群人想吐血了。
李敏唇角微彎:“敏兒先謝過小叔了。等敏兒日後想起,必定會讓小叔代勞的。”
朱理優雅地回答道:“大嫂客氣了。都是一家人了,哪裡說得上代勞二字。只等我兄長回來之後,我兄長性情比起我而言,是更不能容下一粒沙子的。”
說得,好像朱隸沒有死,真的是活著那樣。
李敏眼皮一跳。
王氏、李大同等,都是面上掠過一絲驚慌。
背後,傳出王氏那哀嚎聲不斷,眼見李瑩被那一鞭抽到真的是暈死過去了。這個李瑩是活該,這一鞭子,可能半邊臉都花了。致命的是,這個冤屈卻是沒處發的。因為皇宮裡誰都知道她那點破事兒了。就是萬曆爺,都不敢為她做主,公理明明都不在她這邊。
朱理年紀不過十三,剛才甩李瑩的那一鞭子,出手快速很辣,絕對不是一日而成的功夫。李敏可以猜測這個小叔是從小練就了鐵砂拳。
走到了大門口,迎面一股風吹起了紅蓋頭,邊緣如波浪滾動,李敏只聽嘩一聲響,四周沒有聽見百姓喧譁,卻是聽見旗幟飄動布浪翻騰的響聲,一波波的,猶如排山海浪一般。
都說這護國公府如何了得,掌握朝廷重兵,是軍營裡面精英中的精英。李敏斗膽借著這股烈風的勁兒,趁紅蓋頭被風吹起的瞬間,向外望了一眼。
只見,那一面面金邊黑面的旗幟,延綿到了天邊,像是望不到盡頭。風颳起這些旗幟,聲音比起敲鑼打鼓更震動人心。那些旗幟整齊如一,翻滾起來,是一排排的海浪,前仆後繼,讓人能很快聯想起沙場上的殘酷與戾氣。
圍觀的人早已都不敢作聲了。只被這片旗海的陣勢都能給嚇的半死。
縱觀天下,大概也只有帝王家,能有這般的氣勢。
李敏內心裡是動了下。自己嫁的這個夫家,百聞不如一見,確實很了得,了不起。
“大嫂,如何,還滿意嗎?”朱理在她身邊小聲問,他剛才發現她偷看了。
練武之人這眼力當然不比凡人。李敏知道偷看其實不合禮儀,但是小叔既然沒有怪罪還有邀功的心思,於是點了點紅蓋頭:“是讓護國公夫人和小叔都辛苦了。”
朱理笑了下,笑聲一如夏天的風,乾淨利落:“我母親也是很好的人,大嫂不需過於拘束的。”
李敏卻是在聽見他笑聲時,忽然是想起了某個人的樣子,略似一怔。
小叔的笑聲,是與誰有些像。
伴娘扶她跨過喜轎的轎欄,李敏坐進了轎子裡。
隨之,起轎,敲鑼打鼓,迎親隊伍返回護國公府。回去的路程比較快,沿路是通暢無阻,直接到了護國公府門前。
李敏下了轎子,跨過門前的火盆,在一路的恭賀聲中進到了護國公府大堂里。看來,護國公府里的熱鬧,也不比尚書府少半分。
本來她的夫君是個死人,夫家該一面高興一面流淚的。但是,一切都不像她想的那樣,護國公府是張燈結彩,喜慶的氣氛中不見有一點哀思的痕跡。來慶賀的人也是許多。只是來恭賀的嘉賓,不像來尚書府的那些假惺惺的。
都知道護國公府的性情,沒有一點真心來恭賀的賓客,是不敢來自討沒趣的。尤氏有令,只款待那些護國公府的老朋友。
皇室里派來了代表觀禮。這個人,不是其他人,正好是八皇子朱濟。
朱濟立在大堂里,佇立在尤氏的左手邊。
李敏走進大堂拜天地時,聽著周邊的人開始議論她的容貌了。
“說是這個新娘子以前在自己娘家的時候,是一直生病的。現在看她步子,倒也不像有病的人。”
“是那些人造謠的吧?”
“什麼人無聊到造這種謠言惑眾。”
什麼人?還能是什麼人?
尤氏含眸微笑,看著新娘子走到了自己面前,跟隨那幾聲“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的聲音,在她面前落拜。
雖然這個婚禮是遲了一些,但是,兒子算是成家立業了。
尤氏眸里淡淡地掠過一抹光,手指摸著手腕那個銀鐲子,這些事她都幫兒子辦妥了,只等兒子回來。
李敏拜完抬頭時,從紅蓋頭底下望了眼婆婆。
尤氏坐在位子上,像是看她,又像是沒有看她。兩次見面,李敏覺得這個婆婆並不如外界和朱理口裡說的那樣簡單。
能操持護國公府的主母,怎能是簡單的人。
“送新娘子回新房吧。”尤氏淡淡道。
幾個已經候命在旁的婆子丫鬟立馬應一聲:“是,夫人。”一擁而上,便將李敏圍在了中間,送去新房。
李敏看她們這個架勢,就知道人家是怕她跑了。其實她跑不跑,她肯定不跑的,不過只怕說了人家不相信。不過,只見到了新房以後,可能人家怕她跑的緣故,不讓任何人過來鬧房。這下子好了,她清淨了。
立馬取了紅蓋頭,看見了屋裡中間桌子上擺著的酒和菜。
肚子餓的是早要暈了。李敏不管三七二十一,搬張凳子坐到桌邊,拿起筷子夾了菜填一下肚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口渴時見桌上沒有備茶水,就此先喝了口酒的緣故,不會兒,頭有些暈暈沉沉的,轉回身躺到了床上,抓了那繡著鴛鴦的喜被往身上一蓋。
新娘子,少有她洞房這一天晚上睡的這麼寬敞的,一個人睡大床,確實舒服。
護國公府招待賓客們的宴席,從中午擺到了夜晚。等賓客們散去的時候,已經是夜裡子時了。
朱理送母親回房間的時候,尤氏叮囑他說:“你也喝了不少酒,回你自己房間去睡前,讓兩個人,到你大哥新房的門口守著。”
聽見母親這話,朱理早就想說了:“娘,大嫂不是會逃跑的人。”
尤氏輕嘆一聲:“防人之心不可有。”
朱理只得隨便叫了兩個人去一趟,算是敷衍了尤氏。
尤氏進了屋後,讓人打了盆水洗腳。
那個守在李敏門口的婆子走進來,稟道:“剛才奴婢輕輕推開門,往裡面看了一眼。少夫人是吃過喜菜,可能是喝了喜酒,在床上睡了。”
尤氏愣了下:莫非真的都是自己多想了。
夜深,護國公府陷入夢鄉的時候,一個人影落在了新房門口。門口那兩個守衛,不知何時已經不翼而飛。人影輕輕推開了新人的兩扇房門。
咿呀一聲,李敏在床上像是翻了個身。
☆、【66】婚後第一日
高牆上貼著大紅的喜字,兩支蠟燭像門神一樣立在喜字面前,是要燒一夜的趨勢。
朱隸走到面屋內的大理石圓桌前,見著盤裡的菜,幾乎被人一掃而空。兩杯斟滿的交杯酒,一個酒杯空著,一個酒杯滿著。
她不太會喝酒,這個酒的烈度又特別高,她一喝就倒了。不過,事實上是她喝了交杯酒,吃了桌上每一樣喜菜。朱隸看到盤子裡一盤寓意多生多子多菜幾乎被她都吃完時,突然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拉了把凳子坐下來,拿起桌上另備的一雙筷子,他夾起盤子裡她吃剩下的喜菜,一樣樣地吃乾淨。把她那杯留下來的交杯酒端在了手裡,這時,床上她翻了個身,像是面對他。
朱隸愣了下。
她睡覺其實蠻不安分的,翻來翻去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身體發熱的緣故。
翻過了身,她那雙如月兒一樣的眼睛,打開成條fèng隙,像是酒醉的仙子一樣,朦朦朧朧地望著他樣子。
那一刻,他被她望到有些侷促,抬起的手想抹一下臉上的鬍子,感覺鬍子底下的臉皮都一絲髮燙。
是心虛。
他知道她沒有睡醒,可就是心虛。
要是等到她哪天知道他是誰之後,不知道會怎麼想他。
“我一定做夢了。”她躺在床上嘴唇里像是喃喃自語地說了一句以後,掀開了半邊被子,又翻過回身去睡。
做夢?
她做什麼夢了?
朱隸摸了摸自己下巴的那把大鬍子,倘若她真的做夢難道是夢到大叔。
手裡的交杯酒湊近到唇口,他仰起頭,一飲而盡。
火辣辣的觸覺在舌頭尖上漫開,朱隸都被驚了下。這個酒,比他想像中烈度更高一些。尤氏準備這麼高濃度的酒,恐怕真是怕新娘子跑了。
喝了高濃度的酒,身體馬上熱火了,像火爐似的。在衣襟上扯了扯,朱隸一隻手撐在額角邊上,注視著躺在喜床上的新娘。
喜被在她身上滑落了半截,掉落到了地上,露出她身上沒有完全脫下的嫁衣。美麗的繡紋在嫁衣上勾勒她的身體曲線,光滑的綢緞襯著她嫩滑細緻的皮膚,在明亮的大紅燭光照耀下,像是一隻歇息的鳳凰。
他深知她的美麗不是只是容貌上的,她身體內部蘊藏的才華,才是萬丈光華,讓人不能直視。
陰差陽錯之下,他被人拋棄,她也被人拋棄。他朱隸撿到了她這個寶。
他是幸運的,真的很幸運。與此同時,在皇宮裡的某個人,今夜必定是睡不著覺了。
夜深人靜。
護國公府的賓客們盡興而歸。一個個,三三兩兩,戴著臉上的笑容,沾著護國公府的喜氣,走出護國公府的大門時,餘興未盡,議論著護國公府今晚剛迎進門的新娘子。
眾人雖然在大堂之下沒有見到新娘子的真面目,但是,有關這個新娘子的傳聞,各人都是聽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