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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妃說話做事,都是有點鐵娘子的風骨,鐵錚錚的,也不怕說話把自己兒子得罪了。七爺終於明白,為什麼十爺不想進宮看見莊妃,不是不想,是怕。
如果人家傳聞是真的,說莊妃看兒媳婦禧王妃不順眼要動手,七爺現在想想,這還真是莊妃能幹出來的事。
七爺帶十六走了出去以後,莊妃喊了聲自己宮裡的人:“小心看著七爺和十六爺。”
一群太監應著:“奴才遵旨。”
莊妃回頭和華嬪眯了眼睛說:“也只有妹妹你敢叫老七帶我這個兒子去玩。”
華嬪連說不敢,仿佛才如夢初醒知道自己闖出了什麼禍。
莊妃磕了口茶,低聲對她說:“看你這樣,我就放心了。皇后娘娘昨日還讓人與我說,叫我趕緊來看看你,怕你胡思亂想,想不開隨五公主一塊去了,我們這群姐妹可就全都得哭瞎眼了。”
聽到這話,華嬪眼眶裡似乎一熱,低頭忙道:“姐姐關心,此等恩情,妹妹怎麼捨得離開?”
“行行行。有你這話。不過,你這話,最好還是親自和皇后娘娘說一聲。你再吃不下飯,皇后娘娘都跟著你一天吃不下飯了。”
華嬪若是一愣。
莊妃磕著磕著茶,像是無意中吐出一句:“你當初懷五公主時,要不是皇后娘娘為你保駕,你能平安讓五公主出世嗎?”
華嬪放在大腿上的手指抖了抖。莊妃見狀,伸過去按住她的手背,說:“有什麼事,都有我們呢。”
京師里的人遛馬,都是到西門出去的賽馬場。剛好,西門有個繁盛的市集,一排京師里有名的門店全都開在了西門,都是生意興隆。像李敏從尚書府帶出來的瑞祥軒布莊,身在其中。
早上,吃了早飯之後,李敏在小院子裡溜達兩圈,活動下手腳。
金毛不知什麼時候,從自己的狗窩裡溜了出來,趴在院子邊上安靜地看著她做操。
李敏回頭,不經意才察覺金毛在那兒時,只覺得這狗的一雙眼睛,和他幾乎一模一樣的深。
金毛是純種毛犬,按照現代犬類來分類的話,應該是正宗的金毛犬。周身金燦燦的黃毛,陽光一照,好像滿身黃金甲的武士一樣,看起來十分雄壯,也十分駭人。
看到她回頭的金毛,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的前爪,討好地搖了搖掃把一樣的大尾巴。那尾巴真是又長又大,好像狐狸一樣的尾巴。
李敏突然又琢磨不清,難道金毛的母親是狐狸種?
她與狗狗,一人一狗安靜地對視時,朱隸負手一個人走了過來。昨晚怕驚擾到她休息,他昨晚一個人在書房裡睡下了。知道她醒了以後,吃下了尤氏送來的早點,他心裡何嘗不是一樣鬆口氣。
李敏還不知道他已經來了。練武的人,想練就腳步如風並不難,鞋子踩在地上沒有任何聲音,很難引起人的注意。
吸口氣之後,重新振作,李敏繼續修煉自己的那套太極拳。
打太極,是修身養性、強身健體一種極好的方式,相當於另一種運動。李敏學的這套太極拳,是從祖父那裡學來的,據說是正宗的武當太極拳流傳下來,有一百零八式,整套要打完,需半個時辰以上。
與瑜伽一樣,練太極的時候,一樣需要修煉者全神貫注於自身。伴隨姿勢的展開,李敏逐漸沉浸入了無我的境界,即是所謂的,自己與四周空氣自然結為了一體,渾然不知自我。一招金師抱球納氣,一招老君推門吐氣,金蛇回頭運氣,懷中抱月收氣。目光錚錚,猶如新月,本是略為青白的臉色,不需一炷香過後,變為了圓潤鮮紅。
她身穿的是白色常服,手中抱秀拳,卻也不似閨女家裝模作樣那種軟綿綿的繡花拳頭,舉手揮足之間的招數,每一招都是有模有樣,有理有據,指尖仿佛帶了星光,揮劃之間,猶如星光飄落。能聽見四周的樹葉颯颯聲響,仿佛被她本身的氣勢所帶動,伴隨她袖管隨風飄揚的那股風,真有些仙風道骨的氣勢。
仙人不過也如此。朱隸心中突然跳出了這個念頭。
他身後站著的伏燕等帶刀護衛,都已經看的傻眼。原來他們家的這位王妃,不止醫術精湛,還會打拳?
只是,這個拳的招數實屬鬼怪,是他們見都沒有見過的。是什麼拳?
“你知道這是哪個門派的拳法嗎?”朱隸一樣也是從未見過,詢問道。
伏燕搖頭:“屬下一樣沒有見過。莫非是王妃自創的?”
說起來,李敏自創的東西貌似很多,很多都是他們沒有見過的,久而久之,也就都習以為常隸。在他們看來,他們王妃本身就是個很有本事的人。
李敏打完最後一招,神清氣慡,回頭了,想和安靜的觀眾金毛打聲招呼時,才忽覺旁邊不知道從何時起,站了這麼多一排人。
把她都嚇了一跳。
見人家都受驚了,伏燕急忙驅趕圍觀的人群:“去去去,都干自己的活兒去。”
朱隸一個人走上前,到了她跟前,右手高舉,拂開落在她額前的幾條劉海,輕聲問:“一大早起來走動,不累嗎?”
李敏低頭,屈膝:“妾身給王爺請安。昨晚上,給王爺添麻煩了。”
“不麻煩。要說麻煩,本王這條腿,不也是給王妃添了麻煩。”
他們這對夫婦,如今變成是老弱病殘的組合了嗎?李敏聽到他這句話時,還真的這樣一想,不由從心底里感到一聲笑意。笑歸笑,心裡卻沒有真正輕鬆過。
眼光打量過他的傷腿,伏燕應該是遵從她叮囑,早上給他重新換過一次藥了。
朱隸掃到她秀容上一道緊張的神情,道:“早上見夫人心情好,不如陪本王到市集裡看看,如何?十五將近,市集裡都是過節的東西,想必夫人也有興趣。”
想到一到過節,府里肯定要操辦東西,了解世情也有好處,李敏點了頭:“勞煩王爺了。”
夫妻兩人,便是騎著馬,往西門去了。
伏燕給流月安上了馬鞍,看起來很是不錯,李敏騎在流月馬背上,一開始並不敢輕舉妄動。說是學過騎馬,但是在現代那時候簡陋的學習,肯定是不能比古代這些厲害的騎手們。後來才發現,這個流月,乖的不像話,乖到,好像身旁有什麼大領導在巡視一樣。
李敏就此還以為,那是因為有她老公在身邊盯著她們的緣故。
朱隸聽到她這話,不由發出一聲低笑:“本王自認是沒有這個本事的。流月性情火爆,當初,為了抓拿馴服它,十個馬夫上去,才能把它圍住。當年,它老公在世時都沒有這個本事。放任天下,可能誰也沒有這個本事。你看它這是臣服的姿態嗎?”
流月步履端正,李敏也就誤以為母馬那是乖,現在一看,人家流月高昂著馬頭,根本不是臣服,是領軍。李敏這才恍然大悟。乖有兩種,一種是被教育後的乖,另一種是作為三好學生要當模範時的乖。
“王爺,它這是要當誰的模範?”看出了端倪的李敏,問老公。
其實這話不用多問,既然,流月放任天下誰都不輕易屈服,也就只剩下兒子需要它掛心了。
朱隸眼下騎的,正是流月的大兒子。
原來當母親的都是這種心思。自然界萬物都是一樣的。馬兒和人沒有什麼兩樣。李敏在心裡悄悄嘆氣。
那時候,她是沒有想到自己很快會做母親,只想著,或許自己未來要當母親的話,是不是如流月一樣。
前頭是市集了。朱隸先下了馬。蘭燕幫她抓住韁繩,朱隸走到馬前,伸出手扶她下馬。上馬時猶如上樓梯,李敏其實覺得還好。下馬的時候,怎麼下,她卻是有點忘了。一隻腳踩住馬鐙,接著,是往地上縱身一躍。
其餘人只見她裙衣飄飄,猶如仙女下凡風範跳下來時,全都只是心裡一驚。果然,她這一跳,猶如驚險,因為怎麼看她這個姿勢都有點毫無準備像撲懸崖一樣。話是這樣說,老公站在旁邊,伸出雙臂輕鬆展開後把她一抱,摟住了。
李敏撞進他胸前時,感覺鼻樑都可能歪了,誰讓他的胸肌好像銅牆鐵壁一樣,小聲說:“我自己行。”
朱隸慢慢放開了她。
那時候,他們兩個人,都是出行前先喬裝打扮過的了。李敏頭頂上還戴了頂斗笠,斗笠帽檐上有四面垂紗可以遮住面容。喬裝過,是生怕驚動了市集百姓引起圍觀。
老百姓認不出他們,是對於他們只有遠觀,沒近距離看過他們,難以辨認。可是,熟悉他們的人,想看出他們是有可能的。
見著後面一頂轎子停下在了路邊,綠柳的聲音傳進轎窗里:“三小姐,前面好像是二小姐和隸王。”
坐在轎子裡的李瑩手指一抓帕子,道:“瑞祥軒離這兒多遠?”
“看他們樣子,不知道是不是去看布莊的?不過,如今,瑞祥軒里的人,都不聽夫人的話了。”綠柳悻悻然地說,想當初,王氏一手掌控瑞祥軒的時候,他們這群作為王氏爪牙的人,到瑞祥軒里要什麼東西都好,王掌柜不也得客客氣氣。現在都變天了。王掌柜當他們是過街老鼠一樣轟出去。
真真是氣死人。
“瑞祥軒每年給府里進獻的銀子多,二姐又不是不貪財的,怎會不知道這點厲害。”李瑩的聲音從轎子裡淡定地吐出來,“跟他們一陣,看看他們是想去幹什麼。”
“三小姐。”綠柳說,“其實,我們跟到瑞祥軒也不怕的。我們這是在幫宮裡華才人找能進貢給太后壽禮的布。”
李瑩心想也是這個理,難道,誰能大過太后,是皇上,都得給太后賣幾分面子。
前面,李敏夫婦兩人,在市集裡像平常百姓一樣漫步。時而停住步子,是觀看街頭的賣藝人做戲,或是對一些民間小吃感到興趣。十五了,除了各式各樣節日點心,花燈,是大明王朝百姓們過年過節最喜歡玩的東西。
不止小孩子愛玩,男女老少一樣喜歡。這裡還有個風俗,年輕男女提著燈籠邀約在河邊會面,倘若當時天上月亮正圓的時候,剛好能互相看到對方的面孔。聽說因此成就的佳緣,在百姓之間不少。
李敏饒有興致地聽著這些流傳於民間的傳說。前面不遠處,可以見到自己的布莊瑞祥軒了。對於布莊,由於不是自己專業,李敏對布莊僅限於有事下面人稟報,她再參考各人意見進行處理,平常沒有什麼問題的時候,大都由布莊裡自己的人解決。反正,每年記得上交一點利潤給她就可以了。
對此,王掌柜等人倒是都不敢對著她做假帳。李敏沒有別的本事,但是可能是讀醫的緣故,心比較細,做過研究,學習過統計學,對於查帳有一套本事。而王掌柜等人,只要接觸她一兩次,都知道她不好糊弄也就不敢糊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