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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敏為什麼是叫她送信。其實,叫李嬤嬤或是尚姑姑送信好像沒有什麼區別。莫非,李敏是考慮到那兩人年紀大些,承受不了馬車這樣一路的折騰。只是,總覺得心裡頭哪兒那個疙瘩沒有能解開。
隱隱約約的不安浮現在心頭上,像陰雲一樣揮之不去。
馬車走到半路的時候,只見雪下起來了,飄飄然然的,一粒一粒的,一開始雪很小,並不大,所以不會影響到馬車的速度。
可是,馬車一路走,一路護衛馬車走的護衛士兵,得到了貌似不是很好的一些消息。
春梅開始聽人說,好像有敵軍並沒有進紫陽城,是繞了道兒,從我軍的側面直接要繞到後方去了。這個消息,正在尋求一些線索來確認。
不知道是真是假。可春梅卻覺得有可能是真。因為,那些人提到了之前一個人單獨騎馬,沒有從事先安排好的道路跑出去的某人。清惠郡主愛女心切,騎上馬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跑。結果,有可能被敵人逮到了動向。
話說,那些人想做什麼。特意繞到他們軍隊的後方,是想對他們軍隊形成一個包圍圈嗎?這恐怕不太適合。像春梅這樣沒有軍事常識的人都知道。國王的增兵,高卑增援國王的軍隊,正從全國各地奔紫陽這裡來。如果敵軍真的這樣做了,碰上了國王的增援部隊,豈不是等於自投羅網。
這些人,急於到沒有進紫陽城進行補給和休息,直奔他們後方,貌似只剩下一個理由。關於之前,李敏婉拒公孫良生的建議說不適合單獨回北燕怕遭遇東胡人埋伏的事,春梅都有聽說。
現在的情況顯而易見,那些人,知道李敏沒有單獨走回北燕去,肯定留在朱隸和國王的軍隊裡。護國公和國王不可能讓李敏到前線這麼危險的地方,避免炮彈無眼,如此一來,李敏肯定在離護國公部隊一定距離的地方等待著。
那些人,是單獨衝著李敏來的。
想到這兒,春梅的心頭糾結成了一簇。早知道,讓尚姑姑和李嬤嬤替李敏送信也好。兩個老人家最少可以逃過一劫。而她年輕力壯,留在那裡肯定可以比尚姑姑和李嬤嬤更能幫上忙。
馬車隊忽然停了下來,很顯然,帶隊的軍官都在考慮,是不是這會兒折返回去,或許他們這夥人回去的話,可以幫上點忙。他們隊裡年輕力壯的多,可留守的,多是些受傷的,年老體弱的。
春梅拽緊了李敏讓她送的那封信,可以感覺得到,答案都在這封信裡面了。
她跳下馬車,做了一個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決定,決定把主子交給主子的信,交給現在的軍官拆了。
可那軍官哪敢拆主子的信,但是春梅那幾句話儼然確定了他的抉擇。馬車隊掉頭,車上所有的人,準備起武器。
車隊剛走到,來時的那條路的半路,遭遇上了東胡人的軍隊。
眼看消息是真的了,帶馬車隊的軍官,都來不及反應過來。東胡人出現在此地的部隊卻是出乎意料的反應極快。不會兒,這伙東胡人,反過來把他們馬車隊包圍了。
殺戮顯而易見立馬要開始了。
“這裡有沒有隸王妃?”東胡人裡面,有操大明漢語的人向馬車隊質問道。
馬車隊裡的人,都不敢答是,或者不是。因為答了不是的話,這些人馬上會繼續前進去找到李敏真正的藏身地。答是的話,東胡人很快會發現他們在撒謊。如果都不回答,反而能讓東胡人猜疑,拖延這伙東胡人進軍的時間。
喊了幾遍,見被圍攻的大明人和高卑人,都一句話沒有回答。東胡人儼然惱羞成怒,知道這些人是在玩拖延的把戲。東胡的軍官一揮馬刀,喊:“殺了!全殺了!一個活口都不用留。大明人,高卑人,都一樣。”
馬車隊裡的人,唰的,都亮出了自己配備的大刀、匕首等武器,準備與對方來個你死我活的最終廝殺。
春梅的心頭跳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比起上次落下懸崖,無疑,這回的處境更為兇險。她手裡抓住了從髮髻上抓下來的那支釵子,想好了,要把尖頭對準自己的脖子,如果看東胡人上來,只好選擇自我先了斷了,這樣最少可以避免死前被侮辱。
李敏給她的信,她手揉成一團,塞進了自己嘴巴里,吞了它。同時不由苦澀地想,李敏選擇讓她先離開,其實應該是想到上次她的遭遇,感覺她留下比尚姑姑李嬤嬤會更危險,所以,才提前把她送走了。哪裡能想到她這人命運就是這樣,一波三折,好像都逃不過厄運的降臨。
這回,他應該像上次那樣,不會再出現了。而且,他如今自己都生死未卜。
風雪,這樣一點,顯然是沒有能與火形成對決。
火,是從山洞後面的那片枯林開始燒起來的。不要指望這些東胡人有手軟的可能。他們恨不得把這塊大地都燒了。
心狠手辣。
據聞,東胡的這位可汗,冒頓單于,能如此在東胡這個野蠻的部族裡面雄起,很快成為一方霸主,統領了這個民族,全虧了這樣四個字,心狠手辣。
這位心狠手辣的可汗,曾經,對於大明百姓和軍人,是見一個殺一個。號稱,如果被他發現,他底下哪個士兵軍官,不敢殺,回頭,他就把這個士兵或者軍官殺掉。
後來這位可汗得以把這種囂張的氣焰收斂的原因,得說到十年前那場戰爭。懷聖公,與東胡人交戰的時候,對待東胡人,仍是比較仁慈的,表現在沒有像冒頓單于那樣,對待戰俘都給殺盡了。對東胡的普通百姓也沒有動手。結果,這樣的舉措,反而是刺激了這個瘋狂的東胡瘋子。
冒頓單于一方面,表面上像是感激大明的軍官的仁慈,另一方面,依舊暗地裡對大明的戰俘趕盡殺絕。同時,在自己部下面前笑話大明的軍官:懦夫!滿口仁慈的主兒,不就是傻子。這天下再傻的人,不過於是護國公懷聖公了。
朱懷聖是比較仁善的一個人。後來,李敏在聽護國公府里很多老奴才提起這位已經去世的公公時,基本上,所有人對於朱懷聖的評價都是一致的。雖然,朱懷聖只會帶兵打仗,不會寫詩作文,是個徹頭徹尾的武將,可是,對於天下蒼生有顆天生憐憫的心。
懷聖公在世的時候,養過的流浪狗,不計其數。像朱隸現在養的金毛,都是懷聖公養過的狗交配以後生下來的官二代。
要說護國公的大名,真的在東胡這群野蠻人心裡,以及冒頓單于這個瘋子心裡有了一寸之地的,歸功到底,都得算她老公朱隸頭上。如今,東胡人說起護國公,都會和夜叉掛上鉤,而夜叉,是她老公的名頭,就可想而知是怎麼回事了。
十年前那場仗,冒頓單于已經馳騁沙場多年,朱隸剛繼承護國公府不久,初次上戰場,連萬曆爺都不看好的一個毛頭小子。可就是這樣,冒頓單于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己會栽在一個辱臭未乾的小子手裡。
憑藉出色的謀士,以及父親留給他的那些忠心耿耿的老臣們,朱隸旗開得勝,打了個勝仗,俘虜了將近一千名東胡士兵。也就是從這場戰爭開始,東胡人意識到自己未來的對手,和朱懷聖那會兒完全不一樣了。冒頓單于更沒有想到會惹了一個,根本不可以惹的一頭幼師。
這一千名東胡士兵,被朱隸在夜晚,叫人給殺了。
一千個,沒有一點含糊的。朱隸那些老臣,謀士,大都在勝利後的慶功宴上喝了酒,一覺睡到隔日日上三竿,才知道,自己的主子,不一樣了!
有了這次事件以後,冒頓單于,東胡人,都不敢隨便殺戰俘和百姓了。因為朱隸放了話,以後活口只會交換俘虜。你那裡沒有我的俘虜,我留著你的也沒用,照殺無誤。
應該說,朱隸作對了一件懷聖公沒有辦法辦到的事,那就是,對付什麼樣的人,就得以牙還牙。
仁心對待這種心狠手辣的惡徒,是一點用處都沒有的。
魏子裘的手心裡抓的都是汗。如果,這次出現的人,真的是冒頓單于的親衛隊,冒頓單于真的自己親自到這裡來,來自投羅網了。沒錯,他們魏家的仇也可以報了!
冒頓單于殺了他們的母親。這個仇,他們都不知道等了多久。冒頓單于這個老jian巨猾的,平常都不會親征的,都會躲在他人背後。這次,親自前來,冒這麼大的風險,肯定是出什麼事了。
想起李敏說的,說東胡貴族圈子裡很多人都生了病,這個冒頓單于看來是沒有能逃過天譴,離死期不遠了。
嘴角微彎,魏子裘溢出一串森寒的冷聲。
離他不遠處的李嬤嬤聽見,都不由地身子打抖。
只知道這事兒越來越可怕了,不是嗎?眼前這些東胡人,是他們至今見過的最瘋的瘋子。
蔓延的火勢,仿佛要席捲整片大地一樣。東胡人在外圍高舉尖矛發出殘酷的笑聲。天空飛來的兀鷹時不時俯下腦袋像是要隨口叼走一口人。
只聽這個笑聲,被包圍的人心裡,都會不禁浮現起恐怖的畫面出來。恐慌,不知覺中,已經在人群里散開。更不用說,之前兀鷹投擲的火藥彈,在他們中間引起了部分傷亡。誰也不知道,這些東胡人接下來會再做出多麼恐怖的事情。
李敏教大家,把用帕子或是棉紗,浸泡雪水以後,稍微捂在鼻子嘴巴前過濾掉煙霧。同時,只能期望這個雪能再大一些,或許能滅掉部分的火苗。
魏子裘組織部分士兵,拿起鏟子,鑿起地上的雪,來滅掉越來越近的火勢。
眼看這種情況再下去的話,他們不是被東胡人殺死,就是要被這些火燒死了。總歸是逃不出去。
李敏卻認為敵人沒有那樣簡單。如果,對方的目的是想抓她的話,想抓她出來,要留她活口,那肯定是不會任火把他們全燒了,因為會無意中把她燒死。
如此的燒法,一,恐怕是為了進一步在他們這些圍困的人心裡頭製造恐慌。另一個目的,應該是為對方的下一步行動鋪路,清楚障礙物。
火,正好,可以把大明謀士們想出來的陣會壞掉。因為作陣的要訣,正是需要各種可以迷惑人眼的物體。這些物體,被火一燒的話,會原形畢露。所以,不能不說,這些東胡人只是有勇無謀而已。
果然,如李敏所想的那樣,火勢在對方的控制之中,只見這塊土地上,都快被火燒到只剩下光禿禿的石壁和沙子時,火逐漸往小。
那些被大火嗆著的傷兵和體弱老弱者,不停地咳嗽,不言而喻,再次為敵人指出了方向。
魏子裘把耳朵貼在地上聽敵軍的馬蹄聲。只聽,那馬蹄聲一步步地朝這邊來,卻看似並不著急。反而是對方太過安靜的動作,讓人心頭再次有了毛骨悚然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