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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隸只是面無表情的眼神掠過她臉邊,專注地到李敏身上。
李華嘴唇里咬了下,直立後,小步走進萬曆爺的屋子裡。只覺,朱隸在她身後的袍子冰冷無比。
隸王,護國公,在沙場上殺人無數,好像夜叉一樣的魔鬼。渾身的戾氣,讓人能感受到陰曹地府里的陣陣寒風。讓人脊梁骨上爬冷汗。
李華的額頭上冒出了層密汗,一絲冷意。
隸王不是傻的,可能都知道他們尚書府里做出來的偷龍轉鳳的蠢事,而這件事裡頭,她李華有一份。再有,李敏現在成了護國公府的人,會不會對隸王又說了些什麼。看朱隸現在對她的態度,都知道朱隸肯定都知道些什麼了。李華焦躁到很想拔自己的頭髮絲了。
朱隸眼角的餘光一撩,能看到李華咬嘴唇的樣子,淡漠的眸光便是幾分深沉,收回眼,走到李敏面前,問:“還好嗎?”
他是擔心她被李華欺負了嗎?
李敏一絲不知該不該笑的表情,屈膝道:“妾身等老爺一塊回府里。”
“是要回去了。還有些事情要辦。”朱隸一說到這兒,滿口的無奈。
公孫等人,都在府里等著他做下一步的決定。
他走在前面,她跟在後面。這次,他邁的步子小,像是在等她。兩個人出了屋子,一陣寒風迎面撲來,他立定在她面前,像是給她擋了陣風,等風過去了,再帶著她往前走。
出乎尋常的細心,讓她心頭裡忽然感到一暖。
兩頂轎子停在院子裡,送他們出宮。
這時,又一盞燈籠迎面走來。只見明黃黃的太子龍袍身影,與朱隸身上那身黑袍,一金一黑,在夜裡十分奪目。
要上轎的李敏只能停下,彎腰:“臣妾參見太子殿下。”
朱銘望向她,眼裡像是幾分憂愁,說:“隸王妃能平安回來,三爺府上也可以安心了。”
這話不知道是對誰說的。
李敏眉頭一皺,緊了緊,感覺這個太子不知道是不是不會說話,還是故意當著人的面說這話。眼角掃過去,見站在她身邊的朱隸,嘴角稍揚,看不清情緒。
朱隸說:“三爺在本府受傷的事兒,本王略有聽聞,太子可有給三爺請個御醫看看。”
“三爺的眼,是頑疾,都治了好多年,時好時壞。御醫過去看了,說是沒有什麼大礙。”朱銘嘆聲氣,怨的是朱璃明知道魯莽動氣會傷及眼睛,還這樣不小心。
“這樣,如果三爺不嫌棄,我府中的公孫先生,算是對眼傷有些了解,要不讓公孫先生到三爺府上給三爺看看?”
朱銘一聽,像是含笑道:“也好。素有聞公孫先生的大名,原來是到了隸王府上。”
☆、【85】人生最重要的事傳宗接代
萬曆爺房裡,李華抬眼看到萬曆爺坐在龍榻上像是眯著眼睛,屈身一福:“皇上。”
“華才人是嗎?”
“是的,皇上。”
“你算是與朕心有靈犀了,居然知道朕想找你。”
聽到這話,李華嘴角微笑:“皇上,臣妾是想著皇上,皇上這幾日都沒有來過咸福宮了,讓臣妾好不惦記。”
“過來吧。”萬曆爺嘆聲。
李華上前,急迫地伸出手,那手被萬曆爺抓住時,忽然感到萬曆爺抓她的手抓到她手腕作疼,李華眼瞳睜大,頓時露出幾分驚怕:“皇上?”
“告訴朕,你欺瞞朕多久了?”萬曆爺的聲音仿佛刀子一般。
李華打了個哆嗦,跪了下來:“皇上,臣妾,臣妾不知道皇上說的是何事。臣妾曾敢欺瞞皇上,這不是送死嗎?”
“送死?這話說的好。”萬曆爺點了點龍頭,“朕也想,是不是該砍誰的腦袋。知不知道朕如今心頭氣怒,你和你家裡人做的這齣戲還真是完美無缺,所有人都被你們一家騙到團團轉。”
李華恍然醒悟萬曆爺想的是什麼,想的是尚書府上上下下欺君犯上,欺騙所有人李敏是病癆鬼。要是說李敏病癆鬼是騙人的話,只能說,尚書府里的人全部都被李敏被騙了,何止外面的人,包括她李華、王氏以及李瑩。
最可惡的是,這個病癆鬼不是病癆鬼以後,怎麼能引起皇上的注意了?以前她李華想盡法子為了吸引到萬曆爺用了多少心思,李敏才不過幾天。
“皇上!”李華雙手扣住腦袋,重重地磕在地上,一下兩下三下,泣不成聲,“臣妾冤枉。臣妾和臣妾的家人何來本事可以欺騙到皇上?以前二妹子在尚書府里確實是久病纏身,倘若不是後來母親請了名醫給二妹診治,二妹也不能轉危為安。請皇上明察,臣妾絕無虛言。”
“朕是找人去查過了。你口裡說的名醫,正是那後來在光祿寺卿家被你家二姑娘說的啞口無言的神醫楊洛寧。當場,朕的幾個兒子,皇子和太子都在現場,可以作證,此事並無做假。你說楊洛寧治好了你妹子,你妹子的醫術高過楊神醫的醫術,華才人,你這是在編笑話給朕聽嗎?”
李華心頭裡一駭,這萬曆爺都找人去調查過了,要是真找到楊洛寧,套出楊洛寧與他們家合計謀害李敏的事。不不。楊洛寧在牢獄裡死了的,死人是沒法再開口作證的。何況,楊洛寧活著也不怕,一人信口胡言,怎能做呈堂證據?
“皇上,臣妾對此也是想不明白。只能說,或許臣妾這個二妹子,是在府里一直裝著病。至於二妹子為何裝病,臣妾也就更想不明白了。不過想想,二妹她年紀這幾年,也是剛好過了選秀的年紀了。”
李華這話完了以後,只聽龍榻上一串長長的息聲,說明,她這話說中了萬曆爺的心思了。
李敏不想入宮侍奉他萬曆爺,所以想盡法子偽裝病弱逃脫選秀,是有這個可能的。
萬曆爺這一想,心裡肯定不舒坦了,想著天下女子哪個不是趕著想巴結他萬曆爺,就這個李敏,膽色包天,連裝病躲過選秀這樣的法子都能想出來。更可怕的是,秀女候選人告病,是要報告到官府的,官府派人過去查看究竟,是真病是假病。但是,這個李敏竟然能連續幾年糊弄到所有官員,其潛伏的潛力可見一斑。
“皇上。”李華聽著萬曆爺都沉默了,心裡明白萬曆爺動搖了,這顆心不再偏向李敏了,聲音放的更低,更加卑屈地說,“臣妾懇請皇上原諒臣妾的妹妹,她只是年紀那時候還小,親娘早逝,性格孤僻,沒有受什麼教育,到至今還是個不懂事的孩子罷了。”
萬曆爺起了身,王公公趕緊走上去手裡攬了件狐裘,擔心他出去到外面走會颳風受涼。萬曆爺走下龍榻,擦過跪著的李華,輕輕一聲道:“起來吧,回去咸福宮,以後不要再藉口到這裡來,這不該是後宮女子能來的地方。”
李華渾身一個激靈,站起,深深地一福:“臣妾謹遵皇上的教誨。”
“王公公讓人抬轎子送華才人回宮。”
“奴才遵命。”王公公立馬穿過棉簾出去,叫人時,單只手把棉簾掀開,讓李華出來。
李華低頭小步,退出了房裡。
萬曆爺瞅著她謙卑的樣子,眼珠子一眯,回頭看著窗戶外逐漸消失的幾盞燈籠。另一側房間裡,剛才退出去沒有走的鮑伯畢恭畢敬地走了進來。
“皇上。”鮑伯垂立在旁等著。
只有他們兩人了,萬曆爺看著自己的內閣首席大臣,低聲說:“剛才,他們的話,你都聽見了?”
“臣都聽見了。”
“你們的摺子,朕都仔細看過了。朕心裡的憂思,朕希望你們能懂。護國公,如今是朕重要的左右手。你們要懂。”
“臣——明白。”鮑伯深深地垂著腦袋,答聲。
“護國公智勇雙全。照你看,太子殿下如何?”萬曆爺像是不經意地隨口一問。
鮑伯不敢抬頭:“太子殿下一樣是文武雙全,民望甚高。”
呵。萬曆爺好比忍不住地失笑一聲,唾沫星子都能噴到鮑伯的官帽上。鮑伯身子抖了下。萬曆爺一雙眼睛幾分憤怒的樣子,看著他:“就你們這種人!朕從太子自小開始,叮囑你們多少次了。教育太子要嚴,從嚴!你們倒好,一個個只想著拍太子馬屁了!是不是以為朕不敢廢太子!”
鮑伯猶如秋風落葉啪跪了下來:“臣,臣豈敢揣摩聖上的心思。”
萬曆爺的眼睛盯住他:“朕這就明白的告訴你。如今高過太子名望的,太子的弟弟,八皇子的民望都高於太子。”
鮑伯磕著腦袋,不敢答是。
萬曆爺怒氣未平,連咳幾聲。王公公上前詢問:“皇上,要不要奴才讓魯大人開的藥端上來?”
“行。”萬曆爺一揮手,身子斜躺在龍榻里,閉上眼好像閉目養神。
夜裡風高,李敏他們坐上離宮的轎子前,和太子相遇。
太子朱銘聽到公公提醒,才放了他們走。離開之前,和朱隸說:“隸王凱旋班師回朝,皇上定是要給隸王擺盛大的慶功宴。如此一來,在慶功宴之後,本宮宮裡太子妃這幾日剛好教宮裡的宮女們做了些燈籠,掛在院子裡幾棵老槐樹上還算別致好看。眼看這八月十五中秋節快到了,在宮裡舉辦盛大的花燈會前,倘若隸王願意攜隸王妃到本宮宮裡小聚一餐,賞賞燈籠和美月,算是給本宮和太子妃一個臉,不知隸王意下如何?”
“無功不受祿。”朱隸說,“太子殿下,臣不是想掃太子的興致,然而,宮裡,朝廷里,總有人藉機生事的。太子殿下這個位不好做,還請太子殿下三分慎行。”
朱銘聽他這幾句話倒有些肺腑之言,臉上一怔之後,嘴角掛上了一抹釋然的笑意:“隸王能了解本宮的苦楚,本宮甚感欣慰。俗話說的好,身正不怕影子斜。本宮想邀請隸王和隸王妃賞臉,還不如說是想感激隸王妃。隸王並不知道,上次,要不是隸王妃在皇上面前保了本宮,本宮如今,恐怕腦袋都不能掛在脖子上,更不能在此刻與隸王談笑風生了。”
說的是,上次老八謀劃想絆倒他太子,要不是李敏不和老八合作這步棋,他太子這個位子也難保了。
朱銘微笑和煦的目光落到李敏那裡。
對這個太子,李敏真說不上喜歡或是不喜歡。在這種你爭我奪的政治漩渦中,是很難去判斷人好人壞的。像上次她拒絕朱濟,不過是因為作為護國公府兒媳婦有自己的立場,不會和任何人結盟。
朱隸眼角餘光掃到她並無表態的神色,於是答應太子說:“回去容臣與拙荊商量,倘若時間安排的及,到時再回復太子。”